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就着這災情發表了一大串同情憤懣的語段,聽着他們無關痛癢的陳詞濫調,醉曦斂眉。
「皇帝登基了四五年吧,要說一開始還是政治清明,賢臣輔佐,可是那些朝廷元老,哪一個不是死的死退隱的退隱,堂堂天朝,連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都沒有!」
「先帝當年也不知道怎麼就選中了……」大逆不道的話還沒說出口,一下子就被人捂住聲,「好好,我不亂說了,不亂說了。」
「小心一點為好。」
「知道,不過你們看看現在的朝廷,混亂成什麼樣子了!」
醉曦放下銀子,就往二樓走去。一剛到二樓轉角處,一群穿着鎧甲帶着佩刀的士兵湧進來。「把那些胡言亂語的瘋狗都給老子抓起來!」
「是!」
「啊,我什麼都沒有說。」
「官爺饒了小的吧,小的可一句話都沒說過啊,家裏還有八十老母等着小的……官爺……官爺……」
「爹爹……爹爹……」
底下一片鬼哭狼嚎,甚至將客棧的桌椅都砸了,掌柜的縮在角落話都不敢說一句。醉曦冷冷地看着,轉身進入房間。
暗衛傳來消息,西陵家同秋凌山莊正式取消定親!
這一消息,恐怕在江湖鬧得沸沸揚揚。當初陳子舒和西陵蒂兩個兩情相悅喜結連理天造地設是多麼地惹人眼紅,現在,卻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醉曦有些恍然,她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不過是小小的把戲,他們禁受不住就怪不得她。然而,心裏有一處依舊不好過。
西陵蒂有什麼過錯,她卻毀了人家的姻緣!
可是又轉念一想,陳子舒連基本的信任也給不了西陵蒂,就算他們成功結合,沒有信任的話,以後,也是一場悲劇。
她想。
也許對那個人的點點愧疚,不是因為心善還存在着一點點的良知,而是,在那一場愛情里,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南方的黑夜來得要比北方晚很多。
「老夫不明白公子何意?」
「城主何必裝作不知呢?您守着天朝南端的軍事要地,靠西嶺,據冥谷,這麼多年可是他人眼中的一大塊肥肉啊,若您身邊沒有一個和您相互扶持的朋友,想必一定不好過。」
南城城主氣得臉色發白,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少氣盛的小伙子給威脅了,鬍子一抖的一抖的,青筋暴露,幾乎說不出話來。
「御史大人圖謀不軌,暗地裏拉幫結派美名其曰振朝綱,肅外敵,也不知道肅清的,是誰?城主莫要忘記,這天下終究是軒轅家的天下!皇上固然是一時糊塗,城主也莫要跟着別人犯糊塗才行。」
珠玉中,年輕男子的臉暴露出來,五官端正,不知道是不是話說得義正言辭,眉目間竟然也是一片正氣,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淡然得很。
「公子說話老夫不懂,也已經很深了,公子不如休息去吧。」僵硬的話,幾乎顧不得什麼分寸了。
「是有些累了,城主可要好好思索一番。」說着站起來負手準備離開,等到了門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轉身,「這天下是軒轅的天下,但是,軒轅家的人,也有高低貴賤,城主大人,您說是,還是不是?」
站在中央的城主差一點就將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等人囂張離開,他才猛地把酒案上的所有東西拂落在地,雙目噴火,太陽穴突突地跳,手指緊握成拳,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醉曦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疑惑,不過從他們的對話中,她隱隱知道了什麼。
「誰?」
多年的警覺並未消退,反而因為局勢緊張而更加敏銳。
醉曦也不再隱藏,從暗處走來。
南城城主眯起眼睛打量着來人,一張臉眉清目秀,穿着褐色短衣,頭髮以玉冠束縛。
「公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即使心中驚疑不定,可是面上仍舊是不動聲色。
沒有漏過他眼中剎那的殺機,醉曦安撫地笑笑:「城主莫要慌張。」說着微微低頭,指尖在耳後一划,一張面具刷的被撕下來,露出那張清理絕倫的臉。
他一顫,立即作揖俯身,「原來是醉曦姑娘,是老夫怠慢了。」
南逸辰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捅破。從腰間拿出盒子,「宮主特意讓我親自交給城主的。」
怎料那人見了盒子,整個人簌簌發抖,眼眶竟然還有些濕潤,弄得醉曦莫名其妙,也不知所措,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她面前老淚縱橫,實在是有些吃不消啊。
他接過盒子,慢慢打開,一塊兵符,一塊玉玦!
兵符!
醉曦眯了眯眼。
「天不亡我啊……天不亡我啊!」
等人的心情平復下來,他才立即伸手請她坐,又看看這滿地狼藉,也尷尬萬分,「姑娘莫要見怪。」
「不會,剛剛那人,是劉雅易?」她當初去京城見過一次,因為莫名覺得熟悉,才會稍加留意,不曾想,今日會再次見到他,宰相嫡子!
