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嬸是個很善談的人,加上楊琪在她的攤子上買了兩盞燈籠,她更加殷勤得將回答楊琪提出來的種種問題。
那日她張大嬸與搶攤位的男人發生爭執,沒人比她更清楚那人的長相。
在張大嬸的描述下,楊琪用一截木炭在宣紙上以素描的形式將那個人的模樣畫了出來。
當時她特別慶幸自己中學的時候上了美術班,學了些現代繪畫的技巧。
素描畫出來段文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尤其是張大嬸看了那幅素描,簡直就是讚不絕口。畫上的人,跟她見到的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楊琪帶着素描回去的時候,路上將那畫上的人看了無數遍,揮之不去的糾結煩着她,茫茫人海中,往哪兒去找這個人?
就知道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鼻子右邊有一顆黑痣。
打道回府時,天已是暮色冥冥。西方的天際,最後一抹鍍金似的晚霞也消退了去。
兩行明晃晃的紅燈籠,映着陰沉沉的街道,一路蜿蜒至安隱的官邸。煌煌之中,如夢如幻一樣的薄弱色彩,讓楊琪忽然間感慨唏噓。
放佛眨眼之間,她在這個時代就已過了一個季節。
府門近在眼前,楊琪頓感毛骨悚然,一陣颼颼的寒意襲上她的背脊,瞬間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在清涼如水的夜裏極為不自在,就好像被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窺視着一般。
楊琪激靈了一下,忍不住回頭一看,身後黑黢黢的街巷實空無一人,只有燈籠的火光照射着形狀萬千詭譎的陰影。
那些黑色的東西明明都是死物,有那麼一瞬間,楊琪以為它們會活過來,齊刷刷的向她洶湧而來,爭搶着將她吞噬殆盡。
楊琪凜然的神色稍緩,她心裏始終沒有完全放下警惕,雖然沒有任何發現,可那種森然可怖之感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但願是她多想了——
楊琪回府之前,安隱早早就回來了。
若楊琪再晚不歸,安隱可就藥派人尋她去了。
見她回來,安隱正要出言責備,察覺到她神色有異如見鬼一般不安,滿腹的怨氣瞬間化成了軟綿的疼愛。
「怎麼了?」安隱關切問了一句。
楊琪心中惶惶然,即使到了家中的院子裏,她還是不住的頻頻回頭查看。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跟着我。」楊琪也不大確定。
安隱神色一肅,厲顏之下目光犀利飛快地掃過府庭,牆端瓦檐之處皆不放過。
「今天晚上跟乾爹一起睡。」
小心為上,安隱時刻不離楊琪身邊。
安隱貴為南府宰相,本該有聖賜的官邸,他卻捨不得這座充滿溫情與悲情的家宅,一直沒捨得搬。
家寨自然不比官邸,沒有森嚴的守衛與戒備,院牆不高隨時引賊人翻牆進來。
不過多數人忌憚他的身份,沒人敢來犯他威嚴,除了秋高氣寒的這一夜——
夜深人靜,一道黑影越牆而來,雙足落地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動之聲。
在冷清的府邸巡了一圈,他悄悄來到東苑,瞧見一錦糊的門窗之內隱隱有夜明珠的清色光輝。
他無聲無息靠近,來到門前之時,忽聞頭頂傳來獵獵之聲。
他神情一緊,身輕如燕的向後退了兩大步,抬頭只見一人從天而降,再定睛時卻看一名少年抱劍立在他身前。
少年靜靜的護在寢室門前,大有一夫當關之勇,叫人對他刮目的同時,又忍不住提心弔膽。
黑衣人轉身欲逃,眼前寒光一掠,少年劍走偏鋒,若不是黑衣人閃躲得快,只怕他的一條手臂就要被少年這迅雷似的一劍削去了。
黑衣人自知不是那少年的對手,牙關一咬,只能轉身奪路狂奔。
黑衣人跨牆而逃時,腿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哀鳴一聲,身子一歪,整個人從牆上摔下來。
黑衣人抱着左腿,手上頓時沾滿了濕熱的鮮血,他的左腿上,竟不知何時陷入了一枚飛鏢!
他咬牙忍痛,抬頭一看,方才阻攔他的那名少年身邊又多了一人。
此人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鏢無虛發的安隱!
「韓飛——」安隱輕喚了一聲少年的名字。
韓飛立即會意,走到黑衣人的跟前,將對方蒙面的黑布揭去。
黑衣人其貌不揚,臉上最大的特點便是鼻子右邊長了一顆黑痣。
看清黑衣人的模樣,安隱神色陡然一變,微微回首瞥了一眼寢室的方向。
在楊琪睡着之後,安隱從她的衣物中發現了一張畫像,這黑衣人的模樣與畫像中人簡直一模一樣。
楊琪究竟在外面做了什麼,以致於她招惹了歹人夜襲。
若不是她機警過人,早早發覺有異,而安隱又未雨綢繆,事先做好防範,今夜楊琪的小命豈不是要被人奪了去!
「你是何人?」
伴隨着安隱的質問,一陣輕微的劃空清響從他耳邊掠過。
黑衣人冷笑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便悶哼一聲,突然之間兩眼圓睜,驚恐中帶着些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清冷的月色輝映着他僵硬的面孔,陰煞之中顯得尤其可怖。
韓飛距他最近,低頭一看那黑衣人的喉嚨處竟多了一支短箭。他抬頭時,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淹沒在房頂的一道黑影。
他忙縱身一掠,奮身追去。
安隱跑到黑衣人跟前,按了他的脖頸,察覺不出一絲脈搏跳動的跡象,便知此人已經死去。
黑衣人死後,臉色漸漸發黑,唇也變紫,安隱料想刺入他喉嚨的短箭之上十有八九染了足以見血封喉的劇毒。
不就之後,韓飛無功而返。
竟連他都追丟了那個殺手,可見那殺手的身手不同凡響。
安隱並未追究韓飛的責任,只淡聲吩咐,「你速速去南府將此事稟告給大王。」
「是。」韓飛俯首應了一聲,隨即領命而去,很快不見了他的身影。
一身單衣迎秋風而飛,安隱仰首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這聲嘆息被掠過的冷風帶走,似乎能夠綿延至千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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