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才氣源源不絕的從潔白的宣紙上蒸騰而起,裊裊繞繞的沒入了周寧的體內。
方寸之外,一股洶湧澎湃的冰玄氣勁沿着桌面狂涌過來,就連硯台上的墨水也急速的旋轉着,結上了一層肉眼難以分辨的薄冰。
周寧仿若沒看到一樣,寇仲和徐子陵傳過來的一冷一熱兩股長生訣真氣在自己的體內來回遊走,在眉心處,一座蒼涼古樸的大殿正在逐步的擴大,成型。
他撫平了桌面上的宣紙,用筆蘸了蘸結冰的墨水,繼續揮毫,秋風吹動了窗前垂着的綠色紗簾,吹散了一層薄霜,「篤」、「篤」、「篤」的聲音越發近了,有人掀起了薄簾,腳步聲和「篤」、「篤」、「篤」的聲音逐漸靠近,只是沒有人有暇望向那邊,王維神情感嘆,錢謙益面色倉皇,在場的人無不在文壇摸爬滾打很久了,此刻不約而同的望向了那疾升而上的一尺文氣,神色都已經驚疑起來,互相對望:「這詩……這種詩……」
他們神色不定,周寧卻沒有停筆,刷刷刷……繼續寫道: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桌面之上,冰玄氣勁已經涌至了身前,「嘩啦啦——」宣紙上亦是迅速的泛起了一陣薄霜,窗沿上的積水徹底凝成了冰棱,溫度突然下降了許多。
到了這時,詩作懾人的氣魄已經達到了頂峰,李師師嬌膩的嗓音亦是被帶得沉了下來,一時念不出來。到得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其實都已被這幾句詩句的氣勢所壓制住了,直到此刻都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聽着這詩作的眾文人有的汗毛直立,喃喃復讀,有的仍在低頭沉吟,手指按照韻律輕敲着桌面。只是在他們的微微失神間,宣紙上的青色文氣已經徹底壓不住了,轟的一聲達到了一尺一寸,向上飆升。
這時候才有人回過神來,半晌不見動靜,問道:「師師姑娘。後面呢?」
李師師微微一愣,「後面……」
周寧伸出手來,按住了冒起薄霜的宣紙,宣紙上的薄霜自然而然的消融開來,他神態冷漠,筆下未停:「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李師師嬌柔的聲音抑揚頓挫,隨後輕輕的吸了口涼氣,「這詩……」
王維面色亦是有些複雜難言。老實說,眼下周寧的這首詩,是連他都有些被嚇到了,回頭念一念自己正在醞釀的一首寫重陽的詩,也覺得有些普通了。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若說前半首僅僅是好詩的話,到得這句,就猶如奇峰突起,巨大的衝擊力難以言喻。這詩,縱橫恣肆,氣魄堪稱凌天啊……」
就在周寧落筆的一剎那,就見一尺二寸高的青色才氣直衝而上,徑直沒入了周寧體內。
眾人無不面面相覷,這又是一首傳天下的詩文!
也就在此刻,宇文傷的冰玄勁結結實實的轟在了周寧的身上,這一刻,周寧感覺心靈重重的一震,一股無比澎湃的文氣從身體內湧出來,混雜了宇文傷的冰玄勁,寇仲和徐子陵一熱一寒的兩股氣息結合在一起,化為了一股溫暖的氣流轉向了眉心。
宇文傷微微一震,沖入周寧身體內的那股真氣竟已悄然的消弭於無形。
猶如拔地而起的春草,眉心處的建築迅速的拔地而起,擴大,成型。
那就是文宮?那一定就是文宮!
僅僅就在轉瞬間,在周寧的眉心深處,一座蒼涼古樸的大殿由虛無轉向了凝實,逐漸化為了實體。
那大殿約莫有數十丈寬廣,在大殿的正中,有一座周寧自己的雕像,溫潤如玉,穿着一襲青色儒袍,端坐在那裏。
隨後,在這雕像的頭頂浮現出了一縷淡青色的才氣,向上疾沖,目前有八寸長短。
在之前杜十三曾經說過,在這個世界,童生的才氣是一到四寸,若能成為儒修,才氣至少便是五寸,普通儒修的才氣是五到九寸,若能達一尺以上便是大儒。這裏的文氣,指的就是文宮裏的才氣,也就是自身施展儒技所能調動的才氣。
看來,自己的才氣,現在僅只相當於一個比較出眾的儒生啊。
周寧環視文宮四壁,文宮內蒼茫如淵,在周圍星羅棋佈着十餘個星星,看來就是自己在之前畫的那些畫,「寫」的那些詩。這些星星或大或小,但無一不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光輝。
這十餘顆星星散發着淡淡的光芒照在了周寧的雕像上,滋養着才氣,助他不斷的茁壯成長。
文宮——成了!
