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
婉兮輕輕一拍炕幾,砰的一聲,掌心震得要沿着掌紋裂開一般,可是婉兮卻感覺不到了疼。
「人生一世,孰能無過?更何況我阿瑪這份內管領的差事,做的便是皇家的家僕,事無巨細都要記賬呈報,便是管領下有多少只大鴨大鵝、多少半大雞鴨、多少新生小蛋,都不能錯了數兒去……我阿瑪這一輩子小心翼翼,其實卻也終究難以避免疏漏去。故此若有人早想挑阿瑪的錯處,那在其他時候、其他事情上,早就能挑的出來。」
「可是他們偏偏趕在這一宗事兒上,不就是想叫人以為,我這個新人仗着皇上寵愛,便將孝賢皇后也不放在眼裏!不僅我這樣兒,便連我阿瑪也一同忘了自己的身份,連給孝賢皇后崩逝之後上供都敢怠慢了……」
「這叫什麼?以下亂上,還是目無中宮、野心惑主?鈐」
毛團兒貴在夜色里,目光也是越發幽暗:「更何況,主子還是孝賢皇后宮裏出來的人啊。在外人眼裏,主子是孝賢皇后一手教導成就。主子能有今天,全都是孝賢皇后的功勞。結果孝賢皇后剛剛崩逝,主子的阿瑪便敢這樣輕慢了……」
婉兮都忍不住笑起來,笑得弓下了身子去,笑得停不下來洽。
「是啊,是啊,這個節骨眼兒挑的,真是了不起!」
「其實就算說主子輕慢了孝賢皇后,倒還不要緊。」毛團兒的黑眼珠兒里染了更多的夜色去。
婉兮便緩緩直起身來,眯眼凝視住毛團兒:「更要緊的,是什麼?」
毛團兒深深垂首:「更要緊的,怕是有人想藉此事,叫外間注意到主子與孝賢皇后的不睦去。況且此事就是發生在孝賢皇后崩逝之後……孝賢皇后崩逝得離奇,天下多有疑問,故此在這個當口挑開這件事,何嘗不會叫人將孝賢皇后的崩逝,與主子新人盛寵聯繫到一處去……」
婉兮靜靜站直,下頜高高抬起:「你說得對。他們只拿捏我阿瑪做什麼?他們要我阿瑪的命去,又能怎麼樣?——他們真正想要的,是我的聲名、我的命去!」
「說到巧,還有一宗巧:孝賢皇后的梓宮在三月十七已經回到長春宮,若有人想要參劾途中之事,那會子便該上奏本。可是奏本偏偏是在四月才上的……而四月,又正是主子晉位為妃之時。」
「是啊!」婉兮忍不住又是寒聲而笑:「只可惜那會子皇上將這事兒壓下來了,故此才沒鬧開。否則一旦這事兒那會子就鬧騰開了,我連封妃都不可能了吧!」
婉兮笑夠了,垂眸望向自己的手。
這會子才覺着震得疼,火辣辣的。
「這一年我本想息事寧人,關起自己的宮門來,不參與中宮之爭,不去摻和太子之爭……可是原來卻那麼早,就已經有人將我算計進去了。如果不是皇上心下明白,我如何能從四月安安穩穩過到了十二月來?」
毛團兒輕嘆一聲:「其實這宮裏,何嘗當真有『息事寧人』一說?主子明鑑,便是主子想息事寧人,可是卻有人不肯放過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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