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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也是驚住,隨即便也笑了。
她居住的「天然圖畫」位於圓明園後湖的東側;而放煙火的福海,則是朝廷將舒妃祖上權臣明珠的私家園林納入圓明園所成的長春園。圓明園在西,長春園在東。「天然圖畫」恰就在兩個園子中間兒的地方。
而婉兮誕育七公主的「五福堂」又正在「天然圖畫」這個小島的東邊兒。東邊牆上開窗,為了看東邊兒放西湖的「蘇堤春曉」;而這晚上,這扇窗正可叫婉兮都不用下炕,便能看見東邊兒福海之上騰起的焰火。
故此皇帝在長春園的福海上放煙火,就算圓明園裏環繞着後湖的其他幾個小島未必能看得清楚,婉兮這裏卻是所有嬪妃的寢宮裏,視角最好的。
婉兮卻故意道,「……皇上既然放法船煙火,何不就在後湖放了?這樣更近。」
玉蕤便笑了,「若是在後湖裏放,那環繞着後湖的小島上自然都能看得見。便如其他主子合住的『天地一家春』也都瞧得見了。那就不是皇上放給主子和咱們七公主單獨看的了!」
婉兮忍不住做了個鬼臉,「誰說皇上是放給咱們單獨瞧的?我可沒瞧出來!」
玉蕤等人便也都笑了。
婉兮笑了一會子,這才想起孫玉清還在殿外候着呢。
婉兮便吩咐玉蕤,「揀個荷包,與他道聲辛苦吧。」
再懶得應對這樣的奴才,可是好到是特地跑過來報喜信兒的,不喜歡人,卻沒必要跟那喜信兒過不去。
玉葉倒是忍不住哼了一聲,「主子何必搭理他!」
婉兮盯住玉葉,「……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玉蕤取了荷包出來,婉兮特地叮囑,「你去。」
這會子少叫玉葉跟孫玉清見面,只希望消消停停等八月玉葉出宮去便罷。
令妃誕下七公主,後宮諸人雖還未方便親來看望,可是消息早已傳遍了。
有皇子的,便如皇后那拉氏、純貴妃、愉妃自是都悄然鬆了一口氣。
其餘沒有孩子的,倒也罷了;總歸自己也沒孩子,令妃多了這一個公主,與她們也礙不着什麼。
唯有忻嬪心下打翻了醬醋瓶去。
——因為宮內,此時唯有她只誕育一名公主。
且兩位小公主只相差一歲去!原本還以為宮內只有六公主一名小公主,好歹能受盡皇上寵愛呢,這便還沒等周歲,一切便都已經化作了泡影去!
忻嬪心下煩躁又惱怒,卻因這會子與一眾嬪妃都住在「天地一家春」呢,也怕自己的神色叫人給看出來。這便吩咐樂容和樂儀關起殿門來,一整天都閉門不出。
天地一家春正殿裏,那拉氏憑窗而立,含了一抹放心的笑,瞟着忻嬪所居的配殿方向。
「瞧,那麼性子活潑的,今兒卻一整天閉門不出,連個動靜都沒有——她再想藏着掖着,我難道還瞧不出她難受了麼?也是,睡覺如今宮裏,就她和令妃有小公主呢!」
「不過在我看來,這可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我的五公主剛薨,她的六公主就來了。她拿那金麒麟做緣分,想要搶了我的五公主的婚配去——今兒倒好,她的六公主還沒周歲呢,人家令妃的七公主就來了!」
「該!這就是活該!叫她當年看我的五公主薨逝,心裏的樂呵,今兒全都給抵回來!」
那拉氏說着長長鬆了一口氣,「令妃這七公主生的好!皇上喜歡,我也喜歡!」
塔娜和德格自然也是解氣,都不由得含笑道,「令妃一向乖巧懂事,奴才們倒沒想到,她連生孩子都這樣會生。她既誕下公主,便怎麼都威脅不到咱們兩位小主子去,主子自然也樂得與她交好。」
那拉氏唇角輕勾,「說的是。與她聯手,總好過與她為敵。」
「只是她臨盆之前那會子,我總難免擔心她生下皇子。如今一切擔心便都沒有了。」
那拉氏歡歡喜喜吩咐,「那倒要給令妃和七公主備一份兒重禮去。你們去預備,至少要是當年賞賜給忻嬪和六公主的三倍之數才好。」
塔娜和德格對視一眼,也都含笑去預備了。
七公主降生三天,正是七月十七,七公主「洗三」。
而這一天,也恰好是忻嬪的六公主的周歲之日。
