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體估算着時間,619在水下待了大約一刻來鍾,之後一點點遊了上來。
這一刻多鐘也讓他身子變得糟糕,至少當他摘下潛水鏡時,我看到他雙眼通紅的厲害,臉色也越發的蒼白。
他一共帶回來十三個活海參。我本以為這些海參會都倒在木桶里,但619又把它們鋪在船板上,逐一進行賽選。
淘汰率很高,最後只有不到一半的海參留了下來,其餘那些海參,按619的話說,還不太肥,又被他丟到池塘里去了。
我對此挺惋惜,心說這他娘的是拿命做賭注,換回來的海參,咋這麼容易又丟回去呢?而且619需要一段時間的歇息來緩身子,這次換我下海了。
我按照他的要求,穿好潛水服,又試着通過呼吸來調整狀態。我承認自己還是有些緊張,等入水時,心跳的厲害。
也跟我預想的一樣,這次潛水之旅不咋順利,折騰了一刻鐘,我才勉強弄回來不到十個海參,而且我渾身都疼,就好像剛剛被無數個無形的大手狠狠捏過一樣,我的鼻子更是不爭氣的往下流鼻血。
619看在眼裏,不僅不為我擔心,反倒贊了我一句,說作為海猛子,我是他看過的身體最好的一個人。第一次下海竟緊緊只是流鼻血而已。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接下來我倆就這麼輪番的配合起來,一晃快到中午了。
我望着岸邊,心說該到飯點了,這也是我平生頭次這麼盼着開飯,因為我想借着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下。
但619盯着天空,臉色沉的厲害。岸上的守衛也換了,不是阿虎和阿力了。這兩個新面孔的守衛脾氣很暴躁,他們同樣拿着鋒利的鈎子,對着我們的方向時不時亂舞,這像是一種威脅,他們還扯嗓子喊了幾句話,指了指天空。
我聽不到他們具體喊的啥,但619和他們都看着天,這讓我覺得不對勁,順帶着我也抬頭往上看。
海島這裏的天氣,變化比翻書還快,原來一直是晴天,現在天邊卻出現了黑雲,還正迅速的往這裏移動過來,這是大雨欲來的徵兆。
619拿出不樂觀的樣子跟我說,「一旦下起雨來,海參就會藏到泥沙中,我們今天的任務就很難完成了。」
我趁空看了看木桶,對比着那道白線,我們現在才完成一多半的任務量。
619壓根不想吃飯,一根筋的要多撈海參,而且不僅他有這方面的態度,其他那幾艘船,也都拿出加班加點搶進度的架勢。
這時的鬍子比我好過不了哪去,看着很虛弱,他對此也很不滿,對同伴大吵大嚷。我離他不太遠,就喊着幾句,讓他消停點。
也虧得我及時這麼做了,不然岸邊那倆守衛眼瞅要有動作了,很可能開一艘船進來收拾鬍子。
我和619又輪番下海一次,等又捕了一些海參,天空開始打雷了。我懷疑這裏是不是雷區,一道道閃電離我們特別近,連這上面細小的分支我都看的清清楚楚,這也讓我頭次覺得,閃電更像是一張鋪開的發光的「大網」。另外雷聲之大,刺激的我耳朵都生疼。
我對619再次建議,「收工吧。」619呆呆的搖頭,與此同時也望着鬍子那艘小船。
鬍子坐在船上,而他的搭檔,還在水下進行捕撈呢。
619念叨幾句,「快上來吧,不然水鬼就來了。」這話讓我敏感了,我反問619,「什麼水鬼?」
619邏輯不清的跟我解釋一通。我打心裏不得不重新組織他的話,最後也弄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池塘里死過太多的海猛子,他們的冤魂沒法輪迴和投胎,就只能在這水裏遊蕩,每到大雨天,冤魂還會借着雨勢整體出現,折磨那些潛水的海猛子。
我承認聽完有點瘮的慌,也突然想到河童了。
我先不管619說的是真是假,反正先撤離是真的,但619死活不同意,其他幾個船也沒走,他們都等着鬍子這艘船,拿出共同進退的架勢。
我打心裏嘆了句真倒霉,也只好一邊默默熬着,一邊留意池塘里的動靜。原本我沒看出什麼岔子,但伴隨又一個響雷出現後,這池塘里的水竟出現了波浪。
這波浪跟海中的浪完全不一樣,很細很碎,說白了都是小浪,還一股疊着一股的。我察覺到不對勁了,甚至水面上也變得霧蒙蒙的,我也搞不懂這霧從哪來的,而且怎麼形成的這麼快?
