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這裏眼看着就沒好日子了,賈敏死了?
賈璉一邊跟着走,心裏一邊暗自腹謗。
這個時機也太不對了,賈敏這一死,賈母白髮人送黑髮人。賈赦為了賈母的身體着想,會不會攤牌就要打上問號了。
賈璉抿嘴,臉上陰沉得厲害。
賈母屋子現在已經是哭聲一片,二房的人早早的就到了跟前。
「孽障啊!我的敏兒!你怎麼忍心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你、你怎麼就丟下我,就這麼走了啊!」
老太太悲戚的聲音響起,一聲聲的泣哭,讓人聽着心酸。
賈璉抬頭看向賈赦,這位爺已經是淚目漣漣,手腳都開始發抖的開口。
「人、人呢?傳信的人呢?」
邢夫人見賈赦已經幾乎忘記最初的目的,轉頭和賈璉對視一眼,心裏微沉。
一步步靠近,賈璉的眉頭越皺越緊。
賈母抱着賈寶玉哭得無法自拔,賈政跪在地上勸導,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王夫人和三春李紈等人在旁邊陪着抹眼淚。
「老太太節哀,當下最要緊的,是派誰快馬加鞭的去揚州給姑奶奶扶靈。」
王夫人一邊抹眼淚,一邊開口。
抬頭見大房的人過來,倒是沒有多想。只賈璉看着這個一副慈眉善目,平日也多把阿彌托福掛在嘴邊的人覺得發憷。
就為了一隻小狗,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要一個人的命。面對面的時候還表現得那麼的自然、熱情。
這放在後世,就是妥妥的影后吧?
「你們兩個身上有事物,她又是個外嫁女,是不好請了假去的。」
賈母勉強停下來,又掃了一眼屋裏,最後眼神落在一臉沉色的賈璉身上。
「家裏其他人身份不夠,也怕那邊說我們傲氣,璉哥兒去吧,他二來又是小輩,去扶靈也合適。」
說完又是一陣哭嚎,賈璉看一眼暗自陪着抹淚的賈赦,心裏堵得厲害。
是,死者為大。但是他才剛剛死裏逃生,難道就這樣把王夫人放了?
翠兒今天五花大綁的消息,事後肯定會傳到二房的耳朵里,誰知道回來的時候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這樣想着,賈璉乾脆身子一歪,直愣愣的就朝賈赦倒去。
「璉哥兒、璉哥兒,你怎麼樣,璉哥兒?!」
邢夫人心裏也一直擔心翠兒的事,所以一直關注着賈璉的態度。此時見他往賈赦倒去,心裏好笑,但也飛快的反應過來。
周圍的人因為賈母要賈璉扶靈的話,也多少注意到這邊,此時見他突然倒下來,譁然一番,又連忙擁上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賈母愕然,唯一的女兒才離世,這時候心裏更加敏感。見賈赦一臉焦急的抱着閉着眼睛的賈璉,顫顫巍巍的上前,賈母心裏怕到極致,生怕賈璉步了賈敏後塵,厲聲詢問。
「可是之前的舊疾復發了?還不快去叫大夫!」
賈赦愕然,他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想起之前賈璉和趙嬤嬤等人說的那件事的嚴重性,又小心翼翼的抱着賈璉放到一旁的美人榻上。
王夫人眸子幽深,正竊喜,突然看看到人群後面趙嬤嬤等人看守着的翠兒。
屋子裏的嚶嚶聲因為賈璉的「暈倒」終於停了下來,賈政也被唬得連忙派人拿賈赦的帖子去請太醫。
他的帖子還不夠格。
亂糟糟一團,賈母見狀強自鎮定,吩咐各人各司其職,不一會又有條不紊起來。只余邢夫人拿帕子捂着嘴,守着賈璉啜泣。
「行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暈倒了。璉哥兒這次生病才搬回去的,怎麼你們做老子娘的就住在一個院子,都不關心他的麼?」
這句話戳進了賈赦的心坎,想到原本上進的兒子因為自己的疏忽變成了浪蕩子,又因為自己的疏忽差點命喪黃泉,賈赦再也忍不住,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跪在硬石板的地上。
「母親啊,您要給兒子做主啊!」
賈母才經歷喪女之痛,眼下看見兒孫只有疼的,又連忙吩咐。
「有什麼話你起來好好說就是,怎麼還嫌家裏頭不夠亂麼!」
王夫人心裏忐忑,又朝門口看了一眼。翠兒耷拉着頭,眉眼閃爍,竟然一點也不敢跟她對視。
賈璉對賈赦的反應默默點了一個贊,這位爺每次總能做出讓他始料不及的事。
原本賈璉想的只是賈母問他暈倒的原因,這樣賈赦或許會考慮賈母的身體而不敢說,但是邢夫人卻是忍不住的。屆時趁着賈母心裏失衡,把失女之痛轉移到王夫人身上,這樣就算她不死,也要好生受一番磨難。
誰知道......
賈赦甩開準備扶他起來的賈政,又是幾個頭磕下去,然後悲戚的開口。
「娘啊,有人要讓兒子斷子絕孫,兒子委屈啊。您要是實在看兒子不順眼,兒子上奏聖聽,把這爵位給了二弟,這宅子也給了二弟,帶着妻兒去討飯就是了。」
邢夫人嘴角抽搐,看看哭得鼻涕眼淚橫飛的賈赦,再看看塌上躺着的賈璉,這可不是剛才璉哥兒才說的麼。
賈母聽到這話,心裏大意明白了什麼,自嘲的一笑,然後緩緩開口。
「老大,你妹妹走了。」
賈赦身子一僵,臉上的溝壑愈發的悽苦。
「母親,璉哥兒恐怕活不成了。」
活不成?
眾人驚詫,塌上的賈璉要不是因為還要演戲,真恨不得直接起來給賈赦鼓掌。
聰明,上來直接必殺技,堵住賈母的嘴,然後再徐徐道之......
「把那個丫頭帶上來!」
一聲厲喝,賈赦跪着轉身。趙嬤嬤並另外兩位嬤嬤推搡着翠兒上前。
「稟告母親,之前大夫說璉哥兒是因為用了虎狼之藥,又被人引誘行歡,所以導致精血虧損,由此性命垂危。可是您知道嗎,璉哥兒那藥根本就是被人設計了買的。而且那人賊心不死,見我的璉兒因為老天爺保佑沒死成,她又喪心病狂的要他死啊!」
賈母胸前起伏得厲害,話到這兒份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浸淫內宅幾十餘年,賈代善不是沒有小妾,為什麼偏偏只有她的孩子活了下來?
看着塌上臉色蒼白的賈璉,又看看一臉死灰的翠兒,賈母屏息,帶着幾分祈求。
「赦兒,你妹妹沒了,我們這些事,等確定好誰去揚州之後再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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