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放下我,別救我
天空之中,雪花開始紛飛。不一會兒,已將城市整個染白。寒冷的風刺得人冰涼入骨,屋子裏,少年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將身體整個蜷縮在一起。家裏並沒有暖氣,他的身上只餘一件單薄的黑色睡衣,周身被凍得通紅,可他卻依舊沒有半分人的生氣,只是呆呆的看着茶几上的照片。
他的手腕上,有許多嚴重的割痕,有些才剛剛癒合。
顧承淵笑得勉強,走上前去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少年瘦得可怕,摸上去就只剩下了咯人的骨頭。他不明白,為什麼如此乖巧的孩子會遭受那樣的待遇。顧父不喜顧永彥,卻也厭惡了顧瑾,將他送到了別的地方。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他,醫生卻告訴他,少年患上了自閉症又更加嚴重了。
&瑾,怎麼不開燈?」
少年聞言,卻沒有絲毫反應,依然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並不說話。
想到之前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氣的顧瑾變得如此地步,顧承淵幾乎要落下淚來,他狠狠的咬緊了牙:「小瑾,我求求你……看看我。我不想再失去你……」
這麼大一個男人,竟然哭得像個孩子一樣。顧瑾仍是沒有動,只是用手輕輕的摸着他的頭,安慰着他,可臉上仍是呆呆的。
顧承淵內心一喜,除非在床上把他做狠了,顧瑾才會露出一點點不同的情緒。要知道,這是可是他找到他的一個月以來,顧瑾第一次的反應。
顧承淵將顧瑾抱住,像是汲取最後一絲養分一樣:「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害怕,小叔叔不會再離開你,不會把你送回那個大宅里,不會留下你一個人……」顧承淵吻了吻他碧色的眸子,「所以……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小叔叔太害怕……哪天早上醒來,會只剩下我一個人。」
聽到顧承淵脆弱的話,顧瑾仿佛有了反應。他抓住顧承淵胸前的衣服問:「小叔叔……真的不會再丟了我?」
&會很乖……所以……」
顧承淵笑着流淚:「我怎麼忍心,丟下你一個人呢!」
&為小叔叔,最愛最愛小瑾啦。」
他緊緊的抱住了顧瑾,力度極大,仿佛……是抓住了最後一絲溫暖。
在顧承淵的陪伴下,兩人生活得很好。小瑾漸漸開始願意說話了,小瑾慢慢會笑了,小瑾能出門了,小瑾會給他做飯,小瑾他……
顧承淵從黑暗中驚醒,窗外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冷汗浸濕了額頭。
他的瞳孔微縮,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這裏,只有他一個人。顧承淵無比眷念的用手輕輕撫摸着顧瑾躺過的位置,仿佛那裏還有溫度尚存,仿佛他鍾愛的那個少年不曾離去。
小瑾他——死了。
他是被顧家的所有人親手害死的,一點一點耗費掉那個孩子,心中最後的火焰。
舉目望去全是一片金黃的陽光,那天他第一次帶着顧瑾出門,可是沒走多久,暗處忽然一把寒光閃過,匕首就這麼朝着他的位置刺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顧瑾推開了他。
回過神來,匕首插在了顧瑾的心臟上。鮮血漸漸染紅了百色的襯衫,仿佛是一朵血色之花。
顧永彥嚇得摔倒:「顧……顧瑾,為什麼是你!」
因為顧承淵的關係,他徹底無家可歸,回到蘇家,才知道之前顧瑾過得是什麼日子。短短一個月!他就受不了了!他的心中滿是怨恨,他想要顧承淵死!若不是顧承淵的推動,他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明明在家裏練習了好多次,還……還一遍一遍在虐打他的蘇父身上做實驗,本想着能一次殺掉顧承淵。
他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衝過來的會是顧瑾?
