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
幕清走進房間,就見他們商量着離開,走哪條路。心頓時急速地往下沉,她,真的要走!
醉曦覺察到異樣,轉過頭,那人面沉如水,很是不滿的樣子。
她站起來朝他走過去,笑了笑,「你來得正好,我正想着給你告別呢。」南逸辰眯眼,看她很自然地拉過幕清的手,親昵而友善。
這人的手,真實而柔軟,可自帶着微涼,如同上好脂玉,蘇帷的目光終於變得不再沉重,「你的身體還沒好,再休息幾天吧。」
「已經好了。」這傷口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了,再說她還用了九露,自然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不激烈打鬥,行走是沒問題的。
「可是,你怎麼捨得我?」他撒起嬌來,突然,一道並不友好的眸光落在身上,太過明顯的情緒,以至於讓幕清想要忽略那自後背升起的涼意都難。
醉曦鬆開手,瞪了他一眼,不想與其貧嘴,轉過身往桌子邊走去,南逸辰難得開口,聲音不咸不淡,「做客做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挽留就有圖謀不軌的嫌疑了,所以幕清即使不滿意,也不再垂死掙扎。
「南宮主,馬車已經備好。」門外,傳來女人的聲音。
幕清一僵。
醉曦和南逸辰看了彼此一眼,然後站起來往外面走去,幕清乖乖地跟在身後。
門外,無淵站在迴廊上,臉上沒了平日的輕浮,嚴肅正經,她對南逸辰微微彎腰,「樓主因身體不適不宜前來送行,特意派屬下為二位帶路,兩位,請。」說着朝前面做了一個手勢,前方的婢女紛紛避讓。
不再多說,南逸辰邁開腳步,醉曦跟在其右後側,一步一步離她住過的房間越來越遠,幕清和無淵跟在身後,晨光里的影子,將他們拉得老長老長。
四人間,無人語。
秋鳶端着手裏的早點前來,站在台階上,只看到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晨光里的金色,落到眼角,像是鍍上的黃金,又像是,黃金淚。
走了?終於走了!
秋鳶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心裏空蕩蕩的,她曾經那刻骨銘心的五年,終於變成了回憶,這幾日,想要當做一切都沒變的美夢,終是破碎了。
再沒了碧琪的聒噪,她再也不會在耳邊說美男,再也不會有人拿着畫像問自己哪一個好看了,也沒了梵蕭的無賴,他也不會再折下一株帶着陽光的槐花放到自己手裏,再也不會拉着自己問如果去了青樓會做什麼,更不會出現眼裏的憐惜。也沒了青姨的喋喋不休,沒了陽斂子的投機取巧,沒了宮主的冷漠,沒了閣主的欣賞……
她的五年,是她的一生。
碧琪……碧琪,別惹閣主生氣了,以後,不會有人告訴你,懂得閉嘴!
她閉上眼,悵然若失。大概她是第一個,離開了鎏苓宮還想要回去的人!
「哇哇,那個女人是誰?長得真他媽的好看,嘖嘖,我以前怎麼沒看到?」笑御不合時宜地闖進來,見秋鳶沒反應,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喂,問你話呢?」
秋鳶睜開眼,木訥的臉上竟然有種滄桑,她說:「那個人,就是你口中的殘忍嗜殺且長相奇醜的,鎏苓宮閣主。」
「啥?」笑御的嘴足以撐下一個雞蛋。
………………
………………
日頭漸漸升高,停在面前的馬車豪奢異常,幕清不去看,只是一個勁地盯着醉曦的側臉,良久沒有反應,至於無淵和他們客套了什麼,他不甚關心。
無淵實在受不了他那白痴一樣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用手肘碰了碰他,「喂!回神了。」
醉曦有些好笑,她拍了拍幕清的肩膀,「我走了。」
南逸辰已經上了馬車,此時正掀開帘子等她上去。
「姐。」幕清一把捉住她的手將其擁入懷裏,他的力氣像是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血肉里,勒得醉曦喘不過氣,可她沒有掙扎,好好地任他抱着。
無淵錯開眼,南逸辰放下帘子,半臥在準備的白色狐裘地毯上,若有所思。
「姐。」她將嘴湊到她耳邊,「我再也不會給任何人拿我來威脅你的機會。」
醉曦不做聲,只是伸手回抱住他。
「姐,你要好好地,當初我說的,是真的!信我!」
「蘇帷,……謝謝你,還活着。」她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去。
幕清站在日光中,目送她上了馬車,看着輕紗飛揚,她在裏面安靜如花,他站在外面靜立如竹,車輪聲漸漸消失在耳邊,他摸了摸胸口,空蕩蕩的。
姐,我們都不會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孩子了,所以,欺負過我們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說了保護你,就不會食言,你要信我!
