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院門沒有關,而且前院基本上沒有人,只要不進二院,清羽院也不會有人知道。[燃^文^書庫][www.yibigЕ.com]··首素櫻不知道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到這兒來幹什麼。
藍宵露緩緩走近,微笑道:「大姐,怎麼不進內院去坐?」
藍素櫻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到肩上,肩上移到手上,手上又移到臉上,藍宵露不在意地一笑,道:「大姐,我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清羽院這麼冷靜,你更不想來了,既然來了肯定是有事,既然你不願意進內院,就在這裏說吧!」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藍素櫻嘴唇顫動,好片刻才說出這句話來,她似乎很冷,說這話時,聲音也顯得有些支離破碎。可是她明明穿得很厚,那衣服的質地也極好。
藍宵露一臉無辜地道:「大姐在說什麼?我做了什麼?」
「我盜用別人字畫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大姐盜用別人字畫嗎?那些謠傳難道是真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大姐,你盜不盜用別人的字畫,與我有什麼關係?再說,我才聽到謠傳不久,就隨我娘去了湖州。我哪有空啊?」
藍素櫻這些天一直關在院裏冥思苦想,卻想不透這件事還有誰能做,她曾經去看過紫蘇,可是紫蘇知道得也很有限,但是這件事折磨得她快瘋了,她必須弄明白,到底是誰在暗中給她使絆子。
從小到大,她智計過人,從來只有她算計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算計過,而且,還把大好一樁姻緣給弄沒了,受人恥笑。
藍宵露走到鞦韆架上坐下,架上冷,全沒有夏天的愜意,藍素櫻本來是坐在架上的,但是架不住那冷,只好站在這裏等,等到腿都麻了,才見到藍宵露進來。但藍宵露坐着卻適意得很,她甚至伸出纖白的手,握住鞦韆的鐵鏈輕輕盪了起來。
藍素櫻不能確定了,可是她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
藍宵露搖搖頭,道:「大姐,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能散播出這樣的謠言;有這樣的本事,改變一些事實嗎?母親禁止我出府,整個府里想必都知道,就算我有這個心,難不成我還能飛出府去不成?」她的確不能飛出府去,但是她能翻出府去,只是現在,她可不願意承認。
藍素櫻喜歡玩陰的,算計別人時候心裏很爽,自己吃了一點虧就到處找源頭,贏得起輸不起嗎?出來江湖混,遲早要還的!
藍素櫻看着她一臉的無辜,而且她說得合情合理,心中頓時更邊迷茫。她盯着藍宵露看了良久,終於在又冷又累中崩潰了,一行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她雙手抱住頭,痛苦地蹲了下去,流淚道:「三妹,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第一次見她,她高傲而優雅,處處體現着貴女氣派;第二次她到府里來,像朵受了委屈的小白蓮,楚楚可憐;這次,她居然還聲淚俱下!
這演技,夠高的啊。
藍宵露刮目相看,不要怪她沒有同情心,她一直覺得,同情心只用在值得同情的人身上。如果藍素櫻不是自己身遇困境,遭遇退親,也和自己一樣被人恥笑,她哪裏會出現在這裏,哪裏會在自己面前做出這樣一副樣子?