還在水中的那個海猛子,也真不知道他遇到什麼了。鬍子原本聽着吸氧管,突然間他對着吸氧管大喊,「兄弟,快他媽上來啊!」
我情急之下站起身來,619也急忙開船,讓我們的船往鬍子那邊靠過去。
很快的,我看到海里有個人迅速往上浮,就憑這速度,我猜這海猛子把鉛塊割了。我心裏咯噔一下,別看沒了鉛塊,他能迅速上來,但這速度也很容易讓他適應不了變化巨大的壓力。
我想幫又幫不上什麼,伴隨噗通一聲響,這海猛子飄在水面之上,甚至還像條魚一樣,有肚皮朝天的意思。
鬍子扯着吸氧管,也不怕這麼一弄,把吸氧管弄壞了,他幾扯之下,把海猛子弄到船旁邊。他又一用力,把海猛子拽到船板上。等把潛水罩拿下來,這海猛子的臉色嚇我一跳,紫的厲害,而且他耳鼻口都有血,就差眼睛了,不然就是個徹底的七竅流血。
619扯嗓子喊,讓大家趕緊登陸。我們幾艘船不耽誤,也全都開到最大馬力。
伴隨着瓢潑大雨,我們架着那個受傷的海猛子,跟那兩個守衛匯合了。
他倆早就找來雨衣,愜意的穿在身上。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他倆喊,「島上有醫生麼?我們有人受傷了!」
這倆守衛就像聽到多大的笑話一樣,其中一個矮個守衛唾了一口,指着受傷的海猛子問,「就他麼?」
鬍子整張臉沉的嚇人,那些海猛子都低下頭。我念着救人要緊,又跟這倆守衛特意的求情一番。
矮個守衛不耐煩的一擺手說,「多大點事,那他媽找醫生呢?」
他又摸着摸着兜,拿出一個小盒子,這裏面放着一個個注射器,他抽出其中一支,對着這海猛子狠狠來了一針。
我懷疑這注射器里裝的是強心劑之類的藥物,反正這海猛子一瞬間清醒不少。矮個守衛強調說,「沒事了吧?」另外那個守衛哈哈笑着,連連贊同。
這一刻,我特想把這倆守衛活剮了,心說畜生啊,有他們這麼救人的麼?這是不是說,以後他倆生病了,我也可以這麼效仿的救他們呢?
這倆守衛壓根不跟我們多聊,尤其也不想離我們太近,怕我們借他們雨衣避雨啥的。他倆還放出話來,說這雨不會下很久,我們等着雨後繼續開工,而且這期間所有人不要進樹林,不然容易遇到髒東西。
我聯繫619之前說的,有這麼念頭,樹林裏埋的屍骨更多,要是有鬼的話,那裏還是「重災區」呢。
我們一群海猛子沒法子,也只好互相緊靠着坐在一起,共同舉起潛水服,一邊儘量擋雨,一邊靠着互相的體溫取暖。
這麼熬了足足一個多鐘頭,天又晴了,黑雲向遠處飄走。半個鐘頭後,樹林裏出現兩個人,一個守衛押着一個女子,他們往這邊走來。這女子看打扮也是個奴隸,穿的破破爛爛,甚至褲子都開檔了,裏面沒穿內褲,時不時春色乍泄的。
這女子還扛着一個扁擔,帶着兩個木桶,桶里有遲來的我們的午餐。
給我感覺,這島上的守衛全他娘的是盲流子,尤其看守我們的這倆守衛,趁機還佔這女子的便宜,時不時對她底下摸一把。
這女子拿出一副麻木的樣子,對此不聞不問。她把午餐拿出來,逐一分給我們。
午餐很簡單,就是一個大塑料碗,裏面全是菜拌飯,我們一人捧着一碗,默默吃起來。
鬍子飯量大,吃完後還嚷嚷着,「還有沒有?」
這引起守衛們的不滿,矮個守衛還罵鬍子,「你是豬嗎?這麼能吃?」
鬍子氣的一瞬間瞪了瞪眼睛,但我比鬍子冷靜,趁空一直偷偷拍照片,收集各種證據。
等我們這些人陸續吃完,沒想到這女子還給我們準備了飯後的「甜點」。
不是什麼水果或莎拉,而是一個個有小孩巴掌那麼大的肥肉皮。當我瞪着分到自己手上的肉皮時,還愣住了,甚至仔細看,這上面還有豬毛呢。
我和鬍子是新人,不知道怎麼吃,但這些海猛子當先做了示範,他們不咀嚼,把這肥肉皮卷着放在嘴裏,又囫圇個的吞了下去。
我不明白為啥要吃這個。剛才罵鬍子的矮個守衛,又對我和鬍子說了一句,說這肥肉皮可是好東西,有它在胃裏,一時半會被消化不了,你們就不覺得餓了。
我瞥了這守衛一眼,尤其看着他們手中拿的午餐,又是排骨又是炒菜的,心裡冷呵一聲。而且到最後,我倆也沒吃這塊肉皮。
那些守衛都注意到我和鬍子的舉動了,他們全冷笑起來,矮個守衛還對我倆豎起大拇指說,「知道麼?以前的新人也有像你們這麼犟的,但不出三天,他們就變得跟哈巴狗一樣乖了。」
我們午餐後稍微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又投入到捕撈工作之中。這樣一直忙活到天黑,我們上岸收工了。
晚餐還稍微好一點,飯量比午餐稍微增加了一些,也不用吃那麼噁心的肥肉皮了。
隨後我們一行人一起穿過樹林,向整個小島的深處走去。這次經過林中那些「荒墳」時,我不知為何,心裏挺有感觸的。
我心說這些漁奴是可憐人,他們被欺騙到這裏,強行做高強度的勞動,還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我和鬍子沒辦法把他們立刻帶走,但我卻能努力的收集罪證,讓以獨眼龍為首的這幫惡徒,遲早全被依法判刑。
最後我還看到那個被阿虎刨出來的「乾屍」了,他被雨澆了一通,有點走樣了。守門們並沒覺得有啥,矮個守衛還捂着鼻子,特意罵了句,「真他娘噁心,他咋出來的?」
都說入土為安,試想一下,如果現在這乾屍的家屬,尤其是他的女友或妻子,看到這一幕時,又會什麼樣?
我瞪了矮個守衛一眼,這一刻整個心也沉的厲害,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控制不住的眼眶紅了。
我沒停留,也沒法停留,又隨着大部隊,往前方的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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