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長安的這個問題問得突兀而又奇怪,藍宵露怔了一下,變臉道:「廢話!」
她一再強調,她是東夏的商人路三,不想成為擋箭牌,棋子,也不想成為他某個陰謀中的導火線,現在還問他這個問題,到底是他太無聊,還是他又想到新的方式來消遣她?
端木長安凝視着她,兩人隔得遠,但是,他的視線卻好像毫無阻隔,也是,端木長安並不是一般的皇室子弟,他也是從戰場上滾打過來的,這時候,他的眼神之中,便帶着一絲冷冽和幽深,深不見底,深不可測。[燃^文^書庫][www.yibigЕ.com](.u首發)
藍宵露不想再和他進行一些毫無營養的口水話,一來毫無意義,二來對於她想要逃離這個皇宮毫無幫助。再說,即使端木長安對她再溫柔細緻小心呵護極盡榮**,她清楚得很,那不過是做戲,既然是做戲,怎麼會有一絲絲的真?既然是做戲,不過是戲耍她達到他的目的。
她順手就拿起筷子,夾了一筷翡翠銀牙放進自己的碗中,好在教習的嬤嬤不在,不會挑剔她夾菜的動作是不是端莊,是不是符合身份。
看她對桌上的菜的興趣也比對自己高,端木長安難得地自嘲地一笑,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也提筷夾菜,只是,筷子升出來,卻遲遲沒有落下,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有些發呆。
御膳房裏的菜是為了端木長安精心調製的,一盞平常的翡翠銀牙,竟然也做得別有風味,她又去夾瑤柱,一抬眼見端木長安的樣子,輕嗤一聲,道:「太子殿下,撤走了奉菜太監,竟然生活不能自理了麼?既然這樣,怎麼不叫人來侍候?」
端木長安的思緒被拉回,聽了她明顯不滿足的語氣,突然促狹一笑,道:「小露兒還真關心我。看在我把通關文書給了你的份上,要不,你幫我奉菜?」
藍宵露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淡淡一哂:「這次又準備用風荷苑的誰來逼我就犯?」
端木長安幽幽一嘆,放下筷子,竟似有些落寞,有些恍惚地道:「在你的眼裏,我有這麼殘暴不仁?」
豈止殘暴不仁,幾天前發到的脅迫事件,藍宵露記憶深刻,那個小太監驚恐絕望的眼神,她也如在眼前,她撇了撇嘴,不屑一評。
需要她來評嗎?他這太子之位是怎麼得來的?那是踩着兄弟的鮮血走過來的。
他以為他是誰,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嗎?
端木長安突然挑了挑嘴角,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容顯得有些寥落,他提壺斟酒,看着那道流動的水線,聲音里透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也許你的感覺沒有錯,很多時候,連我自己也不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的母后當年還只是一個嬪,外祖家只是從四品的諫議御史,在幾兄弟之中,我一直是被欺負的那個。還記得,父皇當年令我們幾個皇子在上書房裏隨同師傅讀書習武,太子哥哥總會指使人來把我寫好的文章塗亂,或者扔掉我的硯台。習武時候就更不用說了,每次我都會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很長一段時間,只儘量讓自己透明,不引人注目,希望不會被他們欺負。但是,皇家的兄弟,也許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兄弟之情……」
剛開始,藍宵露還在自若的吃飯,聽他說起自己的經歷,不由意外,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不羈又沒正形,但玩起陰謀詭計來卻不動聲色的端木長安,竟然是這麼走過來的?
端木長安把那柄酒送到唇邊,眼睛盯着酒水,目光卻穿透了酒水,不知道看向了哪兒,他緩聲道:「哪怕我這樣的隱忍,這樣的忍讓,這樣的退避,十七歲那年,母后被太子的母親,前皇后挑着一個不敬之罪,挑唆父皇將她打入了冷宮。而我,被太子和唯他命是從的幾個皇兄一起構陷,說我前皇后的貼身宮女****不遂,殺人滅口。我百口莫辯,前皇后咄咄逼人,父皇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對我進行懲處。當時正好突厥犯邊,他便把我趕入軍中,總算還念及我是他的兒子,沒有下殺手。」
藍宵露怔忡了一下,她從荊無言口中聽過端木長安的事,知道端木長安在西啟的軍中地位,也是聲名極隆的戰神。這個西啟的皇子戰神,原來是被逼形成的嗎?這就是所謂的時勢造英雄?