宮中皇子和公主們下生之後的重要日子不斷,各種禮數也都不斷。洗三和周歲都是重要的日子,宮中按例都有賞賜,都要派人執行各種儀軌。
按着宮裏的規矩,周歲抓周,又稱「晬盤」,公主要使用以下物品:玉陳設2事、玉扇墜2枚、金匙1件、銀盒1盒、犀鍾1棒、犀棒1雙、文房1份、晬盤1具、果筵1席。
除了這些用具之外,皇帝、皇后、皇太后也有恩賜;其餘後宮也應有賀禮。
忻嬪一大早就在望着門外。
內務府終於送來了六公主抓周的用具,也派了姥姥來;只是皇上卻沒來。
一直等到快晌午了,皇后、各宮嬪妃的賞賜才到了。
竟然送來的都這樣晚,便是不用問,忻嬪心下也自然都明白——人家是都先到令妃那邊去,給令妃和七公主送「洗三」的禮去了。
只因這時辰早晚的區分,忻嬪便已經有些意興闌珊。待得翻看那些禮品,果然當真並無什麼出挑的。不過就都是宮裏送禮常用的荷包啊、小金銀錁子之類。
忻嬪終是忍不住迭聲冷笑,「……果然是薄厚有別!」
樂容和樂儀也只能小聲勸說。
樂容道:「好歹,令妃是妃位,主子在位分上的確是暫時低於她去。這後宮裏又是尊講究尊卑有序的地方兒,故此她們這樣倒也情有可原。主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樂儀也說,「……再說主子是剛進宮就得了公主,令妃都進宮這麼多年了才得了這麼個公主。便是她們對那邊兒的心意重些,也是可憐那令妃這麼大年歲了才得孩子的緣故。」
「主子這麼年輕,以後的孩子還多着呢,主子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去?」
叫兩個女子這麼一勸,忻嬪的心這才寬了下來些。
「你們說的也是。終歸她生下的也是個公主……我誕育六公主,不得晉位;她這回總歸也不能!那咱們,就還分不出高低伯仲來。」
「來日方長,總歸我比她可小着十歲呢。若論將來,我如何就超不過她去?!」
這一日一大早,「五福堂」門口便按着滿人的習俗,在門口右邊掛上了紅布條(若是男孩兒,在門口左邊掛弓箭)。滿人習俗,生男稱「大喜」,生女稱「小喜」,故此從宮門早上一開,外頭人進來送禮,人人嘴上都道,「賀令妃主子小喜。」
皇后那拉氏的禮,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塔娜親自將禮送來的時候兒,天還不亮。用那西洋鐘錶來看,才三點多鐘。
這個時辰正是寅時,是七公主「落草」的時辰,也是皇上每天起身的時辰。
皇后賞賜:金銀八寶四對、金銀如意二對、金銀花錢二對、頭擋一個、枕頭一對、棉被二件、棉褥二個、棉襖四件、夾襖四件、襪子四雙、嗎哪哈四個、兜肚四個、紅綢帶四條、抱抱簾四個、白布糖口袋二個、月白紡絲帶四條……
這樣琳琅滿目,叫婉兮也不由得看了愣住半晌。
玉葉卻嗤了一聲,「送來好大個箱子,奴才還以為這要裝多少金銀奇寶,卻原來多是這些針線活計!」
「好歹也是皇后主子,就送這些來,是擔心咱們宮裏沒給公主預備麼?還是說自家小氣,只用着湊堆兒來撐大個兒呢?!」
婉兮倒笑,「也難為她。這些年都加起來,便都要數這回她賞賜的最多。」
「雖是針線活計居多,可是各宮的針線活計也都是要內廷主位們自己花銀子的。但凡布料、針線、裁片,都得叫內管領在外頭採買進來。」
婉兮拿起一個抱抱簾來,指尖兒擦過那上面彩蝶翩躚的繡花。
「這繡法不同於蘇繡、杭繡,是關外滿人的老繡法。後宮裏,怕也只有皇后自己會了。便是上回皇上那件錯襟的馬褂不合身,皇上都特為的叫人送回京師來,給皇后來縫,就是因為那馬褂的襟口上頭原都是這些老針法,便是四執庫的針線媽媽里,都少人能接得上了。」
玉葉這才微微一怔,「主子是說,這怕是皇后自己親手繡的?」
婉兮笑笑點頭,「故此,這禮我收的也歡喜。倒比送咱們多少金子銀子更好些。」
玉蕤便也笑,「可不是麼!主子一向都不是在意金子銀子的人,主子最在乎的總是人的心意。」
玉壺在旁抱着七公主,卻含笑輕輕道,「……這抱抱簾兒的繡工當真精巧。既是皇后賜下的,主子少不得來日三不五時就得用它包着咱們七公主去。若皇上來看主子和七公主,必定也能一眼就瞧出來了。」
