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去給我做些吧。」看到她遲疑,醉曦又加了句,「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廢人,想要動還得靠別人,不用擔心。」
「呵呵夫人說的什麼話,老婆子不是這周圍有野獸不安全嗎?」
「無礙,這周圍的野獸,」她意有所指,「怕我的居多。」
婆婆一走,一個白色的身影也隨之走到身前。臉頰被一隻冰冷的手拂過,她輕輕顫了顫。「我還在想,你要花多長時間?」話音剛落,身子就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被人緊緊勒住,勒得她喘不過氣。
「他處理你的血太仔細,紫雲鼠要發現也要些時日。」他說完目光就落到裹上紗布的手腕上,臉一沉。
醉曦也不掙扎,稱得上乖順地躺在他懷裏,他身上的冷香,還混雜着血腥。心口一痛,「我如今也不過一個廢人,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放過我吧,南逸辰。」
「死也不放!」
「呵呵呵,」她目光空洞地看着遠方,「那個時候嵐雪舉刀的時候,我就在想,若是真的那樣死了,那該多不甘心啊,我連……」
「我都來不及看蘇帷成親的樣子,也又好多話好像沒和你說。」腰間的手再次收緊,「可是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又想,我和你,好像已經到了盡頭。你看,我要原諒你,除非我死,多難啊!」
「啊!」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看到突然多出來的人嚇得大叫,「你……你是什麼人?」
南逸辰望過去,又看了看懷裏的人,衣袖順勢一揮,疾風呼嘯,婆婆被氣流擊得直接昏了過去。「醉曦,我們回去。」
「我要見幕清!」
「好。」
梵簫覺察到不對就立刻往回趕,在還未到居處就聞到濃重的血腥,神情一暗,他一路向前,就看到一路的屍體,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影衛竟然直接被一擊斃命,這樣的手法,江湖中能做到的,並非沒有,但不多!
他抵達居處,就看到婆婆坐在門口,面如菜色。推開門,什麼也沒有,那個人的氣息似乎也隨之消散。
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公子?公子,姑娘被仙人接走了。」
「仙人?」
「是啊,老婆子都看見了,他平白無故地就出現在院子裏,穿着白色的衣服,手一揮,我就睡着了,不是仙人是什麼?」
南逸辰!
梵簫目眥欲裂,他張了張嘴,卻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他沒走,那個人,還會再回來的。
醉曦被安頓在鎏苓宮離京都最近的分舵中,他親自照料,什麼事情都親自動手。從她回來後,一句話也沒開口。
「我派人給幕清送信了,你不必再擔心。要見他我不反對,可是,你總不希望他見到你這個樣子罷,至少等你傷養好,我讓陽斂子趕過來了,他給你接好經脈。」
「你的武功……雖然廢掉,但是來日方長,可以重新來過。」
說完他拿過藥膏,為她腫着的臉頰抹藥。抹完後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角,「今天奔波了一天,你應該很累了,好好休息。」
人都行至門前,後面傳來她沒有起伏波瀾的嗓音,「南逸辰,留梵簫一命。」
南逸辰一僵,眼裏的殺意再次湧現出,他不答,手狠狠地掐住門栓。
「他的命,我來處置。」
他驀地轉過身,死死地盯着躺在床山的人,「這就是今日你沒有任何強烈反對的和我回來的原因?你怕在他趕回來時遇到我,我會痛下殺手?或者說他今日恰巧不在也是你故意支走他的?」
醉曦低低的笑傳來,「是又如何?不是,又當如何?」
說完她只覺得下顎一痛,南逸辰寒着臉,見她划過一絲痛苦,手中的力道就立刻放鬆下去,「我真不明白,他如此對你你還要為他說話,可我……確實做得過分,你就要我死!醉曦,你的心,究竟是怎樣的?」
「人的心,永遠都是長偏的,你怪不得我。」
南逸辰臉色一白,拂袖而去。
當夜,他立刻回到了青雲峰下的小木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梵簫坐在院子中,這天氣的溫度很涼,他沒有知覺地直直站着。
見到南逸辰,他並不意外。
「她讓我留你一命。」
「是嗎?」梵簫苦笑,「那你呢?」
「我想把你挫骨揚灰,可是,也許,看你痛不欲生,或許會更好。」話落,風雲激盪,他聽到利劍刺破凝滯的空氣的聲音,那一刻,他甚至有些不大想應付。
匆忙躲過,手臂上劃開一道傷。
「讓你也嘗一嘗當廢人的滋味。」
「南逸辰,你瘋了!」
他的第二招被來人卸了大半力道,攻擊性根本不是很大,但也有得梵簫受的了。伊畫扶了一下連連後退的人,瞪了南逸辰一眼。「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南逸辰瞥了一眼多管閒事的人,再看看臉色蒼白的梵簫,「你為何不問問他做過什麼?梵簫,你既然做了,就讓伊畫看看你智謀。把我和醉曦耍得團團轉,不是很自豪?」
伊畫茫然地轉過頭看向梵簫。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南逸辰不想多說,他從來都沒有打算懷疑過梵簫,這個人,他一直都那麼相信。當初他給自己德州太守的資料,很明顯是在製造和醉曦的誤會,甚至在和醉曦對話後,隱隱覺察到不對時,他也只是懷疑幕清沒有說實話。
然而,在那夜他說醉曦掉下山崖時,他才開始懷疑。
山下有血跡,他做的假象都很逼真,可他不知道的是,醉曦因為曾經被逼着喝下各種毒藥,以至於血里有毒。
紫雲鼠在冬季很少出來活動,不過他們比較饞,對毒萱草尤為熱愛,所以一旦問道毒萱草的味道,他們也會出來。
毒萱草是奇毒,很難得,可是當初嵐雪給醉曦的藥中,最多的就是毒萱草。
山下的血,並沒有引來紫雲鼠!
