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相信方才左季從喊出的這個人就在這裏,聽到的人都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
所有人都看向了左季從。
左季從的目光緊緊盯着蕭正,他竟然眼眶含淚,激動得不能自已:「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死,你回來了……」
方容看着他的模樣,皺起了眉頭。
做戲?
蕭正也飛身躍上了擂台,與尹千英並肩站着。
方容這才發現他比尹千英高出一些,卻不明顯,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賞心悅目。
左季從往前衝出幾步,忽然被左志雲單手牢牢抓住。
蕭正冷笑。
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爆炸一般地響起來,蕭正在這樣的聲音中開口:「沒想到吧,左季從,我還活着。」
安靜瞬間蓋過了嘈雜。
人們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左志雲疾聲說:「蕭盟主失蹤多年,你是何人,竟敢冒作盟主!來人,給我拿下!」
武林盟主一向寬厚溫和的面容此時猙獰得可怕,方容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蕭正,自認識起,對方的脊樑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挺直,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痛快:「左季從,當年你殺我妻子,滅我滿門,每夜入睡,可曾被噩夢驚醒?」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全場譁然。
左季從驚怔在原地。
「大概不會吧。」蕭正說:「如你這般狠毒的人,怕是連惡鬼都要懼怕你三分。」
想上前來抓蕭正的大有人在,尹千英打個手勢,極教眾人便分散包圍住擂台,無人可進。
左志雲試圖打斷蕭正的話:「你與尹千英是什麼關係!蕭盟主為我輩尊敬之人,請閣下露出真容不過,若你再對蕭盟主不敬,左某便不客氣了!」
他身後的幾人猶豫着附和。
蕭正看向左志云:「這裏還輪不到你插嘴。」
左志雲鐵青着臉,對眾人說:「此人心思歹毒,假冒已故蕭盟主鬧事,各大門派何在!」
方容站了起來。
一旁的武和安說:「王爺,他們江湖的紛爭,咱們不若作壁上觀,待他們鷸蚌相爭,隨後漁翁得利。」
方容回頭看了他一眼:「漁翁得利?誰是漁翁?」
武和安一愣。
一個對話的功夫,雙方已經拔劍相向了。方容對還在觀望的右派方向打了個手勢,立刻人群中有人喊:「蕭盟主失蹤十五年罷了,何來已故之說!更何況蕭盟主與尹千英乃同門師兄弟,江湖誰人不知,二人熟識理所應當。如今聽蕭盟主的意思,當年之事怕是另有隱情,還請左盟主稍安勿躁,讓蕭盟主把話說完,再行定奪!」
這個說辭更令人信服。
方容看向左志雲。
左志雲果然一臉驚惶。他果然有問題。
蕭正說:「十五年前,我妻青梅產下小兒不久,就有奸賊趁我不備,趁青梅虛弱之際,欲將我一家三口殺害。青梅是個聰慧的女子,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人記得那個女子——」
方容聽他用平緩的聲調說着話,仿佛看見他把自己的傷疤狠狠揭開,毫不留情,直到那久未癒合的傷口淌出血來也無動於衷。
「事發之前,我還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大喜之中,青梅察覺到不對,幾次提醒我,我都敷衍了事。試問,有誰會對自己拿命相交的兄弟有防備之心——」
左季從的臉色白得嚇人,他緊緊抿着唇,和旁人一起安靜聽着這個故事。
方容卻無心再聽了,他對楚文方說:「去找李叔,讓他給我好好盯着左志雲。告訴他,我懷疑兇手另有其人。」
如果兇手是左季從,蕭正和尹千英不會放過他,反而是左志雲,之前沒有對他做出部署,容易生出變故,還是早做調整比較好。
楚文方聽完方容的話,沒有立刻離開,反而說:「情遠,你和我一起去吧。」
方容沒問他為什麼。
高台上的每個人都是潛在的敵人,方容只有戰場拼殺的能力,卻沒有與高手一戰的武功,更何況是這麼多高手。身後甚至還有一個武和安在蠢蠢欲動,一個要造反的人,朝廷的王爺對他的威懾力還不如一個武夫。
楚文方等着方容的回答。
