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晏夫子開課時,只當楊琪是不存在,也不在乎她是否在課上開小差了。反正楊琪也不會主動的去干擾其他人。
這些日子在課堂上,楊琪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名堂。
這裏很多人表面對隆慶與隆佑畢恭畢敬,背地裏卻道盡了他們的不是。
尤其是那個段沖,即便在隆慶跟隆佑二人面前,也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態度。
小孩子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大概是受了父母的影響。
段沖的父親段昊是大遼的一員大將,掌管大遼部分兵馬,據說在外頭也是恃強凌弱,威武囂張。
當時皇上要立嫡長為太子時,段昊反對的呼聲最大。
終於挨到課後,楊琪飛奔出學堂,一路馬不停蹄的往南府跑。
她一進門,便將南府的大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防火防盜防隆慶!
隆慶這小子天天來跟耶律斜軫告狀,無論她在課堂上做了什麼,這傢伙都知道。
楊琪也不知道隆慶的眼睛是咋長的,他明明就在前排坐着,對她的舉動卻是了如指掌。
她往蘅蕪閣正走,眼睜睜看着隆慶從她前頭穿過。
楊琪目瞪口呆,這傢伙會瞬間移動麼?她都馬力全開跑回來了,隆慶竟臉不紅氣不喘的趕在了她前頭!
隆慶得意洋洋,他絕不會告訴這丫頭,其實恆王府的一個側門,正對着南府的側門……
楊琪想知道隆慶又要搞什麼鬼,於是跟在他後頭一起去了耶律斜軫的槃離居。
午膳剛剛擺好,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隆慶跑到耶律斜軫跟前,果然開口就是告狀,「叔祖,她呀——今天課上睡大覺,又把晏夫子氣的翻白眼了。她還跟段沖兩個人互丟紙團!」
楊琪承認自己是在課上睡覺了,可互丟紙團這個大罪,她可承擔不起。
她衝上去大聲解釋,「明明就是段沖他故意拿紙團砸我,我不過是把他丟過來的東西再丟過去而已!」
「那還不是一樣——」
「你要是再來告狀,我就揭穿你的秘密!」
隆慶一被嚇唬,立馬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我才不怕你!」
楊琪瞪着眼,咬牙切齒,「其實你跟隆緒經常互換身份!」
隆慶臉色一變,嚇退了一步,「你、你怎麼知道?」
他跟隆緒雖然不是同年所生,兄弟兩人的身高與樣貌卻相差無幾,即便與他們親近的人,也很難辨認出他們。
「我經常看見他代替你在學堂里上課。」
楊琪的感覺可是很敏銳,哪怕是他們兄弟二人打扮的一模一樣站在她面前,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耶律斜軫臉色陰沉,滿眼的怒色。
他看着隆慶,低聲質問:「是這樣嗎?」
隆慶手足無措,將責任推到了隆緒身上,「都是皇兄的主意,跟我沒關係!」
說完,他撒丫子跑了。
剩耶律斜軫與楊琪二人,他叫下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當楊琪抄起筷子的時候,耶律斜軫卻放下他手中的。
他肅然的臉色始終未緩,諄諄對正狼吞虎咽的楊琪說:「你以後跟那個叫段沖的走遠一點。」
「我也沒打算跟他交朋友,他老欺負我,還不把隆慶跟隆佑放在眼裏。」楊琪也不是很喜歡那個段沖。
耶律斜軫欣慰的點頭,「他父親段昊曾任平南大元帥,手下數十萬兵馬,歷年來侵吞朝廷百萬軍餉。皇上正頭疼,卻苦無他貪污的證據……」
說着,耶律斜軫不由握緊了雙手,目光也有些閃爍不定。
段昊一旦落馬,他手下的數十萬兵馬便群龍無首,那是誰都想取而代之的肥缺。
「好煩哦,那些人就不能簡簡單單過日子麼,怕餓死的話,還不如到鄉下開荒種地去,當什麼將軍啊!」
耶律斜軫輕笑,「你不懂。」
「反正等我乾爹老了,我長大了,我就帶着他到鄉下種地去。」楊琪說的這可是真心話。
耶律斜軫搖頭苦笑,誰都像她一樣天真,那整個世界就不會那麼複雜了。
次日,楊琪便沒再見到段衝來學堂了。
課下回南府,她見耶律斜軫與安隱在蘅蕪閣,兩人都心情大好。
「啥事兒這麼高興啊?」楊琪可是知道,耶律斜軫很少來蘅蕪閣用餐。他往往來時,都是坐一會兒就走。
「段沖跟耶律茂終於大難臨頭了!」安隱說,「昨夜他們二人在最嫵樓喝的酩酊大醉,說了些大不敬的話,被皇上身邊的一個心腹聽到,之後告到了皇上那裏去。皇上連夜就派人將他二人抓了起來!」
這事說來話長,先皇穆宗駕崩時,其子耶律茂也正是隆緒這個年紀。既然年紀幼小的隆緒都能坐上太子之位,那當年的耶律茂豈不是可以成為皇帝!
