樂歌醒來之時,已經身在帝君府,房間裏有一個攢着兩個團髻的小丫頭守着,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樂歌從床上起身,繞過這個丫頭,徑直走向房門。
開門的聲音吵醒了那個小丫頭,她看到樂歌,忙站起身來:「姑娘,你要去哪裏?」
&找文昌。」樂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娘怎可直呼帝君的名諱?」那小丫頭急急衝到她面前,想要攔住她,被樂歌一手撥到了牆角。
她在蠻荒呆了近萬年,與數不清的凶獸纏鬥,時刻都要保持警惕,一旦出手必是重手,所以一個沒有收住手,那小丫頭撞在牆上,直接撞昏過去。
樂歌看了一眼,沒再管那丫頭。只是她剛走出房門沒多遠,便有人認出她來,對她指指點點。
&好像是叛徒樂歌哎,我見過她的畫像。」
&是她!漂亮是漂亮,但是心狠手辣,聽說萬年之前差點害了咱們整個師門。」
&做了什麼?」
&呀,壞事做盡,簡直罄竹難書,不曉得帝君當初怎麼會收她做徒弟,真真是看走眼了。」
「……」
這些碎碎雜雜的聲音灌進她的耳朵里,樂歌權當沒聽見一樣,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
這時,忽然聽見有人喊她:「二師姐,二師姐……」
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叫她師姐?
如今萬年過去,當初與樂歌同輩的弟子,大都有了自己的成就而離開師門,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留在這裏。
樂歌定睛瞧見一張熟悉的臉,娥眉秀唇,輕妝粉黛,淡雅清理,好一張清水芙蓉面。
&凝……」樂歌停下腳步,叫出了她的名字。
青凝,她曾經的六師妹。
&師姐!」青凝施施然走到她身前,有些驚訝地將她打量一番,才笑盈盈道,「方才瞧着便像是你,還以為認錯了呢,沒想到真的是你。二師姐,我們許久未見了,你還是那樣漂亮。」
樂歌瞧着她永遠春風佛面的臉,便覺得不悅,聽見她的誇獎也不覺得開心,反而皺起眉頭:「你有事?」
青凝許是沒想到她竟會對自己表現出嫌惡之情,熱臉貼了個冷屁股,臉上的笑容登時有些凝固,訕訕道:「並無什麼事情,只是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你,所以過來同你打個招呼。」
&樂歌冷笑一聲,「沒想到還能見到我?你以為我已經死在蠻荒了是不是?」
這般刁鑽刻薄的話,連樂歌自己聽着都覺得討厭,可是她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不想憋在心裏,叫自己不痛快,所以只好說出來,叫別人不痛快了。
&師姐怎麼能這麼說,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青凝委屈道。
&不都是你們所期望的麼。」樂歌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少在這裏假惺惺。」
饒是青凝脾氣再好,這個時候臉面也有些掛不住了,聲音也不再甜美:「二師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脾氣還是一點沒變。受了那麼重的罰,你也該收斂一些了。」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你沒資格。」樂歌不再理她,正要抬腳離開,忽然看見她想見的人,正站在不遠處,冷麵將她瞧着。
想來她方才咄咄逼人的樣子,都已被他盡收眼底了。
不過沒事的,反正在他心裏,她本就是壞極了的孽徒。
&沒有資格教訓你,為師可有資格?」文昌帝君緩步走來,一直走到離她只有一步的距離才停下,低頭看着她,修長的身軀被陽光投射照下的身影將她囫圇籠罩。
樂歌抬頭,看到他略帶青茬的下頜,想到他面上永遠一派清冷的表情,不覺心中又痛了一下。
她往後退了兩步,做出倔強而倨傲的樣子:「別廢話了,你想什麼時候送我回蠻荒?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應該呆在那裏,永遠都不再回來?」
這般衝撞的話說出來,文昌帝君卻並不氣惱,只是淡然說道:「這件事情為師已經同天帝說過了,原本離你出蠻荒之日也不久了,又是蘭羽仙尊犯錯將你放出,所以天帝恩准你不用再回蠻荒,由為師代為看管即可。」
&你想把我關在哪裏?地牢還是水牢?」樂歌頓了一下,繼而諷刺笑道,「我看就水牢吧,那裏我熟,畢竟也呆過一些日子。」
青凝有些責備地看着樂歌:「二師姐,你別用這樣的語氣同師父說話好嗎?師父既然為你向天帝求情,又怎會忍心將你真的關起來。只要你不出這帝君府,師父定然不會難為你。」她說完,又看向文昌帝君,「師父,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文昌帝君微微點頭:「樂歌,你安心在府中呆着,等這罰期一過,為師便放你自由。」
樂歌不信:「你千辛萬苦將我捉來,只是單單為了這個?」
文昌帝君看着她,一時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反而是一旁的青凝,替他回答道:「師父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否則你身上但着畏罪潛逃的名字,總也不好聽不是?」
&閉嘴!」樂歌惡狠狠地瞪了青凝一眼,「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替他作回答?」
青凝給她斥得一僵,臉色青了青,不再開口說話了。
文昌隱隱皺了皺眉,不豫道:「樂歌,為師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但你也不該亂發脾氣。你原本也是個通曉事理的孩子,如今怎會變得如此刻薄不通人情?」
&說我刻薄?」樂歌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有些想哭,「我的帝君大人,我原本便是這樣的人,並不通曉事理,你不是一直這樣認為的麼?是我害死了大師兄,害他魂飛魄散不得善終;是我沒救小師妹,讓她被惡人欺侮而死;是我自甘墮落,與魔族勾結傷害同門;是我不知悔改,逃出蠻荒不肯歸罪……」
樂歌笑出了眼淚,笑得捂住肚子彎下腰來:「這些罪名我認,我都認!原本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如今執拗着不肯放過我,不過是想擔一個不計前嫌的好名聲,真是虛偽!」
&歌!」青凝娥眉緊蹙,「你怎麼能這樣說師父,你太過分了!」
樂歌止住笑聲,擦去眼角的淚水,方直起身子,看向文昌帝君:「可是有一條罪名,你們實在是冤枉了我。」
文昌帝君和青凝望着她。
樂歌討厭極了他們這種目光,那種漠然的,遠離的,像是看瘋子一樣的目光。
&們說我不顧倫理,褻瀆恩師,這條罪名在我身上整整壓了一萬多年。」她伸手,抓住文昌帝君的衣襟,拽緊了叫他彎了身子傾向她。
她附在他耳邊,巧笑嫣然:「我告訴你,我才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墨臨,你不及他萬分之一的好,你就是個偽君子。」
文昌帝君的身子一僵。
&我不能白白擔了這個罪名,總要坐實了才是。」樂歌將另一隻手臂攀上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耳垂上烙下一吻。
文昌帝君驚愕地轉過頭,看向她。
樂歌一笑,勾住他的脖子便將自己的唇印在了那雙柔軟卻沁涼的雙唇上。
原來是這個味道啊。
她心中,得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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