坌達延時機把握的很好!
吐蕃的大軍度極快,四萬兵卒在漆黑的夜晚中集結,只用了半日時間,轟然殺至廣恩鎮下。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坌達延連夜命人堵住洮河分流向廣恩鎮的支流,斷了廣恩鎮的水源,挖掘河中的泥沙。
夏日的清晨來的特別的早,才不過卯時一刻,不過五點出頭,已經大亮。
封常清、江岳早在昨晚便得到了消息,但他們只是加強了佈防的安排,並沒有查探情況,而是理智的抓緊剩餘的每一刻休息的時間:廣恩鎮固然不及金城那般城防高厚,卻也高達兩丈,難以飛渡。
吐蕃連夜奔襲,必然沒有攜帶攻城器械,不可能立刻投入戰鬥。
接下來的一戰,至關重要,封常清、江岳都需要保證自己足夠的精神應對任何一個變故。
封常清高站在城樓的塔樓上,眺望着不遠處的吐蕃營地,陣風吹過,帶走了些許夏日的悶熱。
江岳隨後爬上了塔樓。
封常清道:「江兄,情況如何?」
江岳頷道:「都安撫下來了!」廣恩鎮中的兵士,一覺醒來一睜眼,便現自己的家給數倍於己的兵馬團團圍困,連水源都給截斷,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這天一亮,江岳立刻忙碌起來,四處的安撫軍心,安排將士們有序的前往廣恩鎮裏的三口井水中打水:當初在規劃廣恩鎮城防的時候,裴旻他們已經先一步考慮到了可能給斷水源的問題,特地在鎮裏三處要地打了三口水井,足以供應全鎮的水源。
「還將軍鎮上下挨個檢查過一遍,諸般軍用器械,所有能夠想到的地方都查了,就廣恩鎮現在的情況,他們要來硬磕,保准磕他們一口牙。」江岳一臉戲謔的說着,大敵當前,他們兩個廣恩鎮的最高負責人,談笑風生,將城外的來敵視如無物,無形中也給城中的兵士打了一劑鎮定劑。
封常清道:「裴帥說的不錯,坌達延那老傢伙賊眼睛一直盯着廣恩鎮,你還不知道吧,他們截斷了水源之後,第一時間開始在河邊取石掘土……」
「他們這是要壘土攻城?」江岳精通兵事,略一沉吟,以想明白坌達延的用意。
封常清頷道:「某也是如此想的,沒有深入的研究,他們怎麼可能想得出利用泥土攻城?」
廣恩鎮不比當年金城,這裏最大的特點是周邊數十里沒有一棵樹木,想要製作攻城器械,必需到五十里外的西傾山伐樹。
如此無形中給廣恩鎮的防守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河西草原一眼望去皆是草地,經過牛羊馬匹的踩踏,土地結實,就地掘土壘土攻城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河邊的土地卻不一樣,除卻那些淤泥,餘下的都是鬆散的濕土,現在是夏季,只要在日頭底下一曬,立刻可以使用。
面對廣恩鎮的情況,吐蕃大帥坌達延,顯然下了一番苦功夫。
江岳聞言咧嘴一笑,道:「他們越是這麼折騰,下場越是悽慘。」
封常清也陰陰的笑了起來。
吐蕃的動作極快,他們夜間截斷了水源,當即挖掘泥沙,中午就開始堆砌土丘,進展神。
「看來,坌達延對我們的廣恩鎮勢在必得啊!」封常清表情有些吃重,裴旻對他信任備至,將廣恩鎮的重擔全權託付,萬一馬前失蹄,可就不妙:「做好迎戰準備,不能讓他們土丘搭建的如此順利。」
江岳沒有應話,而是用手比劃着間距,問道:「常清,你說他們的土丘離我們有多少距離?」
封常清眺望了片刻道:「差不多一箭之距外,我們弓箭射不到,但他們只要將土丘堆的比我們城樓高,居高臨下卻能射入城中,施展弓箭壓制。老將就是老將,這距離讓我們很是難受。」
「用炮石車!」江岳突然咧嘴笑道:「在訓練炮石車操手的時候,我特地訓練了他們的准心,現了幾個人才。不敢說百百中,在這過一箭距離一點點的間距,十中其八。」
封常清擅於統兵治軍,在城防心細上不及江岳,廣恩鎮的城防大半是江岳負責的,炮石弩車的操手,皆歸他管制統帥。
「那還等什麼,先給他們嘗嘗飛石的滋味……不,別急,先讓他們忙活着,等土丘有個樣子的時候再動手。」