說來說去都是穆宗殘忍無道,而耶律賢現在的帝位來的有點兒名不正言不順,帶着些黃袍加身的感覺。
耶律賢當年誅殺穆宗殘黨,念及耶律茂年幼,便放他一命,還許他榮華,哪裏知道他竟不念恩情,與人說了那等大不敬的話,耶律賢豈不龍顏大怒!
耶律賢已經降旨,削去了段昊的官位,也剝奪了耶律茂的特權。
耶律茂倒無所謂,他本來就是個擺設之物,壽安王可有可無。段昊手下的那群兵馬不可一日無主,耶律賢今日早朝時,讓諸位大臣推舉一人去接任段昊的平南大元帥一職。
「今日早朝群臣商議無果,大約明日早朝時,聖上還會說同樣的事。」耶律斜軫握拳輕磕石桌,似乎顯得有些急躁。
楊琪知道他是想要平南大元帥之位,這樣的野心,讓她感到害怕。
今日中午,楊琪難得沒有在安隱的催促下,早早去往了學堂。
離開課還有半個多時辰,這時學堂里就楊琪一人。
她坐到段沖曾坐的位置,書案上還有他私有的上好筆墨。
「誒,天天把自己當傻瓜,也是很累人的。太聰明又會招來殺身之禍,你跟你老爹就是太自以為是,鋒芒太甚……」
楊琪剛一躺下,就聽見門口傳來動靜。她懶洋洋的掀開一隻眼皮,往門口瞄了去。
只見晏夫子一臉意外的立在門口看着她。
楊琪還是第一次私下裏與晏夫子作接觸,怎麼說呢,她覺得有些尷尬。
她坐直身子,恭恭敬敬道了一聲,「夫子好。」
「你今天怎麼這麼積極啊?」對從來都是最後一個溜進學堂的楊琪,別以為晏夫子不知道,他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不知是不是楊琪的錯覺,她忽然感覺晏夫子說話的口氣,跟耶律斜軫有些相像。
「今天是心血來潮,懷念一下段同窗。」
晏夫子沉吟一下,口氣淡然,就像是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段家已經被流放了。」
「流放去哪了?」楊琪剛聽耶律斜軫和安隱沒說到這件事,只怕流放之事是皇帝新下的旨。
「南疆。」
「南疆……」楊琪小聲重複,總覺得事情有所不尋常。
段昊原是平南大元帥,皇上將他流放南疆,不就等同於放虎歸山麼!
楊琪兀自沉浸在思考中,沒發現晏夫子變複雜的神色。
這時,耶律斜軫帶了一件披氈來,還向晏夫子行了躬身之禮,「晏夫子。」
晏夫子還他一禮,後學起隆慶一樣告惡狀,「你還是趕緊將這丫頭帶走吧,頻頻在課堂上開小差,還屢教不改!」
耶律斜軫乾笑,「這丫頭確實冥頑不靈,讓晏夫子費心了。」
「她是頑石,你是朽木,老夫怎麼雕也不成器。」
經晏夫子這麼一說,楊琪才知道耶律斜軫也做過他的學生。
耶律斜軫請晏夫子坐下,然後將披氈裹到了楊琪身上。
「還未到開課的時辰,你今日怎麼出來這麼早?」耶律斜軫也覺得楊琪積極的奇怪,她可是一向都吵吵嚷嚷着說不念書的。
楊琪按住他的手,十分認真的道:「明天皇上要是讓你做平南大元帥,你可千萬要拒絕啊!」
耶律斜軫一愣,似乎有些不情願,「為什麼?」
「官非其任而不處,祿非其功而不受,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楊琪總覺得耶律斜軫一旦坐上平南大元帥之位,必定會惹禍上身。
「從哪裏學來的?」耶律斜軫還真沒想到這時候會從楊琪口中聽到這麼高深的話。
楊琪歪着脖子,小心的看了一眼晏夫子,「是夫子教的!」
晏夫子竟沒反駁,只輕哼了一聲,說道:「壽安王大勢已去,皇上要對付的下一個人,就是你了,好自為之吧。」
楊琪崇拜的望着晏夫子,對他忽然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剛才說的話,正是她想要對耶律斜軫表達的。
耶律斜軫似乎還不大相信。
晏夫子四處張望,見周圍無人,他還是很警惕的放低了聲音,「皇上將段昊流放南疆,無異於放虎歸山。你等着看吧,若這次接任平南大元帥的人選稍有不合皇上心意的,可有的苦頭吃咯!」
耶律斜軫順勢一想,恍然如大夢初醒。
段昊流放南疆,依他的個性定不甘落魄,勢必會與他從前的部下接觸,興兵造反都不無可能。而新任平南大元帥之人,難能一去就能收攏軍心,軍中不服者眾多,大約也會從了段昊的路。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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