方容說:「如果他們不放我離開,你在也沒用。」想了想,他又說:「跟李叔說,天晴了,讓小伙子們練一練身手。」
楚文方知道這是一句暗語,只好點頭。他離開時,武和安多看了他一眼。
方容對武和安還沒有多大的顧忌,也沒有多在意,只觀察場中的形勢。
尹千英一直站在蕭正的身側,蕭正的話讓他的臉色也很難看,可見之前蕭正沒有對他多說什麼。極教教眾堅決貫徹着不放進一個人的方針,有的人刀口已經見了血,幸好左志雲沒有再下達什麼命令,眾人攻勢已收,這才未曾拼殺起來。
可方容沒有看到狗蛋。
蕭正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不想說的東西也都咽回了肚子裏,他最後對左季從說:「十五年來,我每每從夢中驚醒,對你的恨意便更深一分,我無時無刻不想飲你的血,食你的肉,方解心頭之恨!」
左季從終於再次開口,他說:「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死。」
又一片譁然。
方容離他最近,聽到他輕聲說出第二句話:「但知道你還活着,我死而無憾。」這句話沒被其他人聽到。
蕭正握着手中的無鞘斷劍,直指過來:「左季從,你我今日就在這裏比試一場,生死不論。」
左季從立刻同意。
尹千英不得不從擂台上躍下來。
兩個十五年未見的人在擂台上對峙。
蕭正說:「左季從,你有心嗎?」
左季從一顫,他苦笑:「我說我有,你還信嗎?」
蕭正冷眼看他。
左季從往前跨了一步,離他更近:「殺了我吧。」他說:「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存了死志,但是為了明修,你不能死。」
「你還敢提明修!」蕭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簡直憤怒到極點。
左季從說:「當年,我把蕭左兩把長生鎖調換,嫂嫂抱走的,是風逸——」
蕭正的斷劍離左季從的喉嚨僅差毫釐,他失聲了。
左季從說:「——這些年來,我把明修帶在身邊撫養長大,如今,你把他帶走吧。」
蕭正的手漸漸握不住劍柄,他啞聲說:「你,把長生鎖調換了……」
左季從知無不言:「時間緊迫,沒有同你商量,是我的錯——」
「為什麼。」蕭正的神智回籠,他反問:「為什麼你要換長生鎖?」他衝上前去,揪緊左季從的衣領:「你為什麼要換長生鎖!」
方容這才聽清他們的對話內容,一時也驚呆了。
他猛地看向楚文方,對方已經和李叔接頭,一小隊人馬逐漸向這裏偏移。
但他等不及了。他沒有武功,直接從高台跳下去肯定要摔個狗啃屎,雖然事態緊急,可是形象也是很重要的,於是他撩起下擺,三步並作兩步跨向樓梯。
被武和安攔了下來。
「王爺,」他說:「如今場內太亂,王爺貴體,還是莫要涉險為好。」
方容笑了一聲:「多謝武大人提醒,不過本王還有事要處理,非走不可。」
武和安深深看了方容一眼,恭敬地讓出前路,不再說話。他身後的左懷反應慢了一些,他的注意力還在擂台中央的尹千英身上。
方容走過的時候對他說:「放心吧,尹千英不會有事了。」
左懷狠狠攥着拳,聞言他低下頭,嘴唇開合,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方容沒有追問的意思,他急速向前走,一路無阻,順利和李叔匯合。他問迎上來的楚文方:「找到狗蛋了嗎?」
楚文方說:「他在樹上。」
方容克制住自己抬頭的欲|望,對他說:「不論他要做什麼,攔住他。」說完這句話,他轉臉看向蕭正:「前輩不能再接受意外了。」
楚文方是知情人之一,剛才也聽到了蕭正情急喊出來的話,明白了方容的意思,他沉聲應道:「屬下領命。」
李叔看他退下,才將方容拉到一旁,示意其餘人為他們望風,輕聲說:「主子,屬下已然查探到,與武和安有勾結之人,便是左志雲。昨日樓中已有人手攔截到一封暗信,為防打草驚蛇,他只將暗信手抄下來,暗信想來送至了武和安手中。」
方容問:「暗信內容是什麼?」
李叔掏出一張紙條。
方容打開看了一眼——
安王來意,左季從
李叔又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回信。」
——
安王手握軍權,避
方容冷笑一聲。回信的人應當就是武和安,現在形勢不明,不過看他的措辭,造反事宜看來還不完善,等新平事定,他馬上就修書一封,快馬送到皇城。
方冀是個不成功的基佬,但還勉強算個成功的皇帝。
作為安天下的王爺,天下想要易主,也要問問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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