江岳頷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土丘漸漸高築,江岳氣運丹田,瞋目大喝道:「給我打!」二三十塊巨石騰空而起,夾帶着勁風狠狠砸向在土丘上作業的吐蕃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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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恩鎮外,土丘已經堆高至一米左右,切爾和赤着身子,手中把玩着馬鞭,對身旁的乾的熱火朝天的吐蕃兵,熱情的叫喝道:「坌達延大將說了,只要土堆砌建完成,我們所有人,一人十頭羊。若破得廣恩鎮,一人另行獎勵兩個牧奴。」
對於尋常的兵士,十頭羊已經是莫大的獎勵,至於兩個牧奴更是上天的恩賜。
面對如此重賞,一個個的吐蕃兵,手腳尤其麻利。
切爾和見兵士手腳又度加快,滿意的點了點頭,作為監工,事情若成,他的獎勵可不是尋常兵卒可以相比的:他能夠得到五十隻羊,外加十個牧奴。前不久他正好火氣上頭,弄死了一個牧奴,人手短缺。十個牧奴足以讓他不用在這大太陽下放牧,安逸的躲在帳篷里享受着馬奶酒的滋味,督促的格外賣力。
就在回頭準備去另外一段巡視的時候,天突然陰了。
切爾和皺了皺眉,心中泛起一陣念頭:「變天了?」情不自禁的抬頭一看,這一望之下頓時張目結舌:數十塊飛石鋪天蓋地的飛來,其中一塊更是當頭而下!
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直接給巨石砸進了土丘,成了肉餅。
原本呼喝用勁幹活的聲音瞬間給驚呼慘叫聲代替。
一塊塊巨石在空中划過一道靚麗的弧線,精準的砸在了土丘上。
土丘原本鬆散讓多塊巨石轟擊,土丘瞬間向另一面倒下去,將在土丘上作業的吐蕃兵士們埋在了其中,一片混亂。
廣恩鎮中神策兵齊聲歡呼。
封常清大笑道:「對面的諸位,莫要怪砲石無眼,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了將軍——坌達延自己無能,卻讓小卒前來送死!」他扯着嗓子高吼。
「坌達延無能,卻讓小卒前來送死!」城樓上的神策軍士兵們聽到封常清這無話不精神百倍,跟着齊聲大喊起來,將這句話遠遠地送了出去。
吐蕃兵士可謂憤怒之極,紛紛叱罵,只是各喊各的,變成了嘈雜的一片,遠比不上唐軍整齊。
坌達延來到陣頭,見自己五千兵士挖土搬運堆砌,忙活了大半天的成果直接給炮石摧毀,只氣得雙眼圓瞪,鬍子飛翹,就差沒有大叫出聲來。
「大將,怎麼辦?」負責搬運泥土的千夫長苦着臉前來報告。
「繼續堆!」坌達延怒喝道:「廣恩鎮,大爺我勢在必得。正好,唐軍給我們送來了飛石,運着飛石一起堆。就不信了,他們的炮石車能無限制的射?」
既然已經出兵,坌達延心底做好了犧牲的打算,只要能夠拿下廣恩鎮,一切都是值得的。
土丘終究是搭建起來了,面對炮石的襲擾,兇悍的吐蕃人不計傷亡的用屍體、唐軍的炮石沙土堆砌成了幾乎與廣恩鎮持平的土丘:他們的本意是堆砌一座比廣恩鎮城牆還要高的土丘,但他們現隨着土丘高度的提升,在土丘作業的吐蕃兵漸漸進入了唐軍的射程範圍之內:漫天的箭羽瘋狂落下,他們每堆高一層,遇到的阻力越大,傷亡直線上升。
坌達延雖打定了不計傷亡的主意,但是那無休止的損失,逼得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土坡已經堆砌!沖城車、雲梯也已運至,一刻鐘後攻打廣恩鎮。」坌達延下達了最終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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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即來!
