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希逸信心十足的話,讓裴旻的好感大生。
他撫掌笑道:「河西一片亂局,需要好好整治。這些天,真沒收到什麼值得高興的好消息。聽崔都督今日這一席話,瞬間明白,上天還是待我不薄。給了我莫大考驗之餘,也給了我崔都督這樣的好人物。我就知道不是所有文人皆是楊敬述那般無恥之輩,果然讓我遇到了。」
崔希逸對於裴旻的態度並不意外。
謠言止於智者,此話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楊敬述因為文採風流,在涼州算得上是別具一格,在涼州士林中威望極高。
裴旻如此大張旗鼓的處置楊敬述,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
背後沒少議論此事,傳來傳去,竟然傳成了裴旻看不起投筆從戎的文人,覺得他們都是紙上談兵之輩。
這種無稽之談,居然有很多人信了。
崔希逸卻不在此列中,楊敬述是罪有應得,裴旻將他處死是大快人心的舉動,以此衍生諸多猜測本就不該。
何況至關重要的一點,裴旻自己就是一個文人,棄文從武,方才從文職調入武職,這做人哪有嫌棄自己的道理。
因故他知道裴旻將他調往西州是因為西州需要他,而不是將他丟到一個亂局之地,給他穿小鞋。
「裴帥過獎了!與裴帥的文武兼之相比,屬下不過是點滴螢火光芒而已!」崔希逸帶着幾分謙遜的說着,文人拍馬屁,就是有水準,比李翼德那大老粗好聽多了。
裴旻笑道:「你也別奉承我,要是干不好,一樣小心你的前程。我這個人性子急,做事不喜歡拖,有問題喜歡用最快的方式解決。你有什麼要求可以現在與我說明,能支持的,我儘量做到。總之我要用最短的時間,解決西州、沙州面臨的問題。」
崔希逸也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關於西州,屬下也有一定的了解!曹英傑說的是事實,劫掠西州的馬賊跟一般馬賊有着本質的區別。有九成是草原族部偽裝的,只是不清楚是誰而已。曹英傑也算個人物,與蘇武,大不相同。」
「我知道!」裴旻點頭道:「但你也不必替他說話。亞聖孟子在《四書》中有一句名言『不仁者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這句話只要略作修飾,可以改為『無才者而在高位,是播其罪於眾也』。曹英傑有為民護民之心不假,但他在位三年,六敗賊寇,損兵折將,以至於助長賊寇氣焰,是事實。他是一個好的江湖遊俠,卻不是一個好的都督。日後他若做回那個人人讚賞的『義勇曹大郎』,有幸再會,或許會與他切磋一下武藝,聊聊江湖之事。」
崔希逸也知裴旻說的是事實,只是崔希逸重德,認為德行勝於幹略。裴旻以跟蘇武也一樣的處理方式,處置有一個有德之人,心底有些不舒服。
只是不舒服歸不舒服,這方面他說的不算,也不再提,續道:「裴帥威名暴於東西,您擔任河西都督一事也必為草原諸部知曉。他們擔心裴帥在河西立足之後,再也得不到便利。屬下估計,要不了多久,西州將再遇匪事。他們會趁着裴帥立足未穩之際,展開行動。西州兵將與我不熟,最好將肅州的建康軍,西州的天山軍做個輪換,有建康軍在手,屬下也好抵禦第一波的攻勢。只要挨過這第一波,屬下也有時間修葺防線,整治西州軍務。」
「抵禦?挨過?」
裴旻皺了皺眉頭道:「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對於賊寇,我的態度只有一個。有多少殺多少,能滅多少是多少。我想聽到的是殲是滅,而不是像烏龜一樣,將對方逼退就是勝利。」
「勝利,沒那麼廉價。」
「我也知道,西州軍還不足以具備這一點,我會給你一個幫手。夏珊與她所部輕騎兵將會調來涼州。我先借你用用,記住了,未來的報道,我不想看到『退』、『撤』這樣的字眼,我要見到的是實際殺敵人數。」
「明白!」崔希逸神色一稟,再一次體會到了裴旻在軍事上的強勢,心底忍不住道:「也許真是這種敢打敢戰的魄力,才有他如此輝煌的戰績。」
想着河西的亂局,崔希逸突然覺得也許眼前這個年輕的節度使,真能一改這裏的情況也不一定。
裴旻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道:「沒事,你回肅州收拾一下,即刻赴任去吧。早一些籌備,多一些勝算。我期待你在西州的首戰……」
崔希逸領命而退,前腳邁出門檻,後腳又收了回來,轉身道:「裴帥,河西的情況由於隴右大不相同。之前諸地以都督為上,西州的天山軍,伊州的伊吾軍,沙州的玉門軍,瓜州的墨離軍,他們的軍事統帥皆由都督親自提拔,在他們眼裏,只有都督而無裴帥。您的『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未必實施的下去。」
裴旻聽此勸告,心知崔希逸已經站在自己這邊了,坦然笑道:「這一點崔都督放心,也不怕透露給你們知道,我已經做好了給河西軍大換血的準備了。他們越亂越跳,我越是喜歡。」
他伸出了自己的大手,當空抓了抓,道:「他們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崔希逸聽到這裏也知自己無須說什麼了,離開了都督府。
這一出都督府的大門,崔希逸卻見原本一起開會的五人都聚了上來。
除了前西州都督曹英傑外,五人皆在,即便已經不是沙州都督的蘇武也在此列中。
原本他們幾人對崔希逸極為排斥,現今卻表現的極是熱忱。
崔都督前,崔都督後的,叫的格外親熱。
他們都想知道裴旻單單留下他來所謂何事。
尤其是蘇武,他更是迫切的想知道事情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看着讓裴旻雷霆手段震懾的有些六神無主的眾人,崔希逸也一臉的憤慨道:「還能有什麼好事?裴帥最看不起我們文人,我在肅州好好的,卻將我調到了西州,去接草曹都督留下的爛攤子,你們說,這是什麼事情?」
見崔希逸也是受害者,幾人也不再追問下去,相互嘆息着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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