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看到一片土褐色,慢慢思緒打開,像是隔了一個世紀沒有思考,遲鈍的厲害。
待到身體的疼痛讓她意識有絲清醒時,她已經看到自己身上包紮着殘破布條,塗滿慘不忍睹的青色汁液,無力地躺在草葉堆上,周圍是冰冷的石壁。
這是一個洞穴,她看到的青黃色是洞口外面的環境。
……逃出魔口了?
她不太確定,因為周圍沒有人為她解答,安全無保障下,她無法安心地繼續躺着,何況喉嚨乾渴得厲害,她吃力爬起,慢慢挪到洞口。
洞外生長大片像是被燒焦的旺盛樹木,尖銳的樹枝似要刺破蒼穹,一人高的褐色雜草張牙舞爪的搖曳,經過輻射,野外植物大多數都已經褪去了生命的顏色。
儘管是白天,但還是一片荒涼、陰森,像是不小心闖進了魔女的居住地。
泠緋墨小心翼翼挪了幾步,看着周圍的環境,似乎,洞內比洞外安全,她縮了縮,考慮自己還是回去。
突然,草叢一動。
她心跳陡然加劇,還來不及為自己害怕做出任何反應,一道人影入了眼帘。
來人穿得破破爛爛,與其說穿,還不如說衣服是用布條一塊塊裹着,像木乃伊似的纏繞半個身子,連臉也不放過,只露出一雙紫色眼睛,銀色頭髮。
是那名斗蓬女孩——
泠緋墨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確定,她想,大概是因為那雙極漂亮的淡紫色眼睛,讓人一眼難忘,又或者是她對那件斗蓬太深刻,以至於這件斗蓬破碎成布條被裹在對方身上她還認得。
只是對方現在的形象不止十分糟糕,還很驚悚,因為對方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手上還提了一堆東西。
兩人靜靜彼此對望。
很詭異。
泠緋墨不清楚怎麼會遇上她,在這時間在這地點,在驚魂的夜晚還刻在腦中,她無法伸手笑着打招呼說聲好巧。
難道對方也一起逃出了?或者……那些人販子追來了?
她驚疑不定地猜測。
對方沉默看着她一會,在她被自己推測攪得心驚肉跳時,向她走來,而後,泠緋墨墜入了震驚的雲霧裏——她被橫抱了起來。
生平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呃,被一個小孩子公主抱,而且還是女孩子,泠緋墨覺得自己腦袋不夠使喚。
泠緋墨做每件事習慣先用眼睛觀察,用耳朵聽,最後才行動——歸結兩個是,理智。理智意味着她在情況不明時不會立即行動,甚至在自己並無危險的情況下,允許自己順着對方意圖。
這性格,在這世界中被她無意識偏執得更厲害,做每件事都是小心翼翼,怕踩到地雷,所以在現在發生的莫名其妙的事件中,泠緋墨震驚後回神了,但明顯還是搞不清狀況下,而斗蓬女又似乎沒有惡意的表現,於是她便任由斗蓬女默默地抱着她走進了她剛走出的洞穴,把她在草堆上放下。
她腦袋裏不停的整理思緒,從斗篷毫不猶豫就進入隱秘的洞穴說明對這裏很熟,她們不是偶遇。
在她昏迷期間似乎發生了什麼。
她有些心驚地想到一個問題,洞內洞外都沒有愛麗的身影。
愛麗呢?
「愛……麗在哪?」
斗蓬女聽到她的聲音只是極淡地看她一眼,得不到回應,泠緋墨有些着急:「愛麗……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位金髮女孩。」喉嚨發疼,更顯得聲音沙啞如鴨子叫般難聽,泠緋墨怕她不明白,指手劃腳的比了比身高:「大概……1米五……,穿着蕾……絲裙的,就是……昨晚和
我……一起跑的女孩子,你有沒有……見過她?」
跟她焦急成反比的是斗蓬女的淡然,紫色的眸在洞內幽深發亮,一瞬間,泠緋墨似乎從中看出她有些疑惑,然後好像了悟了什麼。
「你認錯人了。」
斗蓬女的聲音出奇的好聽,不是平常女生脆生生的那種悅耳,而是音質低沉纏綿的那種動聽。
泠緋墨怔了怔,即為對方好聽的聲音又因對方的話讓她一頭霧水,但斗蓬女說完後便盤腿坐下,對拿回來的材料進行分類。
有野果,植物、還有已經被開膛處理過的野獸……細看旁邊還有一些簡單有形狀的硬質樹片,倒像是製作簡單的器皿。
泠緋墨看着對方一副繁忙狀態,皺了下眉頭。
對方的舉動和說的話都是讓她滿腹疑雲,但現在,愛麗的事情更重要些,怕對方不清楚,她再次開口解釋:「我說的愛麗……她有一頭金髮,在一起的女孩子裏,只有她的……頭髮最漂亮,昨天和我一起……跑的女孩子。」
斗蓬女聞言抬了抬眼,紫眸越發幽暗,泠緋墨卻突然感覺洞內有些冷意,瑟了下,對方卻在此時開了口:「和你一起跑的是我。」
泠緋墨愣愣有些懷疑飄進耳里的話。
「你是說……昨天晚上……是你?」
模糊中看到的金色頭髮……
緊牽着手逃跑的……
泠緋墨難以置信:「我把她……當成了你……怎麼——怎麼可能。」她臉色瞬間蒼白,搖搖頭,有些不相信自己會產生如此大的失誤。「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她瞬間抬眼緊盯着對方,睜大的眼中流露着懇求,希望被對方肯定。
斗蓬女微微擰着眉,不再搭理她的話,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泠緋墨迅速轉頭,四處想尋找什麼蛛絲馬跡,證明愛麗存在,這只是對方開的惡劣玩笑。她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錯覺而搞錯了對象,因為——
她認錯人了,那愛麗?她是逃跑了?還是停留在那車裏?