她會一直站在遠遠的地方,高高的俯視着她,看她卑微的掙扎,看她無奈地哭泣,看她無助的眼神,無動於衷,或者還會帶着看戲的心態,在遠遠的地方冷笑。或者,放下一塊石頭。
藍宵露一隻腳撐在地上,阻止千秋晃蕩,放輕了聲音,道:「大姐這是怎麼啦?」
「你故意的嗎?我的事你會不知道?羅家,羅家已經退了親了了,我,我和你一樣,被人恥笑!」藍素櫻看她一臉詢問,心中又羞又恨,又惱又怒。
「大姐,事已至此,你這樣傷心難過又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想想,真正能害你的人是誰?」藍宵露淡淡地道。
藍素櫻的哭聲頓時停了,她揚起臉來,看着藍宵露,道:「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你!」
「為什麼?」藍宵露滿臉無辜。
「三妹,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變得太多,你的性子,還有你的膽量,你的處事方法,甚至你待人的時候,你不是以前那個膽小的三妹,你聰明,你失貞後,母親本來最討厭你,可是現在,她被你哄得多好,連在園中走走,也要你相陪;大哥那個人,除了二妹,她從來不會把咱們庶出的放在眼裏,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看重你;二哥那個浪蕩子弟,在府里那就是個小霸王,受他欺負的還少嗎?可他在你面前服服貼貼的;就連二妹,一向心高氣傲,對你也高看兩眼。只有你有這個本事啊!」
藍宵露淡然笑道:「那你就以為是我好了,如果你覺得我能百里之外操控,你覺得我可以不出府門就做到一切,你認為憑我一個孤弱女子,毫無助力,就能直通軍營。大姐,我是人,即使我生活方式改變,性格有所改變,我也變不了神。」
藍素櫻微仰着頭看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擦,聲音里甚至還帶着幾分抽泣,藍宵露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的為人,幾乎都要被她這副樣子欺騙,只聽她睜着淚眼,吃驚地道:「直通軍營?」
藍宵露哂笑道:「大姐,我可是聽說,羅小將軍一直在軍營,一個月也難得回府里一次,羅老將軍縱使在京中,但那些文墨場上的事,他一個勇武將軍,也不會聽到。如果不是有人直通軍營,這事羅小將軍怎麼可能會知道?」
「三妹,你知道什麼是不是?你能告訴我嗎?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不要叫我亂猜?」
藍宵露不想使壞,縱使藍素琴數度咄咄逼人,口出惡毒的話語,她也不想點破,只是道:「大姐是聰明人,你何不自己猜猜,你連我都能懷疑,不能懷疑別人麼?我沒有舅舅姨媽在京城,是個失貞被退婚之人,也沒有有錢有勢的夫家。而且我自顧不暇,實在不願意為別的事傷神費力,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言盡於此,大姐既不肯進去坐坐,那我也不勉強了。大姐自便吧!」
她下了鞦韆架,徑自往內院門走。
僵立當地的藍素櫻在這幾句話里,驀地一驚,舅家,夫家?有這兩個條件的,不就是藍芙蓉與藍素琴嗎?她顫聲道:「你是說,是二妹,或是四妹?」
見藍宵露停下腳步,她腦子裏一閃,急聲道:「二妹許嫁太子,是太子妃,舅家姨家又是顯赫的京官,但是,她自以為嫡出,高高在上,從不把我們這些庶出放在眼裏,她是不屑於對付我的;那麼是四妹,四妹舅家姨家雖然沒有二妹外祖家這麼顯赫,可也是京官,而且嫁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四皇子,他是京畿軍左大營參贊,而羅萬松,正是在左大營中……」
藍宵露腳步只是頓了頓,便繼續往前走,這時正要去推二院的門,藍素櫻急了,嘶聲道:「是藍素琴,是不是,是她,一定是她……當初她能為了奪你的未婚夫殷奇志,和殷奇志苟合,又定下毒計害你,還想嫁禍於我,是我事先得到消息,沒有上她的當……」
藍宵露的手已經按上院門,聽到這裏,她頓住了,當初這件事,藍素櫻果然是知情的,她明明知情,卻毫不透露半點消息給她,明知道她中計後是什麼後果,卻只把自己置身事外,見死不救甚至在一邊看熱鬧。
這時,她對藍素櫻,更無半分同情。
這世上,惡毒之人遭遇惡果,這不過是因果報應,她無意害人,也不想去理會那些勾心鬥角中的勝負。
至於確定害她的人是藍素琴後,藍素櫻會怎麼反擊,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都不是好人,誰佔了上風,誰落了下乘,全與她不相干。
走進二院,藍素櫻沒有跟來,想必這時候,她已經因為那個消息而呆住,一時之間忘了反應。再說,她來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看二夫人或在清羽院裏求得什麼安慰,只是在惱恨氣怒羞辱之中,急於找到一個藉口,一個可以讓自己的心逃脫的藉口。
有了這個藉口,她盜取別人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就成了很小的小事,而那個把她的行為揭露的,讓她被退婚的始作俑者,就成了罪魁禍首。
人對自己的過錯,總是很容易輕易原諒,對於別人的過錯,卻覺得不可饒恕,何況是藍素櫻這樣的人?
二夫人房裏,暖爐里火冷煙熄,旁邊還放着一些無煙炭,但沒有生火,二夫人也不在房中。藍宵露意外極了,這天氣已經透涼了,娘不在房中,這是去了哪裏?
她不會走出清羽院的。
藍宵露心裏一急,娘從湖州回來,等於是兩個世界,她看得出,娘愛湖州,喜歡那裏的農家生活,但是她不得不回來,因為丞相府二夫人這個身份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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