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賈母拍拍賈寶玉的手,然後看着王夫人。
「從今天開始,你把中饋交出來給老大家的。兩房的東西,按照當初他們老子交代的分了,單子也是現成的。以後兩房各過各的,但是不分家。」
單過不分家?那還不是分家!
王夫人驚駭,按照老祖宗的傳統分法,還有老爺子去世前的吩咐。這幾乎整個賈府都是大房的,包括地契、鋪子、莊子,最主要的是......這些年這些東西,已經被她搬得差不多了。
「老祖宗,我錯了,我用人不當,你罰我,你打我罵我都好,千萬別分家啊。」
這些年來她手伸得長,早就將原本的東西搬得一空,現在公中哪裏還有什麼財產。
原本她還想着老太太身子硬朗,有她撐腰賈赦也不敢分家。到時候薨了再分家,她的假賬也做得差不多了,誰知道......
賈母並不理王氏的話,轉頭看着賈璉,聲音微沉。
「這是我這個老不死的底線,分家卻是絕對不可能的。璉哥兒如果還不滿意,我把這條命給你,到時候我兩腿一伸死了,你們愛怎麼鬧怎麼鬧。」
王夫人聞言知道事情已經不可避免。心裏雖然有着對於賬目的心慌,但是半分不舍也沒有。
她十六歲嫁到賈府,次年就從當初的大嫂手中將中饋奪了過來。浸淫這麼多年,她早就如同蛀蟲一半將賈府掏了個空,就算還回去,也不過是個空殼罷了。
賈璉別的可能不清楚,但是卻是知道賈府早就外強中乾的事情,聞言也並不多高興。
在二房看來單過不分家是分家,在他看來可不是。
甚至賈赦看來,或許這樣就已經覺得很滿足,畢竟拿回了自己的東西。但是在賈璉看來,恰恰財產才是最無關緊要的。
他之前之所以對王熙鳳那樣排斥,跟電視劇里她弄權鐵檻寺不無關係。
只要大房二房沒有真正分家,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沒有什麼區別。
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這就是家族。
到時候二房這邊這些喪心病狂的人做出些腦殘事,大房還是首當其衝的背鍋。
畢竟,現在在外人眼中。賈赦這個一等將軍才是當家人,雖然其實已經被二房擠到了犄角旮旯。
賈赦對於這樣的結果已經非常滿意,甚至有點興奮,連帶着邢夫人都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那還請老太太做主,讓二叔歸還我父親的印章和名帖。」
賈璉清冷的開口,在他看來,錢財甚至全部給二房都無所謂。但是印章和名帖卻是一定要歸還的。
眾人驚愕,這次連賈赦都覺得過分了點。
賈政沒有襲爵,身上只掛着個員外郎的名頭。偏偏又因為他佔了榮禧堂,外面便又時不時的冒出些酸話。賈政乾脆袖子一拂,偶或去部裏面點個卯應付,其餘時間在府里養了一群清客,整日裏談詩論畫,辨古評今的。
吃賈府的、用賈府的,還拿着賈府給的月銀,那些人說話當然好聽。
存周兄好文采、存周兄為人端方正直,存周兄謙恭厚道。
好聽的話聽得多了,賈政便自覺是正義的化身,滿口仁義道德,卻是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自知。
所以整個京都有名有姓的人家,沒有誰真的將賈家這個了不起的二老爺放在眼裏。
要不是賈赦這個一等將軍的名頭,而且還是在兵部做正事的,誰還會把已經沒落的賈家放在眼裏。
臉漲得通紅,憋了半晌,賈政指着賈璉紅着眼怒喝。
「璉哥兒你莫不是當真心冷如此,竟是要跟我賈政一房恩斷義絕?」
賈赦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痛腳,那就是這個爵位。
想當初因為不是長子長孫,賈源和賈代善也樂意寵着,賈母又因為和老祖宗置氣,一味的要賈赦讓着、又是樣樣要比賈赦強一番的,造就了賈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性子。
甚至連當初的賈赦都以為爵位會讓賈政襲了。
誰知臨頭,賈代善把他叫到床前吩咐遺囑,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爺爺和父親對自己的嚴厲並不是因為厭惡,而是一種期望。
最後賈赦襲了爵,賈政只憑着皇恩給了個戶部主事之銜。
強大的落差讓賈政受挫,所以當他在賈母面前耍花樣,要走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榮禧堂,賈赦也聽之任之。而之後更是一步退、步步退,不退賈母也要逼着退。
賈赦的印章和名帖落在二房手上,賈赦自己要用反而還要派人去取。
一等將軍的名帖加上賈府從前祖先留下的餘蔭,就算現在賈府除了一個賈赦再沒有什麼族人在朝擔當什麼要緊的職務,眾人卻還是願意給幾分薄面。
但如果是員外郎......
呵呵。
所有人都知道這裏面的關節,所以看向賈璉的目光就各不相同。
邢夫人是巴不得和這些個蛀蟲離得越遠越好,當然是雙手贊成。但是賈母......
原本還帶着幾分哀求的眼神變得冰冷,賈母嘴角掛着冷笑。
「老大,你怎麼說?」
賈母心裏明白,賈璉這裏跟二房恐怕因為王夫人這個惡毒的蠢貨,是徹底斷了情分了。當然她很理解賈璉的心情和感受,但是作為這個家的最高決策人。
她是不能接受的。
今天的事情已經完全顛覆了賈赦的認知,不管是強勢的賈璉也好,還是一反常態的賈母也好。
所以儘管不認可賈璉的行事,賈赦還是朝賈母開口。
「璉哥兒是受害者,兒子聽璉哥兒的。」
賈政聞言不可置信的轉頭,受傷的看着賈赦。
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於從賈赦的手上奪取,不管是小時候的玩具、長大後的丫頭、甚至是後來的居所、家產、還有爵位!
賈赦也無不從的,只要是他開口的東西,他都會給他。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君令不可違,賈代善又一再警告他,恐怕現在這個爵位還輪不到大房!
可是現在?
賈璉抬頭,看着賈政冷笑不已。
他完全可以想像,如果他任由二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纏着大房。賈寶玉再被賈母還有王夫人繼續這樣敗壞下去,早晚就是第二個賈政。
面上詳裝不解,賈璉甚至還帶了幾分天真,看着賈政開口。
「二叔,在其位謀其事,您是戶部的員外郎,拿我父親的印章和名帖作甚?難道我不該拿回去嗎?」
被賈璉噎得說不出話,賈政嘴巴張了張,半晌怒極而笑。
「好!該!璉哥兒果然長大了,現在連我這個叔叔不放在眼裏。」
眸子帶着幾分狠戾,賈政臉上猙獰。
「那叔叔也祝你鵬程萬里,千萬不要有求到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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