封常清、江岳、李翼德看着一家家已經搬運至陣頭的沖城車、雲梯,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吐蕃軍的器械如此齊全!
好半響!
心思最活絡的封常清反應了過來,道:「老將就是老將!果然厲害!他這是效仿裴帥的一夜城,學的真夠快的!出乎我們的意料。」
江岳也反應過來,嘆道:「是我們疏忽了!」
李翼德由不明白。
江岳道:「這坌達延可能在半年前,甚至更早。悄悄的安排了一股小部隊,迂迴到了西傾山。西傾山東西走向,是一片綿延五百多里的山脈,他們在人跡罕至的山林里,悄悄的製作着各種攻城器械藏在某處。如今來攻,他們無需伐木製作,只需花時間將沖城車、雲梯運至便可!與裴帥當初之謀,異曲同工。」
李翼德聽得是目瞪口呆。
「近有雲梯、沖城車,遠有土壘,遠近壓制,是場硬戰!」封常清肅然下令道:「做好迎戰裝備,至多半個時辰,他們便會起進攻!」
李翼德、江岳毫不猶豫的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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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廝殺持續了兩個時辰,廣恩鎮卻始終打不下來。
封常清為人持重調配有序,縱覽全局。江岳心思細膩,用兵靈活,他指揮着炮石強弩操手,不住的尋找吐蕃的破綻,進攻大範圍攻殺,李翼德悍勇非常,直接站在城頭第一線拼殺。那丈八長的蛇矛如死神之刃,收割者登城的吐蕃勇士。
三人齊心合力,把廣恩鎮變得鐵桶一樣,異常難攻。
眼見着死傷的吐蕃勇士不斷被抬下來,坌達延越來越煩躁難耐,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心頭:他一直以為唐軍厲害的是將而非兵。實是因為當初裴旻、王海賓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
如今卻現唐軍的戰鬥力與昔年金城的守兵,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語。
對面神策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毫不遜色他們吐蕃勇士。
這才幾年時間,唐軍的兵卒竟有如此大的改變?
那募兵制有這般奇效?
不只是兵卒,對方的守將指揮的也尤其到位,他以多打少,有土壘為依仗,抵消了敵方部分城牆優勢,竟沒有佔得半點便宜!
這小小的神策軍,除了裴旻,竟然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難不成因為有他,裴旻才走的放心?
心底不安的感覺竟是越來越強烈了。
「大將……」一位千夫長策馬來到他的身旁,「將士們都累得很了,要不要讓他們休息一下?」
「放屁!」坌達延聞言大怒,「機會只有一次,我們休息一個時辰,無疑是給唐軍援兵機會。傳令下去,一日不攻下廣恩鎮,誰也不許停歇!我也是一樣,就站在這裏督戰!」
千夫長給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灰溜溜的撥馬指揮戰鬥去了。
坌達延舔着乾涸的嘴唇,只覺得喉嚨如火燒一樣:他只是在後方督戰,尚且如此,前線的兵士想來來更加疲累,只是此時此刻,當真是半點都等不得,看了看已經瀕臨西方的日頭,盼着黃昏快點來臨,還減輕將士們的疲累。
突然!
莫名!
毫無徵兆!
在他們身後塵土飛揚,那飛揚的塵土好似洶湧的洪流向他們這裏湧來!
什麼情況?
坌達延舉目眺望!
以他的眼力,不難分辨出來騎的大致數量,約一萬五到兩萬之間。
隴右除去裴旻親娘養的神策軍,所有騎兵加起來不過五千,何來一萬五、兩萬之數。
難道是援軍?
是他們吐蕃的援軍?
坌達延有此懷疑,並沒有將前線戰鬥的兵馬調回來,直接安排游奕去探查情況,只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游奕軍還未回來!
「殺——!!!」
驚天動地的怒吼在身後響起!
騎兵!
浩浩蕩蕩的近乎兩萬唐軍騎兵如同洪流一般,湧向了他們的大後方,伴隨着雷霆般的怒吼,他們一個個雷奔電走,快馬如龍,當者披靡,見人便殺,仿佛是從地獄回到人間的復仇鬼神。
正在此時,前面傳來一片驚呼!
廣恩鎮城門打開!
一彪人馬殺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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