他會被蒙蔽,不過是因為信任他,然而當對一個人產生了懷疑時,之前所有的理所應當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比如,醉曦為何會突然知道了嵐雪並沒有死,且嵐雪是榮郡主。
而知道這個的,除了伊畫,就只有梵簫。嵐雪可能會有意暴露自己,但是她不敢,自己的手中還有她的砝碼,當初他救活了她,卻也為了以防萬一給她中了蠱,她這些日子一來安心被控制,也不過是蠱的原因。
但她突然不再有所顧忌,那肯定是這蠱的問題被解決了。
能解決的,除了他,還有誰?
還有梵簫!
連伊畫都不能!
因為伊畫不是鎏苓宮的人,而梵簫是!醉曦都不知道梵簫投靠了鎏苓宮,這也是當初醉曦被綁架後,梵簫情急之下可以調動鎏苓宮最高影衛的原因。
還有李棠的死!
他當時堅定不移地認為是醉曦,是因為當時的人身上有醉曦身上的東西——鎏苓宮閣主的信物!這個東西,江湖人可以接近的,除了他南逸辰外,還有一個人,可以不受任何的監視!
依舊是梵簫!醉曦信任他,因此他輕而易舉地就可以拿到。
這麼千方百計地要挑撥,究竟是何原因。
不過是他的偏執。
他愛醉曦!偏執到了一種境界。
……
伊畫站在二人中間,搖搖頭,「梵簫那麼維護醉曦,怎麼可能會忍心傷害她?」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這個問題,就連梵簫自己都不能回答。
怎麼忍心的?瞧着自己的手,當初廢去醉曦的那一身武功時,他的手都沒有抖一下,堅定決絕,揮刀下去時他甚至聽到了骨血中的興奮戰慄。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從今往後只能靠着他生活,那個人要和自己一起活下去,他便開心得不行。
就算手段是卑鄙殘忍了些,可只有折斷她的雙翅,她才會落到自己的手中。
他以前沒有想過要用這種方式的,只是嘗試着一遍一遍地告訴南逸辰他對醉曦的感情不是愛,只是習慣。一次一次地要他去接觸接納其他女人,以醉曦的潔癖程度,她不會容忍的。
可是南逸辰終究不是傻子,他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於是他幾次三番地想要挑撥和醉曦的關係,成功了,但效果並不大,反而給醉曦帶來了極大地麻煩,差點讓她失去貞潔,且低估了南逸辰對心愛人的忍耐力,所以,醉曦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原諒」。
既然無法挑撥,他索性把南逸辰拼盡全力要隱瞞的事實真相給挑開。
就是要讓她知道嵐雪的存在。因此那次他故意將自己的玉佩掉落,故意設計一出刺殺的戲碼,故意讓她和嵐雪交手,故意讓嵐雪露出破綻。他知道,醉曦接下去一定會查。
他沒有料錯,醉曦果然查了!還查得準確!
伊畫他們想要殺人滅口,他怎麼能讓她成功呢?暗地裏幫嵐雪逃脫。
和嵐雪聯手,把蘇州搞得一團糟,嵐雪既然當初代表着鎏苓宮去解決王奕被襲之事,只要她稍加挑撥再打着鎏苓宮的口號,王家豈會不從。
王家和白家表面上都得你死我活,可誰曾想到他們暗地裏密切來往,所以王家動,白家動,秋凌山莊和壺刑樓敵對狀態持續多年。所以幾大家聯合要打擊壺刑樓,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他暗示醉曦要小心,卻也沒想到她會把所有的影衛全都給幕清。這實際上給了他很大的便利。她單槍匹馬地要去青雲峰,嵐雪會在半中央攔道,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當時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出動了梵家的十三絕!
然而真正出了意外的是,嵐雪會把所有的事情告訴醉曦!!
瞧着當時那個人崩潰的樣子,他雖然不忍,雖然動搖,可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她是在乎自己的!
在她束手就擒時他還在想要不要放棄計劃,原來自己在她的心中分量可以重到和幕清媲美。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後悔。
不過嵐雪徹底粉碎他的幻想,既然如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嵐雪想要他的命。他也同樣要嵐雪的命,只是她的勢在必得敗給了梵家在皇權中的地位。
十三絕出手,還沒有出過差錯!
既然醉曦知道了,那不如,折斷她的翅膀也好!
他甚至也想過,南逸辰會不會發現,可他有接下去的計劃,奈何,他沒有料到南逸辰的動作太快,他的想法來不及實施,就已經被打亂。
那個人問他後悔不?
他後悔嗎?從她說幕清有她的影衛護着不會有事,而自己不能有事這句話時,他是後悔的!他後悔自己的偏執。
可是,她綿軟無力的躺在自己懷中像一個瓷娃娃要自己的保護時,他就知道了,自己不會後悔!
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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