「喂,人都走了。還愣着幹嘛?」
他轉過眼,看了一眼無淵,黑眸沉沉,黝黑如不見底的深淵,將人吸進去後就再難以拔出來,無淵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瑟縮。「怎……怎麼了?」
醉曦說,要珍惜愛他的人?
然後他望着無淵,很是一本正經地問:「你愛我嗎?」
無淵首先是驚訝,其次是害羞,再其次就是目光閃爍,可惜,幕清錯過了她的表情,只聽到她吞吞吐吐的回答:「愛……是愛的。」
他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徑自離開,愛?多麼廉價!那個人剛剛的樣子,分明是有苦衷的,愛他有苦衷?多可笑!
他會珍惜愛他的人,可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愛自己的,就只有姐姐,只有醉曦,所以,他會珍惜的,也只有那一個她!
至於其他的,他會一筆一筆地算出來,慢慢地還!威脅自己的姐姐?那怎麼好意思放過呢?
黑眸里的陰沉像是鷹隼,可怕又銳利!
……而另一邊,醉曦卻不知道她這個弟弟的打算,馬車搖搖,駕車的是鎏苓宮的暗衛,技術還算不錯,可是南逸辰身上的冷漠氣勢太過強大,讓她稍稍不安。
他閉上眼假寐時,斂去所有的冷然,像是高貴優雅,翩翩如世家的貴公子,可一旦當他外放所有的威壓時,立即就如同冰山寒風獵獵,冷到了人的心坎,陰寒不止。
醉曦安靜地呆在另一邊,思緒停滯,只是望着那個人完美的側臉發呆。
她的眸光雖然不熱烈,也不冷淡,可是南逸辰還是感覺到了,他側過眼就撞進她的清眸,轉過身身面對她,問道:「怎麼了?」
醉曦被他發現了尷尬得緊,不自覺地往角落裏縮了縮,清澈的眼沒有害怕,可是那困窘讓人想起某種小動物,只見她立即搖頭,無辜而可愛。
南逸辰有些好笑,對她招了招手,「醉曦,你過來。」
某人聽話地坐到他身邊,男子身上的清寒淡香瞬間包圍了她,像是安神香一樣,心情頓時就變得寧靜。
她雙手抱着自己膝蓋,縮成一團的樣子格外的弱小,甚至是嬌弱,然而當事人並沒有注意到這,她只是覺得這樣有安全感。
「傷口好得差不多了?」
「嗯嗯。」她點頭。
南逸辰卻是伸出手分開她抱着的手臂,「不要用這樣的姿勢坐着,傷口表面沒事,但這樣還是容易會讓背部的傷裂開。」
醉曦順從地放開,青絲順着她肩膀上滑下來,遮住她的半張臉頰。
「你有心事?」他問,語氣算得上是溫和,可聽起來仍舊冷淡。
醉曦皺起秀氣的眉頭,她不知道該不該說,但當看向那個人時,那冰冷如玉的臉,比平時柔和,眼睛也不全是冷意,她頓時就多了幾分底氣。
「宮主,你,……」她想問什麼,卻隨即打住,然後想了想,卻不知如何說,他對她是特別的,可這種特別,他本人也許還沒有意識到。
「嗯?」
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揚的音調,平白的惑人。
她鼓起勇氣問他:「宮主,鎏苓宮有沒有先例閣主自降職位的?」
南逸辰聞言不期然皺眉,聲音不自覺帶點寒意:「你想要幹什麼?」自降?誰不是為了掙破頭皮想往上爬的,她倒好,聽這意思,似乎是想要自降等級!
「我想……」
「醉曦,不可能!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南逸辰打斷她的話,冰寒無情。
馬車突然側了一下,笨重的車廂也往外甩了一下子,原本安靜坐着的人因沒有料到抖動而往旁邊歪了過去,旁邊是南逸辰!
她用內力立即穩住身體,可還是不可避免地上身傾斜了點,南逸辰同樣歪了身子,墨發揚起,剛好拂過傾來的醉曦的臉上,發上的清香傳到心底間讓她心狠狠一顫。這個人,她想要!
等平靜下來後,醉曦卻還是問道:「為什麼?」自降了職位那不就是將權力讓出來,他也不用懷疑,不是很好嗎?更何況,她並不想一輩子都這樣暗戀他,以前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排斥,可是現在他並不排斥而且還很特別,那就意味着,她是有機會的!
如果沒了這閣主之位上規定的枷鎖,她就可以……就可以告訴他所有了,趁着他身邊沒有女人的時候!
至少,要爭取一下!也許,會有機會的!
如果是自作多情了,那,她也可以沒有遺憾地放手。
南逸辰眯了眯眼,瞧着她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因為,我不准!」自降?那以後她就會……離自己很遠了?不行,她要呆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或者說,呆在自己眼皮下!必須!
醉曦後背一涼,她試圖解釋:「可是宮主……」
「你能找到一個更好代替你的人?」他冷冷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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