看見滿身是血的顧瑾,顧承淵的心跳幾乎都停了,至於顧永彥怎麼樣,他根本不想管:「小瑾,別怕!小叔叔帶你去醫院。」
顧瑾咳嗽了一聲,吐出的血直接濺到顧承淵臉上,嘴裏滿是血腥味,顧瑾卻小心翼翼的用袖口擦着顧承淵臉上的血,仿佛,那是看他的最後一眼。
之後顧瑾說的每一句話,都想刀子一樣刺進他的內心。
——他說,他只想讓自己當他的小叔叔。
——他說,他們之間是不對的。
——他說,他很累,累得再也不想起來。
顧承淵幾近癲狂的看着顧瑾,他最珍愛的寶貝,慢慢的在他的懷裏睡着。顧承淵全是都顫抖了起來,像是忍住哭腔,可唯獨抱住顧瑾的雙手,穩如泰山,顧瑾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他輕輕的在顧瑾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仿佛,在向他道別晚安。
只是,顧瑾再也沒有睡醒的那天。
而後……顧承淵開始自毀式的對顧家和顧永彥報復,不死不休。當一切都塵埃落地的時候,顧承淵吞下一大把的安眠藥。
他無法原諒害死小傢伙的哥哥一家。
可是他更加原諒不了的是,由於想要逃避這段感情,給自己找了無數藉口,又把顧瑾重新推入那個絕望的深淵的自己。
——可是,他到死都忘記了要問一問,小瑾,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黑色的大床上,男人睡得很安詳,他的眼睛下有很重的青黑。這些天來,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
或許,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個夜晚。
夢中,花瓣飛舞,顧瑾在樹下睡得很香。那是他看過最美的一片桃花,全數盛開,綻放着自己最美的姿態。他悄悄走過去,撥開他耳畔的頭髮。顧瑾卻慢慢清醒過來,見到是顧承淵,淡淡的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那笑容十分乾淨,像是會淨化人的心一樣。他的眼眸是比天空還要好看的碧藍色,乾淨清澈,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
顧承淵有些魔怔了,他問道:「小瑾,你喜歡我嗎?」
顧瑾征了征:「喜歡……是什麼?」
顧承淵揉揉他的腦袋,苦澀的搖搖頭:「罷了。」
可正當此時,顧瑾卻在他的眼角輕輕的吻了一下:「若我說喜歡,小叔叔會不會不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顧承淵睜大了眼。
似乎,那一瞬間的場景都被放慢,花瓣和陽光都溫柔的親吻着少年,他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着他的雙眼不再死氣沉沉,而是充滿羞澀和活力。
&叔叔,我喜歡你……」
顧承淵的心,終究……在那一瞬間得到了救贖。
——顧承淵抱住少年,終究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
…………
………………
再次擁有意識,顧承淵眼前發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衣服,入眼的全是白色。
&病人吞下大量安眠藥,快給病人洗胃。」
&救我……」他幾乎微不可聞的祈求着,「放下我,別救我。」
他終於知道顧瑾當時說這話的意思。那是絕望到極點,已經再也不想活下去。
顧承淵閉上了眼睛,沒有顧瑾的世界,他覺得累極了。
或許是快要死了,心頭的那個念想反而越發清明了起來。顧承淵如釋重負般的露出一個微笑,這世上,再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他只想去找那個人。
對於顧承淵的搶救,一直從凌晨持續到第二天早上。主治醫生是他的好友——凌風。
顧承淵終究被人救起,他恢復了意識,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被好友凌風指着鼻子怒罵:「若小傢伙還在,他會希望看見你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嗎?」
仿佛凌風的話起了作用,後來,他不再尋死,還接受了顧老爺子的許多勢力。
十五年後,顧承淵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卻依舊孑然一身,無兒無女,沒有妻子,沒有情人。他總是習慣在黑夜裏留上一盞燈,十五年不變。
別人問起,他只是苦澀的搖搖頭:「我的小瑾,他怕黑。」
一年冬天,他忽然臨時起意,想要去給顧瑾掃墓。這十五年間,他幾乎每月都要去顧瑾的墓看看。只是這個冬天十分寒冷,仿佛冷到了心坎里去。他想起顧瑾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心下滿是苦澀。
很多時候,他甚至在想,他之所以再也見不到自己所愛的人,或許是因為做得最錯的是他自己。
&瑾,我不喜歡你,我不愛你,我只當你的小叔叔,可好?」
他靜靜的放下一束百合,溫柔得仿佛是為那個少年蓋上被子。
——願死者,得到安眠。
——願吾此生最愛,永世無憂。
&瑾,你在那個世界好嗎?」
天空,忽然飄起小雪。
純白的、乾淨的,仿佛淹沒整個世界。
那天,當顧承淵終於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終於夢到了——那個他始終想記起來的人,而這仿佛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詭秘的秘境之中,四周全是骸骨,鮮血。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使不上半分力氣。失血過多,讓他整個人奄奄一息。
而正在此時,於九天之上,萬丈雷霆直劈而下,氣勢駭人。
祈淵回頭望去,只見那人眉目如畫,一身白衣,衣袂飄飄,沾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他的桃花眼裏自帶一分溫和之氣。正是——他施展的法術,救了他一命。
而他回頭望去的那一眼,便是萬劫不復。
從此,執着成念。
以數世悲苦,一注韶華萬年作賭。
以焚心劫數,一局淒楚枯骨來贖。
重華,阿瑾,我愛了你萬年,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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