那後果……
泠緋墨不敢往下想,若沒有逃走,等待愛麗的會是什麼結局。
可是,洞內幾眼就看出所有物,並沒有她希冀的存在。
泠緋墨腦中一陣暈眩,咬了咬牙起身,一陣虛脫無力讓她做了白功,重新跌回地上,硌得背上火辣辣的疼。
一次兩次……
終於,她慢吞吞爬起來,機械似的掌控自己的身體,一步步蹣跚着往洞口走去。
洞外的世界透着濃重的灰敗、蕭條,像重病人在苟延殘喘,吞吐陽光一丁點生息。
泠緋墨覺得她的耳朵似乎嗡嗡作響,踩着地上的腳也有些懸空,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就像
是無力中維持的微薄希望,總希望踏出一步,奇蹟就在眼前。
可沒有,沒有……愛麗不在這……不在這裏……
也許在這世界,奇蹟從來是由強權掌控。
體力慢慢流失,身體的鈍痛像錯開骨往肉里扎,血液順着包紮的布條透出與青色汁液混合,揮寫傷痛的顏色。
無力的悲傷慢慢染了眼,遮了視線,心中的那點希望逐漸七零八落成了空,泠緋墨麻木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突然——
她被重重推向旁邊,天旋地轉跌倒在地,四肢像是被再次錯位,傷處立即滲出血,疼得兩眼發黑。
而後耳里是一聲尖銳嘶吼聲,似要劃破長空。
視線不遠,一隻野獸悽厲嚎叫。
泠緋墨認得,那是齒鼠獸,初級四階變異獸,由溝鼠基因變異演變,大概有十歲左右小孩大小,
有一對長長的獠牙和鋒利的爪子,能輕易地將未強化的身體撕裂成碎片,而它身體覆蓋的毛髮遇敵後便會豎起,又尖又利,更是抵禦外敵的利器。
那都是教科書上的介紹,但圖文配備影音再怎麼生動也無法做到衝擊視野的震撼,那揮動地尖銳爪子泛着金屬質地的冰冷,隨意一划便帶起血珠飛濺,兇猛的力量透過肌肉爆發出來,帶動空氣颯颯作響,一排鋸齒垂滴着血色液體,正發狂地扑打撕咬,而目前狩獵的對像是——
那名斗蓬女。
對方被野獸撲倒在地,齒鼠獸尖銳的爪子刺穿了她的左手臂,牢牢固定在灰黑的雜草地上,噴發的鮮血染紅了一地。
突兀的腥紅。
嬌小的身軀在血盆巨口下掙扎顯得無力,那越緩慢的動作預告生命在逐漸流逝,眼看那尖齒衝破最後防線帶來死亡氣息。
神經像被狠狠刺了下,明白了對方救了自己卻陷入惡境,泠緋墨陡然回神,發狂地朝齒鼠獸爬去。
原先的悲傷,現在的恐懼早已淹沒了神經衝破了極限化為了一種叫做絕望的勇氣。
她想,死就死吧……
悽厲的吼聲再次傳來,似要衝破她的耳膜,但伴隨着最尖端的那刻突然脫節嘎然而止,只留尾音在空氣微微顫動,視線那端,斗蓬女與野獸凝立不動,待到她撲地向前,突地轟然一聲,齒鼠獸
倒下,在她眼前噴灑出一片血霧。
她撞進那片血色世界,被本能支配的身體唯一的動作是發狂地敲打倒下的齒鼠獸。
一下兩下三下……上了發條般機械重複着,每一擊都使出渾身最大的力量,她甚至忘記了疼,緊咬着牙關,發紅了眼。
一隻手伸了出來截住她落下的手。
泠緋墨神經才被撥動般繼續轉動,視線一點點聚焦,她看見近在眼前的斗篷女,異常慘烈,整個人看過去似乎剛從血水裏浸泡出來,身上傷痕縱橫交錯,血肉模糊,握住她的左手臂傷口更是深得見骨……
也許這形象太驚悚了,泠緋墨只能怔怔地看着斗篷女身上發生的古怪,或者說詭異。
對方那與手指連在一起的染血兵刃在轉瞬間縮回不見蹤跡,身上較淺的傷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癒合……
半晌,泠緋墨抬了眼,撞進斗蓬女的眼眸,那雙眼依舊流光溢彩,似乎是這灰色基調的世界中唯一的光芒,然而潛藏在那灼熱的光芒後是無限冰涼,沒有感情沒有溫度沒有一絲波動起伏虛無一片……
她分不清道不明自己從那雙眼感受到什麼,下意識垂眸,血腥屍體躍入眼,很恰時機的攪翻了她往下追究的思緒。
齒鼠獸染血的尖刺毛髮在失去生命後已經變得柔軟伏貼,因而它身上的傷痕清淅可見,五道從胸口到肚皮鮮血淋淋的巨大傷口在昭示着它的死因,從她的視角可以看到往外緩緩流動的鮮紅腸子和內臟……
半開工的神經啪啦一聲再度失去承受能力,泠緋墨「哇……」的昏天覆地的吐個沒完沒了。
胃液翻滾攪動內臟火燒般灼烈,牽動身體刺骨的疼意,她堅持不住,輕晃了下身子,終於,兩眼一黑再度暈了過去。
而她身前,對方微微側頭,沉默着,一動不動。
許久,最終選擇還是輕輕抱起她,往洞內的方向走去。他這時候還不清楚這次決定會對自己以後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而暈倒的泠緋墨也不會明白,她的生死已經受到了一次考驗,暫時通過。遇到他,會在自己將來的歷程添了什麼樣的一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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