端木長安似乎並不在意藍宵露是不是在聽,仍然繼續道:「西北苦寒之地,我一個帶罪之身,母妃被打入冷宮,沒有後援也沒有前景的弱勢皇子,根本無法立足。好在戰場,真的是鍛煉人的地方。我在那兒,從一個最初連雞也不敢殺的皇子,成長為一個可以勇猛殺敵的戰將。說什麼戰神,其實當時,我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我知道,我若是死了,我母妃必死無疑。而我,也要永遠背着一個污名,死不瞑目。我告訴自己,我只有活着,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不再被人魚肉。慢慢的,我因為勇猛,贏得了將士們的心,也因為我曾經熟讀兵書,胸有韜略,一步一步從一個普通的參軍,成長為一方將帥。這一點也許我該感謝父皇!」
端木長安的唇邊泛出一絲冷笑:「我該感謝他,在那時候,沒有繼續壓制我。一個他從沒在意的兒子,突然變得勇武不凡,能指揮大軍,能打勝仗,能讓突厥聞風喪膽。所以,他沒有讓母后死去,當突厥被趕跑,他把我調回京城,給我封號,靖邊郡王,還給我建了一座府第。」
從荊無言口聽說,和端木長安自己講來來,聽在藍宵露的耳中,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她突然產生一種錯覺,為什麼每個看似無限風光的身份背後,都是因為一隻命運的手在推動?她不由自主地放下玉筷,輕聲道:「後來呢?」
端木長安道:「回到京城,前皇后令她的勢力在父皇面前進言,解了我的兵權。好在母后因為我的得勝回朝,從冷宮搬了出來,不再受那些苦楚。我被勒令住在自己的府第,非宣召不得進宮。」
藍宵露點了點頭,這才是她所了解的基本套路,一個手握兵權的皇子,既然為太子所忌,即使是躲在府里閉門不出,只怕也一樣不會被他忽視。後面的情況,她基本上也知道了,無非是太子疑忌,想要置他於死地,或者感覺到老皇帝的心已經偏向了別的皇子,感覺地位不穩,所以發動宮變,而這宮變,就成了端木長安的契機,被他好好地把握了一回。
太子要逼宮,皇后肯定是支持親生兒子的,就算不支持,也有罪,太子伏誅,皇后自然也獲罪,端木長安的那位打入冷宮的母親,在他成為太子之後,自然會成為新一任皇后!
太子為端木長安做了嫁衣,並乖乖地讓出了自己的位置,而當年苛待他們母子,端木長安這人看似玩世不恭,卻是個隱忍的人,也就難怪宮變之後,他大權獨攬,沒有老皇帝什麼事了。
端木長安把酒一飲而盡,似乎是為了發泄心中某種鬱積。喝過酒之後,他的眼神越發幽深起來,聲音里的寥落感覺更明顯了:「即使是端木袤自作孽不可活,但是在世人眼裏,我端木長安卻是踩着兄長的屍骸站在這個高位的,你說我殘暴不仁,說我無情無義,倒也不算說錯!」
藍宵露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陪人傷春悲秋,她更適應端木長安那沒正形的無賴樣子,見他突然轉性,一副落寞的樣子,她心中倒不落忍起來,她訕訕地乾笑了兩聲,道:「這些菜可都涼了,吃飯,吃飯!」
端木長安看了她一眼,她眼神亂飛,就是不與他接觸。既不想讓他看見她心中的不忍,又不想讓他覺得她無動於衷。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竟是百般不自然起來。
端木長安卻笑了笑,這一笑,一掃剛才的寥落,好似春風吹綠江南岸,他竟是抬起碗,伸長了胳膊,道:「我要吃鮑魚!」
那盤雞汁鮑魚正在藍宵露手邊,換了之前,藍宵露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但這時候,見他一副饞嘴的樣子,她竟是沒有拒絕,真替他夾了一個鮑魚送到他伸來的碗中。
端木長安眉開眼笑,像個孩子一樣,咬着鮑魚連聲道:「真好吃!」
藍宵露不禁好笑,這今天的菜式和前幾天的雖然花樣沒有重複,但做工的精緻程度也都差不多,再說,他身為掌握一國實權的太子,這鮑魚,估計他都已經吃膩了,現在卻一副從沒吃過,香甜無比的表情。難不成,是因為他對人倒了一大波苦水,心情暢快了,帶動胃口也好了?照這麼說,她藍宵露豈不是成了一個樹洞,或者一個情緒垃圾桶?
端木長安很有禮貌,很禮尚往來地道:「這佛跳牆看着不錯,來,你嘗嘗!」
他當這是哪裏?普通人家夫妻同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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