玉葉和玉蕤這才對視一眼,心下恍然大悟。
婉兮挑眼含笑望玉壺一眼,點點頭,示意玉壺放心,她自己並非看不出這一點來。
「……若在民間,她是正室,我為侍妾。便是孩子剛下地,便得抱到她房裏去才是。這會子在宮裏,我好歹不用再執這個禮數。若此,我心下倒也沒有什麼受不了的了。」
玉函看氣氛略有些沉了,這便笑道,「奴才倒不好奇皇后主子賜下了什麼,奴才只想知道,皇上賜下了什麼……」
玉壺便也笑了,「可不,這句話才是正經!」
玉葉和玉蕤一時也都笑了,便都等着。
這個時辰皇上才起身兒,按着規矩是先去讀先祖實錄,然後才是早膳,早膳過後就要批摺子……也總要忙過一氣才能過來。
「急什麼,總歸欽天監給出的洗三吉時還早着。」婉兮自己倒是恬淡一笑。
其實她自己心裏倒是已經不太在乎皇上還會賜下什麼——總歸皇上的賞賜,都有內府記錄在《賞賜檔》裏呢。而嬪妃生育該賞賜什麼,《大清會典》裏都有明白的規定,故此皇上便是賞賜,也不能超出《會典》裏的規矩去,否則只會落人口實去。
皇上在七月十五那天從清晨三四點,一直到夜裏九十點鐘,那一連串的拈香拜佛、施放焰火,已經是給了她和女兒最好的賀禮。
那一份心意,又是什麼金銀能比得上的呢?
天亮之後,內務府送來了洗三的物品。
計有:挑臍簪子、圍盆布、缸爐(一種點心)、小米兒、金銀錁子;花兒、朵兒、升兒、斗兒、鎖頭、秤坨、小鏡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兒、青茶葉、新梳子、新籠子、胭脂粉、宮皂團、新手巾、銅茶盤、大蔥、薑片、艾葉球兒、烘籠兒、香燭、錢糧紙碼兒、生熟雞蛋、棒槌等等。
宮裏伺候水上的媽媽里們,接了物品去,便立時開始熬槐條蒲艾水,用胭脂染紅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去,等着待會兒吉時到了所用。
除了這些物品之外,內務府還送來了碧霞元君、瓊霄娘娘、雲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的神像,供在外間的香案上。
香案上擺一對蠟扦,蠟扦上插一對羊油小紅蠟,下邊壓着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而婉兮的暖閣內,西牆上供的案子上,也早備好了五碗花缸爐糕、五碗油糕……等上供的餑餑桌。
婉兮知道,阿瑪雖然沒辦法跟額娘一樣進宮來陪她,可是這上供的餑餑桌,卻一定是阿瑪親手備下的。
待到午時,內廷主位們的「添盆禮」都到了。
皇帝、皇后、皇太后的禮,叫「恩賜」,而位分低於婉兮的,送來的禮就都是「添盆」了。
純貴妃本位分在婉兮之上,不必親自來送禮,叫人送來就是。可是純貴妃還是親自來了,親送來從細軟表裏布料。
「這些都是我托家裏人從江南採辦來的。雖不及三織造承應的那麼華麗,可是我卻敢保證,若論這細軟透氣,倒是比三織造進貢來的還好。」
婉兮自是承情,攥住純貴妃的手便含笑道,「純姐姐若肯將四公主小時候穿過的舊衣裳包一包拿來,小妹便已心滿意足了。」
純貴妃揚眉,不由得眉眼之間也是溢出感動,「瞧你說的。拈花小時候的舊衣裳,我如何能拿來給七公主穿呢?」
「我知道,你這是不忘舊情。便是有了七公主,你還肯記着與拈花這些年的母女情分……你便放心,你這份心我懂,拈花更懂。倒不必用舊衣裳來委屈咱們七公主了!」
婉兮便笑,「其實是純姐姐捨不得……說什麼『舊衣』呢,那些滿滿的實則都是純姐姐與四公主的回憶。純姐姐自然愛若珍寶的,我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一時說說笑笑,婉嬪和語琴、穎嬪也都到了。
既是「添盆」,自然是都加貴重的物品。三人將各自的小包袱打開,抖摟進去,婉兮便驚呼出來。
「陳姐姐、陸姐姐、高娃!你們這是做什麼?!」
便是她們三個添進去的金銀物品,便已是滿滿登登的到了盆沿兒了都!
