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還以為瞎子不會告訴他剛才找到的東西是什麼,沒想到瞎子猶豫過後竟然說了。
但他並沒有得寸進尺的問那片龜甲有什麼用,瞎子能告訴他那是片龜甲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問就顯得沒分寸了。
不問不表示他不明白,他找到的那片龜甲應該是那個死掉的老人的,那個老人住店當晚就死了,死前換過房間,而龜甲就藏在他原本所住房間的炕下,這說明老人知道有人要搶這片龜甲,是出於無奈才將龜甲藏在火炕下面的。
現在已經是深秋,客棧到了晚上都會燒炕,老人將龜甲藏在火炕下面並不是個很明智的作法,因為龜甲很可能被燒掉。
「師父,這人怎麼會將龜甲藏在火炕下面,萬一有人燒炕不就燒掉了嗎?」南風問道。
「他可能認為對方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便不會殺他。」瞎子隨口說道。
「哦。」南風恍然大悟,老人把龜甲藏在火炕下面有兩個可能,一是老人慌不擇路,這種可能性不大,他還能換房間說明追他的那個人當時並不在場。還有一個解釋就是瞎子說的這個,老人藏龜甲的時候認為自己能在店主第二天燒炕之前把龜甲拿出來,而這一點的前提就是自己得活着。
「師父,我懷疑殺他的人是個厲害的道士。」南風說道。
「何出此言?」瞎子很意外。
「房門關着呢,除了會穿牆術的道士,別人也進不去,會穿牆術的肯定不是草包。」南風分析道。
瞎子沒有立刻答話,停了一會兒才接話道,「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此言當真不虛,你自鬧市長大,見多識廣,閱歷心智遠超鄉野同齡。」
得到瞎子的表揚南風自然高興,「師父,我猜對了?」
「便是不對,差的也不遠。」瞎子說道。
南風雖然聰明,城府卻不深,「師父,我還能往下猜,但我怕您生氣。」
「能夠靜心推敲是好事,但說無妨。」瞎子出言鼓勵。
「那人頭跟您的對話我聽到一些。」南風拉着瞎子沿着南牆邊的小路往西走,「根據他說的那些話,我感覺這個道士應該認識官府的人,是他讓官府來客棧追查的,這個人跟官府的關係可能非同一般,不然的話官府不會不過堂就把人殺了,殺人是為了滅口,不讓別人知道那個老人來過長安。」
「也可能那道人自身便是官員。」瞎子接口說道。
「我也這麼想,但我沒敢說。」南風說道。
「沒事。」瞎子語氣之中透着滿意和欣慰,「把你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
得瞎子鼓勵,南風徹底沒了顧慮,「殺人的這個人應該就住在長安,他殺人是為了免除後患,這個人又能調動官府,長安城裏權力最大的道士就是護國真人了,這事兒就算不是他幹的,也肯定跟他有關。」
南風說完,瞎子嗯了一聲,「接着說。」
「沒了,說完了。」南風笑道。
「如果真是龍雲子所為,他殺人的動機是什麼?」瞎子出言引導。
「龍雲子就是護國真人?」南風還不知道護國真人的道號。
瞎子又嗯了一聲。
「老頭兒的包袱沒了,肯定是搶東西。」南風說道。
瞎子又問,「搶什麼?」
「他想要的應該是咱們剛才找到的那個龜甲,但他可能被老人騙了,拿了個假的。」南風言罷不等瞎子發問又接着說道,「他殺人滅口是因為他自以為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老人敢把龜甲扔在別的房間的火炕下面,也是因為他感覺自己把假東西交出去就不會死了,但他沒想到對方拿到了東西也沒饒了他。」
瞎子緩緩點頭,「你現在知道這片龜甲是什麼了吧?」
南風本來還沒想到這片龜甲是什麼,但瞎子的語氣提醒了他,結合這幾日自東城舉行的法會,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物,「龜甲就是天書。」
「不錯,天書本是刻在龜甲上的,共有九片,這是其中之一。」瞎子沉聲說道。
二人說話的工夫兒,迎面走來一個打更的更夫,這個打更的更夫很聰明,並不盯着二人看,而是仰頭看天,敲着梆子,唱着『天下太平』往東去了。
打更是個危險的行業,晚上出來的人十個有九個是見不得光的,盯着人家看很容易招災,此外,五個更次分別有不同的唱詞兒,此時五更天的唱詞兒是天下太平。
更夫的出現打斷了二人的談話,隨後一段時間二人就沒有交談,快速回到了西城客棧。
回到客棧時天已經快亮了,二人並沒有在客棧里停留,收了衣服拿上包袱離開了客棧。
「南風,真是辛苦你了。」瞎子不無歉意的沖哈欠連天的南風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師父,咱現在去哪兒?」南風問道。
「回南國。」瞎子說道。
南風點了點頭,帶着瞎子走向南門。
這時候除了周邊的一些外族,南方和北方地區共有三個國家,他們所在的魏國是其中之一,東面還有一個魏國,梁國在南方,瞎子說的南國就是梁國。
出城時南風一直在左右張望,出得城門之後又頻頻回望,長安是他和朋友長大的地方,而今朋友散了,他也要走了,今天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
瞎子感覺到了南風的忐忑和失落,「男兒當有四方之志,總有一天你會再回來的。」
「他們都不在了,回不回來都是一樣的。」南風還是很失落。
「無需悲傷,你想念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想念你。」瞎子說道。
「師父,您到底多大啊?」南風回頭問道,瞎子這句話充滿了柔情,這樣的話通常不會出自老人之口。
「道不問壽。」瞎子微笑搖頭。
「我猜您可能不到四十歲。」南風說道。
瞎子笑了笑,未置可否。
由於城裏之前開過法會,出城之後,不時會有一些參加法會的江湖中人騎着馬自二人身側疾馳而過,南風把瞎子往路邊帶了帶,以免他躲閃不及被馬撞到。
「師父,您說護國真人知不知道自己手裏的東西是假的?」南風低聲問道。
瞎子搖了搖頭,「想必還不知曉,龍雲子資質超凡,乃玉清宗最為年輕的居山真人,一心想將玉清宗發揚光大,但他太過年少,急功近利,行事過激,有誤入歧途之虞。」
「師父,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想通,一般人得了武功秘籍都會躲起來偷偷修煉,他倒好,大張旗鼓的亮了出來,他就不怕別人來搶啊?」南風問道。
「你有所不知,三清各宗各有佈道疆域,這西魏乃玉清宗地界,他上得皇帝支持,後有師門倚仗,誰敢為難於他?」瞎子說道。
「就算不怕搶,也沒必要拿出來招搖啊,自己偷着練習多好。」南風初入江湖,見識淺薄,聽瞎子一說才知道三清各宗還有勢力範圍。
「你又不懂了。」瞎子再度搖頭,「龍雲子初掌國事,急於顯能立威,法會之舉旨在敲山震虎,讓那些武道中人安分守己,莫生是非。」
南風點了點頭,瞎子說的有點文縐,說白了就是新官上任,把下面的人都召集過來嚇唬嚇唬,讓對方別鬧事兒造反。
「對了,師父,太清宗和上清宗都在哪國佈道?」南風問這話並不是單純的好奇,之前瞎子說過『回南國,』這說明瞎子原來就在南國,也就是梁國。
「上清宗掌東魏教事,太清宗掌梁國教事。」瞎子答道。
南風心裏有數兒了,瞎子應該是太清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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