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剎那間,紛繁絢麗的十里桃林畫卷上就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紋,並以冰蓮劍意為中心飛快蔓延!瞬息之間,蔓延了整幅畫卷!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起,瞬間蓋過了殿中所有的聲音!
這一瞬間,時間好似驟然變慢了幾分。
所有人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見那劍意所至之處,虛幻的畫卷仿如瓷器般乍然破碎,光影斑駁,仿如煙花飛逝,竟莫名生出了一股悽美的意境。
而那漫天飛旋的桃花,淒淒冷冷的劍意,在失去了源頭之後,更是在短短片刻之間就消耗殆盡!
半空中,再沒有十里桃林,也再沒有滿天飛花,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就連那激盪的元氣,呼嘯的勁風,也很快平靜下來,唯有那被攪成了碎片的紙屑滿地拋灑,方才顯出了幾分暴風雨過後的狼藉。
見狀,左心凌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驀然放鬆了些許。
剛才那短時間內高強度的撥弦,讓她連手指都已經開始顫抖,再繼續下去,她根本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出現失誤。
就連躲在角落裏的青袍公子三人,此刻也不由自主鬆了口氣,在心中暗自慶幸。
天空中,文曼筠足尖一點,層層漣漪盪開,熟練地借力止住了沖勢,隨即袖擺一揚,旋身落地。旋轉間,素白的裙擺飛揚,仿如層層花瓣綻開。
剛一落地,她便舉起了手中長劍,當胸一橫,將左心凌護在了身後。
見狀,姜遠眉峰一挑,乾脆也止住了攻勢:「看來你是打算護着她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連無辜。」文曼筠一雙鳳眸緊緊盯着姜遠,脊背挺得筆直,「左師姐只是想幫我。」
經歷過這一番變故,她心頭的悲傷和憤怒依舊,人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重新恢復了思考能力,不再像之前那麼不管不顧。
姜遠挑眉看了她一眼,又掃了眼她身後的左心凌,神態有些漫不經心:「按說,但凡有人敢對我動手,我是一定不會輕饒的。不過,今天畢竟另有要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節外生枝了~」
「多謝。」
文曼筠朝姜遠微微頷首致謝,卻仍舊保持着警戒的姿態,神色也沒有絲毫放鬆。
左心凌剛剛緩過神來,聽到這一番對話,不由得神色一動,張了張嘴,就想說話。
她剛才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畢竟沒有受傷,真正的底牌也根本還沒揭開,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然而,沒等她開口,文曼筠便已然再次開口:「左師姐,你的關心曼筠心領了。但這是我和他的事,其他人插不了手。」
她沒有回頭,這一番話,卻明顯是對左心凌說的。
話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左心凌縱然不樂意,也只得偃旗息鼓,只是那微蹙的眉心,卻仍舊透着幾分擔憂和不安。
潮聲閣的三個男修連忙上前把她扶到了一邊。
姜遠任由他們說話,等左心凌被扶走了,這才看向文曼筠,開口:「我們談談?」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文曼筠表情不變,眼神卻瞬間黯淡了下去,「我曾經發過誓,一旦查出是誰殺了睿晗,無論是誰,我必定手刃仇敵,以慰睿晗在天之靈。」
「就算是你,也一樣。」
說這話時,她的語調看似平淡,卻好似壓抑着無數情緒,透着股難言的悲涼。
「你這又是何苦?」姜遠嘆了口氣,「你該知道,你報不了仇的。」
這一樁陳年舊案,其實根本就是一個死結。
這輩子不比上輩子。
文氏如今已經歸順姜氏,成為了姜氏的附庸,生死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天,文曼筠但凡向他動手,哪怕僅僅是傷了他,文氏上下上百口人,都會跟着遭殃!無論姜遠自己怎麼想,父親,姐姐,都一定會追究,而他也不可能阻攔。
更別提,文曼筠萬一真的殺了姜遠,那整個文氏上百口的性命,絕對都給跟着陪葬!
文曼筠冒不起這個險!
在這一點上,就算文曼筠背靠太華宗,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點,姜遠清楚,聰明如文曼筠,也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聽到姜遠的話,她頓時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問的卻是風馬牛不相關的事情:「如果有人殺了你姐姐,你會因為敵人太強就放棄報仇嗎?」
「當然不會。」姜遠毫不猶豫。
「既然如此……」文曼筠驀然抬頭看向姜遠,「我又有什麼理由放棄?」
微光下,她那雙原本微光湛然的鳳眸此刻暗沉無光,再也看不到那一股湛然的神采,眼底深處,更是透着一抹悽然。
姜遠忽然間明白了。
在某些方面,文曼筠跟他其實很像。那就是,重情。
上輩子,她可以為了個不成器的弟弟隻身追殺他數百年,甚至一度差點跟宗門鬧翻,這輩子,她又怎麼可能會放棄?
然而,不能放棄報仇,又不能連累文氏,那麼,她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個!
一個,只輸,不贏的選擇。
那就是,拔劍相向,最後死在他手裏。
因為,唯有這樣,她對姜遠出手引起的憤怒才能得以平息,也唯有這樣,她才能無愧於自己的心。
至於,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些別的額外因素,譬如他……又有誰知道呢?
想到這裏,姜遠心下就是一嘆。
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文曼筠還真是一樣的決絕。
哪怕明知道結果,他依舊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了那麼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值得嗎?」
「再不成器,他也是我弟弟。」
聽到這話,就好像開啟了某個開關,文曼筠強行偽裝出來的冷靜瞬間崩潰。
她眼眶驀然一紅,眼底隱約泛起一絲濕意,就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就算在外面再怎麼混賬,再怎麼胡鬧,就算我無數次想狠狠抽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他也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修煉不小心受傷的時候,馬不停蹄東奔西走替我尋靈藥的是他。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撒嬌賣蠢逗我開心的是他。甚至,在父親訓斥我的時候,敢冒着受家法的危險跟父親嗆聲的,也是他……」
「你問我值不值得?!」
「那好!我告訴你,我覺得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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