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路之人與晨曦之星,彼此纏繞,融入骨血,共墮深淵。
就如藍緹斯所說的那樣,自從回到教廷之後他就忙碌了起來,每天除了教廷內部的事務,還經常需要外出主持一些宗教活動或是與各種各樣的大人物見面,經常是成宿不見人。
其中並沒有什麼樂趣可言,總不能讓顧長安也每天跟着一起連軸轉,所以藍緹斯只能選擇把顧長安留在教廷自己的房間內,隔三差五會帶他一起出去,更多時候他是和雷梟一起留在藍緹斯的房間裏。
這樣的生活很單調,所幸顧長安從很早以前就習慣了單調的生活,而且經過半年的學習,對於這個大陸的文字他也掌握了不少,無聊的時候還可以看看藍緹斯書架上的書。如果不想百~萬\小!說了就跟雷梟說說話,或者讓雷梟帶着他出去飛一圈藍緹斯一早就告訴了教廷內的人員,非必要的話不要阻止這兩個小傢伙到處遊蕩,並且安排了人每天定時送去食物。
對於他這個聖子很寵溺的小動物,教廷的人態度也都還過得去,畢竟誰都沒有無聊到想欺負一個普普通通的兔子,而且對於可愛又聰明的小生靈人們總會多一些包容。
兔子大人已經虜獲了十幾顆女祭司以及女性聖騎士的芳心,跟雷梟出去遛彎時偶爾還能收到精緻的小點心,不管那是親手製作還是買來的,味道還都不錯。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說不定算是相當人生贏家的生活。
吃過晚飯後,顧長安一般都指揮雷梟去鎖上房門,然後變成人形靠在床頭百~萬\小!說。實際上藍緹斯交代過教廷的人除了送飯不要進入房間,但為了以防萬一顧長安還是每次都鎖門。
房間上方的天花板上刻有用於照明的魔紋,只要天色暗下就會自動亮起,效果跟現代的電燈沒有太大差別,顧長安覺得這些東西還真是挺實用的。
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遊記,顧長安打了個哈欠,順手摸摸身旁的雷梟:感覺最近沒什麼精神。明明以前經常這樣,可是在經歷過接近一年到處撒歡的生活後,就覺得現在像是突然提前步入了養老期。
這個地方一點意思都沒有。雷梟拍拍翅膀,委屈地說,我們什麼時候再去到處玩啊?
一下被問得愣住了,顧長安語塞片刻,才給了個不確定的回答:大概……以後就不走了。你要是無聊可以自己飛出去玩,想回來的時候也可以再回來。
雷梟有點不太懂,迷惑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為什麼,那個有點可怕的人類不是一直都帶我們到處玩嗎?雖然有時會阻止它跟男神愉快地玩耍。
他有事,我估計這幾年以內應該是沒什麼希望像之前那樣到處跑。顧長安如實說道,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雷梟的羽毛。
作為一個有攻擊性的魔獸,雷梟的羽毛並不像普通禽類那麼柔軟,反而有時會刺得手心不太舒服,不如他變成兔子躺在藍緹斯頭上的觸感。
為什麼?陪我們一起玩不應該是最重要的事嗎?
……當然不是,如果這樣的話作為一個男人也太沒志氣了,雖然我承認他本來也正常不到哪去。淡定地說完,顧長安拍拍雷梟的背,將書本合上放到床邊的小柜上,把被子一拉,結束了這個很難與雷梟說明白的話題,去,把照明魔紋關了。
可憐的雷梟任勞任怨地飛到開關牆上的開關處切斷魔紋迴路。
在一片黑暗之中,顧長安將被子拉過頭頂,陷在柔軟的床鋪之中,頭腦和身體都一起放鬆下來。
算上今天,事務繁忙的聖子大人已經外出四天了。因為再過不到十天就要舉行交接輝煌之劍的典禮,所以這幾天藍緹斯都格外的忙。從相識以來,這好像還是頭一次分開這麼長時間,以前藍緹斯幾乎把他當成隨身物品,沒有特殊情況都是走到哪帶到哪。
走之前說最多不超過四天就回來,但是到現在都沒見到人,根本就是個大忽悠。
兔子大人不太開心,但是他自己並不承認這一點。就算勉強承認他們兩個現在算得上比較親密的關係……那也不代表要每天待在一起,他只是不爽被放鴿子而已!
閉上眼睛,任由亂七八糟的事情從腦子裏掠過,顧長安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也許這註定不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才剛剛入睡沒多久,他就陷入了一個熟悉而真實的夢境之中。
那是還在現代時的事情了,如今再次夢見顯得格外遙遠。
在夢中他回到了自己十來歲的時候,身形比同齡人要瘦弱上幾分的小男孩一臉懵懂地站在書房外,聽着裏面傳來家人的說話聲:
「爸,媽,我不打算讀研了,等大四畢業之後直接去工作。」
顧長安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聽過哥哥這樣嚴肅的語調,平時的哥哥跟自己說話時都是或親昵或玩笑的,即使是他犯了錯也不會這樣嚴肅地說話。
那之後是父母焦慮而愧疚的勸說,也許是時間有點久了,顧長安已經記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當時的氣氛很沉重,連帶着他也感到壓抑。
然後他就聽見,哥哥突然又恢復了平時笑嘻嘻的語氣,很是輕鬆地說道:「多大點事兒啊,看您二位那表情凝重的。」
「這麼說吧,不考研確實對就業有影響,以後路子可能也會難走一點。」
「不過也挺好的,咱家小可愛成天傻兮兮的,長得又那麼招人喜歡,以後要是一個不小心成了大明星,我成了大明星他親哥,賣簽名照就能賣到手軟,這也不虧啊。況且提前出去工作不也能多積攢點資歷嗎?」
「您說這麼可愛一小孩,要是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先去了下面那地界被小鬼欺負,我還有哪來的臉說自己是他哥?閻王爺也不帶放過我的啊。」
「這事就這麼定了,以後也別提了。本來就不是什麼感天動地的事跡,再把我弄得自我膨脹那多不好。」
聽到這裏,顧長安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可是實際上無論是這件事真實發生的時候還是後來回憶時,他明明一次都沒哭過,這次不過是做了個夢就突然哭出來了。
而且還哭得很厲害,眼淚止都止不住,甚至把屋裏談話的家人都驚擾了。他感覺到哥哥拍着自己的後背,略顯慌亂地安慰着:「怎麼了這是,誰欺負我們小可愛了,跟哥說,哥現在就揍他去,保證打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顧長安閉上眼睛不肯抬頭,耳邊是家人焦急的勸慰聲,但眼前卻無法抑制地浮現出另一幅畫面:在他的葬禮上,哥哥穿着黑色的正裝跪在他的遺照前,捂着眼睛哭得哽咽,而他的父母也站在旁邊默默垂淚,母親更是哭得必須要扶着父親才能站穩。
他甚至仿佛能聽得到哥哥那時候內心所想:「連自己親弟都救不了,我他媽根本就是個廢物。」
濃郁的無助與悲哀突然淹沒了整個世界,顧長安想要告訴他們自己現在過得其實很好,一點都不孤單,不害怕,不難過,但這都是騙人的。
獨自一人流落在完全陌生的異世界,遠離自己曾經熟悉的一切,這樣的事情並不好玩。明明幸運地保住了性命,並且活得很不錯,但還丟臉地哭成這樣。顧長安蹲在原地不肯睜眼,在內心嫌棄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矯情。
幸好只是個夢,否則這種樣子被看到的話簡直把臉都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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