周寧猛的睜開眼,舉目望去。只覺得體內的文氣全所未有的旺盛,直如滄海橫流般在體內涌動,忍不住豪情勃發,吁出了一口氣。
寇仲和徐子陵剛好收回了按在周寧身上的手,宇文傷面色一白,支起了身體,嘴角悄然溢出了一縷血絲。再望向周寧的眼光已經不同。
「果然是好身手……」
周寧站起身來,抄起了桌上的那杯葡萄酒,淡淡的笑道:「宇文閥主過獎了。」
沒人想過,短短片刻時間內,周寧會吟出這樣的一首詩來,這時候在場的文人都有些沉默了,自古文人相輕,但是這首詩,已經不是凡作了,借明月的夜出曉沒來慨嘆時光流逝之速,由酒寫到月,又從月歸到酒,行雲流水,堪稱超凡脫俗。
這些人里,楊暕倒是頭一個從詩中的意境內脫離出來,回過神來,深深望了周寧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仲道的才學,當真是莫測高深啊。請問此詩為何名?」
周寧含笑道:「此詩叫做《把酒問月》。」
這時候,剛巧轉過了屏風,踏入中廳,腳步聲在廳口停了下來,身穿黑袍,玲瓏嬌美的獨孤鳳,正扶着着一位白髮斑斑,一對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經失明,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但卻貴族派頭十足的佝僂老婦人,步進中庭。
紅顏白髮,入目的情景對比強烈,令他們生出一見難忘的印象。
楊暕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老婦人,忍不住瞳孔一縮:「尤楚紅?」
在場的人大都數都聽過尤楚紅的名號,她是獨孤閥數一數二的高手,當今閥主獨孤峰之母,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便連楊廣都是怕她三分。頓時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按照輩分來算,尤楚紅該是楊暕的太奶奶一輩,但是支持的卻是他的哥哥楊昭,故而一向極少來往,可是為何——尤楚紅今日會到這裏來?
楊暕朝尤楚紅行了個晚輩之禮:「楊暕見過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尤楚紅身穿黑袍,外面披着一件白綢罩衫,兩頰深陷,而奇怪地膚色卻在蒼白中透出一種不屬於她那年紀的粉紅色。
這老婦人身量極高,即使佝僂起來亦比嬌俏的獨孤鳳高上半個頭,如若腰背挺直的話,高度會與寇仲等相差無幾。
眼帘內兩顆眸珠像只朝地上看,但四人卻感到她冷酷的目光正默默地審視着他們。
那種感覺教人心生寒意。
「尤楚紅?」周寧心神一動,望向了這個老婦人,在大唐雙龍傳原著中,宇文傷曾說,尤楚紅的功力只怕是不下於天刀宋缺,就算其中有點水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無哮喘的話,尤楚紅當是當世間超一流的高手,不知自己此刻,比之尤楚紅差距究竟是多少?
尤楚紅望向了楊暕,淡淡的道:「不必多禮,老身不是來找你的,找的是周寧。你這裏有沒有清淨點的地方,我想要找周寧談一談。」
尤楚紅的火爆脾氣,在洛陽城幾乎是無人不曉,楊暕略帶同情的看了周寧一眼,說道:「在芳華院東南隅有個芳烈院,老夫人若是有意,可隨時過去。」
宇文傷此時調息完畢,吁出口氣,說道:「紅姊莫非當小弟不存在麼?」
尤楚紅冷笑連聲道:「老婆子又未攔你,你隨時可以跟來旁聽。「旋又把冷酷的目光投向了周寧,淡淡道:「小子且跟老身來罷。勞煩齊王遣人引路。」
獨孤鳳那張生氣勃勃的臉龐仍是那麼迷人,卻賭氣似地撇着小嘴,一臉不屑的神氣,首先傲然道:「以為這樣就可以撇下人家嗎?你們的道行差遠了。「
原來剛才在後面跟着的,果真是獨孤鳳啊……
現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只能隨機應變,周寧靜靜望了尤楚紅一眼,淡淡道:「尤前輩……請。」
在幾名侍女的引路下,獨孤鳳攙扶着尤楚紅在前,三人在中,宇文傷遠遠的綴在了最後,朝着芳烈院行去。
芳烈院位處芳華閣東南隅,自成一國,四面環水,以石橋連接主園,有若飄浮於瑤池水央的樓閣,三面置臨池平台,台沿設柵欄。白水朱樓相掩映,古樸典雅中見輕靈俊秀,不愧為芳華閣諸院之首。
尤楚紅站在石橋上,轉身望向了周寧,淡淡道:「你知道老身想要的是什麼,若你們肯交出和氏璧的話,今日便可離開這兒,否則——老身便只有宰了你們。」
「篤」的一聲,拐杖點在了地上。三人的目光自然落到她右手一下一下撐在地面、渾體通瑩、以碧玉製成、長約五尺、仿竹枝形狀的拐杖去。
周寧苦笑道:「不瞞尤前輩,這和氏璧,確實不在我們身上……」
話音未落,尤楚紅便冷哼了一聲,甩開獨孤鳳,朝着周寧三人掠至,身法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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