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考最終的結果出來之前,裴旻有過一小段自我分析,意外發現比起常人,他的優勢格外明顯。尤其是與賀知章的關係足以給他加許多的分。
這加分非是指作弊,而是理念上的相近。就如一萬人眼中有一萬個哈姆雷特,賀知章作為知貢舉,他閱卷批卷的思維自然以他自身的理念為先。在賀府那麼多天,近百個酒局中,裴旻與賀知章、張旭談經論史,對於彼此的想法彼此的理念非常了解。
考試迎合考官的口味很重要,在這方面裴旻相信無人比他做的更好。因故第一場經史考試,他的分數怎麼樣也不會差。這個時候沒有詳細的百分制,是根據甲乙丙丁來評分的。經史考試,不說甲等,乙等少不了。
至於詩賦考,李商隱或許不如李白杜甫那麼有名,但是他的成名詩錦瑟至少甲等,毋庸懷疑最後的策問:第一題治水,束水沖沙這種先進科學的治水方法,也沒有半點毛病,妥妥的送分題。第二題邊患,個人的理念不同對於他的答案未必認可。但就算理念相左,他所寫的道理還是有的。哪怕失分,也不會失太多。有第一題的加分,這一科獲個甲等,也不是大問題。
運氣好三個甲等,次一點也是一乙二甲。成績名列前茅,因無問題。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真正的結果只能等榜單公佈。
此時此刻耐心等待科舉榜單公佈的不只裴旻一人,還有萬千等着躍龍門的學子,殷勤的翹首以盼。
唯一不在乎的也只有常浩、盧澤、馮之這三個考生了,因為在他們看來所謂的進士已是囊中之物了。
他們這三人正是太平公主欽點的進士及第人選:常浩因父親是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手握羽林軍,對太平公主震懾朝堂有着莫大的幫助,定為狀元,盧澤是五姓世家裏的盧家人,他的叔父盧藏用是太平公主倚賴的心腹之一,因而定為榜眼。至於馮之,一介白身,他在長安是知名才子,太平公主意圖千金買馬骨將他收入門下,定為探花。
為了提前慶祝,常浩將盧澤、馮之都請來府中,公然擺上了慶功宴。
「來,我們兄弟飲滿此杯,提前預祝我們高中。」常浩高舉着酒杯,意氣風發,作為一個官二代,常浩相比他的父兄,十足是個紈絝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常元楷最早打算將常浩拉入軍中,以他在軍中的面子,常浩軍旅仕途定會一帆風順。哪料他受不了苦,給他個校尉走後門都受不住,逃回了家。常元楷無奈只好讓常浩從文,給他一個進士的身份,使之履歷豐富一些,仕途也會相對的順暢。
常浩今年剛滿二十,生在權位之家的他所思所想莫過於怎麼出風頭,怎麼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心智極不成熟。而高中進士正好滿足他這一切,想着高中以後的曲江宴,受着天下學子的朝拜,心中以飄飄然早已迫不及待了。
盧澤、馮之暗自鄙夷,在他們看來常浩就是一個暴發戶,什麼也不懂,就仗着自己有個無能卻憑藉關係爬上高位的老爹,在他們面前指手畫腳,卻也不表現在臉上。
盧澤高舉酒杯道:「高中是必然的,只是不知是進士及第還是進士出身,狀元、榜眼、探花花落誰家。唉,都怪當今陛下,好好的弄個糊名制出來。令我這心,七上八下」
馮之瞧了盧澤一眼,知他言外之意,附和道:「盧兄所言極是,我曾放出豪言必中進士及第,光耀門楣。結果出了這糊名制,好不尷尬。萬一那賀知章眼拙,沒讓我們上榜,或是亂排名次,可大大的不妙。」
常浩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道:「我覺得你們就是想的太多,我們事先有考卷在手,哪有考不上的道理。只是亂排名次倒是個問題不過也沒關係,反正都是自家兄弟,誰第一第二,又有什麼關係?」他裝作大度的揮了揮手。
若不出糊名制,他的狀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糊名制一出,太平公主的計劃都打亂了。
不過太平公主終究不同凡響,李隆基有糊名制這張良計,太平公主立刻使出過牆梯,她竟然先一步將科考的內容弄到手了。
常浩、盧澤、馮之事先都拿到了考卷,知道了考試的內容。
這事先有了答案,高中在常浩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可得到答案的有三人,除他之外還有盧澤、馮之,這樣一來狀元歸屬就成大問題了。
常浩從內定的狀元郎變成了一個不確定的狀元郎,自是恨透了李隆基。
盧澤、馮之對於這種局面反而喜聞樂見,能夠考得狀元,誰又在乎榜眼、探花?只是常浩喜怒無常,萬一自己搶了他的狀元位置,惹的他不高興惡意針對,可就不妙。以常元楷在太平公主心中的地位,他們討不了好處。是故你一言,我一言的套他的話,讓他有個準備。
常浩這話一出口,盧澤立刻就接話道:「常兄說的在理,不管成績如何,我與馮兄都會以常兄馬首是瞻。」
馮之口不對心的附和道:「盧兄,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常浩心情大悅,他就喜歡這種受人吹捧的感覺,飄飄然的,高叫喝酒。
幾杯酒下肚,馮之道:「不知這成績什麼時候出來。」
常浩毫不猶豫的道:「放榜還要一天時間,不過成績今晚就能出來。馮兄放心,我跟你一樣急已經吩咐下去了。只要一有消息,這裏立刻就能知道,安心喝酒便是。」
依照往常流程,知貢舉確認成績後,要將結果交予禮部接着轉送尚書省然後傳達皇帝之手,皇帝確認之後,放榜公告天下。
尚書省現在由太平公主的心腹把持,只要消息一傳達,常浩這裏也能得到消息。
便在凌晨左右,尚書省傳來了此次科舉的三甲名額!
狀元裴旻!
榜眼盧澤!
探花馮之!
常浩榜上無名!
「怎麼可能!」常浩面色青紫,自己竟然榜上無名
盧澤呆了半響,突然道:「我想起來了,這個裴旻是賀知章的貴客,初到長安便住進了賀府。」
黑幕,一定有黑幕。
常浩酒意上涌,將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喝道:「芝麻綠豆點大的小官,竟然徇私,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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