也不一驚一乍了,城主大人抱着盒子坐到她對面,點了點頭,「剛剛姑娘想必也將我們的話聽了去,那個劉雅易,是來當說客的。不過……哼,遊說不成,還想要威脅老夫,豎子無禮!」
他吹鬍子瞪眼,眼睛如同兩個鈴鐺一樣,小鬍子隨着他激動的心情也一顫一顫,頗具喜感。
「誰讓您老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塊肥肉。」
「唉,這南城易守難攻,一直以來是兵家常勝之地,誰不想要?不過,他們也實在是荒唐。」
醉曦很多事情不太明白,可是剛剛那一番話她也知道了很多,比如現在朝堂分為兩派,一個是「保皇派」,即要護帝王,肅內賊,另一派,恐怕就是那個御史大人,想要造反了!
不對!
現在七王爺回來了,朝廷的那些人可都是人精好,靜觀其變,我們就可憐了,只能被拉着走,還是迫不得已的。
那個七王爺啊,整天遊手好閒,遊山玩水,沒什麼威脅的,再說了,聖上都已經為他指派了一個胡人的郡主,他哪還有什麼戰鬥力啊。
也真是可憐,自己的王妃,自己也做不了主,以後自己的嫡子,還是血統不純正的胡人血統。
這天下是軒轅的天下,但是,軒轅家的人,也有高低貴賤,城主大人,您說是,還是不是?
以前從梵蕭的埋怨中和一些零碎的片段里,整理出來某些信息。
應該是三派!
還有一派,是七王爺!
想到剛剛劉雅易說軒轅家的人也分高低貴賤,想必說的是那個神秘的七王爺了。可是,他為何會那麼生氣?
除非,那個七王爺,是他的主子!
表面上的中立,實則不過掩人耳目罷。
南城城主對自己客氣有加,不過是南逸辰的面子,可是南逸辰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伊畫也是朝廷的人?他怎麼都與朝廷脫不開關係。
莫非,他也是這朝廷之爭的一員?
或者說,他是擁護七王爺的?
醉曦皺眉,而南城城主還在喋喋不休,他只是以為醉曦什麼都知道了,也就不避諱說什麼了,「以為自己流浪了幾年就真以為看破了人世間的貪慾,隨隨便便就可以掌控人心,太嫩了!」
「流浪?」
「是啊,他是在五年多前從外面接回來的,據說還是在江湖人中養着的,還頗不受寵。」
醉曦瞳孔猛然一縮,瞬間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城主可知道,他是被哪一個江湖人養着的?」
「這個老夫真不知道,因為他畢竟是宰相的嫡子,當年都被封口了。」
封口?既然是在江湖,就沒有鎏苓宮可以查不到的!
她要走時,受到了很是熱情的挽留,城主的熱情,令人疑惑異常。
「醉曦姑娘,宮主可還有什麼交代的?」他老眼射出兩道期待的光。
只可惜,遇到了一堵自動屏蔽的牆,醉曦搖搖頭,他能有什麼指示?
「那個……醉曦姑娘,老夫的女兒和姑娘年紀相仿,不如在老夫這裏住個幾日,你們兩個也可以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
她為什麼要交朋友?
實在不明白他這樣的諂媚態度是為何。一個朝廷之人,一個江湖之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相交,上前示弱的不是其他,而是掌管天朝軍事要塞的人。
真是值得深思。
至於他的女兒?想必南逸辰沒有興趣!有興趣也不能有!
由此,知道對面人什麼心思,就更加不能留下來。
南城城主的小九九被打破,不過他並不介意,日子還長着呢,他隱隱約約知道這個醉曦對南逸辰很重要,不然也不會將兵符讓她親自來交給他,而且當初他說起這個人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幾分。
所以,才覺得這個人說話的分量,要比其他人更加有效,當然,自己女兒不是更加有出路?不能攀上他,引薦給諸侯將軍的,也未嘗不可。可惜了,醉曦拒絕得太乾脆利落。
但是他可以理解,誰都會對覬覦自己心愛的東西的眼睛生出防備來。
冰涼的大道上冷清寂寞,深更半夜除了白慘慘的燈籠發出的光,一個行人也沒有!遠處勾欄偏偏燈火通明,裏面還時不時地傳出一陣一陣的嬌笑。
醉曦沒有回客棧,而是往西南方的方向而去,風聲簌簌簌簌的刮在臉頰上,落在耳邊的呼嘯聲,如同地獄修羅里哀嚎的求救聲。
「三日之內,我要劉雅易的所有資料!」
……
「滾開!」
「滾?你要我滾去哪裏?呵呵呵,你可別忘了,下個月初五,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現在這麼厭惡,到時候你還要迎親可怎麼辦才好呢?」
珠玉圍壁,黃金作柱礎,極盡奢華。
男子猛地站起來,冷冷地瞧着因為自己動作而摔倒的女子,臉頰的肌肉似乎扯了扯,勉強可以稱為一個笑,充滿了不屑和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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