婉嬪便笑,走過來在握住婉兮的手,「你啊,別瞧我們三個素日也不得寵的模樣,皇上也仿佛沒賞賜過什麼格外的去……可是好歹我們三個在宮裏都這些年了,這些金的銀的,怎麼也都攢下了些。」
「我們三個呢,平素又都不是喜歡穿金戴銀的人,這便索性都添給咱們七公主,叫她長大之後漂漂亮亮的去!」
婉嬪終究是海寧陳氏所出,高娃的阿瑪更是都統,語琴家則是江南大儒,三人的家世都殷實,拿出這些金銀首飾來,皆不成困難。
但是終究她們都是進宮了的女子,母家便是再幫襯,終究隔着宮牆。她們有這些金銀首飾放在手裏以備不時之需才好。她們卻都給七公主「添盆」了,叫婉兮眼中還是忍不住閃起淚光來。
語琴便上前抓過婉兮的帕子,替她擦了,「這是做什麼呢?我們又不是給你的,是給咱們七公主添盆的。將來啊,我們這幾個沒孩子的,還指望咱們七公主叫我們也享受一回當額娘的歡喜去,我們與這孩子的情分,又如何需要你這個當娘的這般的?」
婉嬪聽見便也笑了,「再說,便是我們三個給了七公主多少添盆,不也都是得添進皇上賜下的這個洗三的盆子裏去?我們三個的心意呀,終究還是比不上皇上的。」
婉嬪的話叫婉兮不由得望住那盆子去。
原本婉兮沒格外注意這個盆子,終究這盆子是內務府送來的,婉兮以為只是宮裏固定用來給皇嗣洗三用的罷了。
見婉兮朝她望過來,婉嬪便笑了,「……若我沒認錯的話,這個盆啊就是咱們皇上剛下生三天,用來洗三的那個盆兒!」
「我之所以認得,是因為皇上當年為了紀念出生之地,這便將這洗三盆送回雍和宮收存了,那會子宮裏還鄭重其事,行了一番儀軌。我因是皇上潛邸的老人兒,這便跟着一起去過雍和宮,故此認得這個盆。」
婉兮便愣住了。
別說婉兮,語琴、穎嬪等人也都瞪圓了眼,隨即都是捂嘴笑開。
玉壺在畔,便也忍不住笑出聲兒來,「哎喲,還是婉嬪主子一語點醒夢中人。不然如奴才這樣愚鈍的,還一直好奇皇上怎麼還沒賞賜下什麼來呢!」
婉兮雖不想喜形於色,可是這會子當着的人都是自家的姐妹,她不必那麼拘着,這便也終是唇角揚起,怎麼都放不下來了。
玉蕤也來湊趣兒,「方才奴才忘了回,內務府是送來皇上的恩賜了……不過也都是按着《宮中則例》和《會典》裏的規矩,並未有什麼格外的去。」
「奴才可小心眼兒了,剛剛還私下裏嘀咕,皇上怎麼就這麼點表示呢……原來是奴才有眼無珠,生生沒瞧出來皇上這樣隆重的心意去!」
婉兮則抬眸凝注婉嬪,「……這宮裏,還有誰能認得出來?」
婉嬪垂首沉吟,「自然只有潛邸里的老人兒見過。皇后今兒不必親自駕臨,可是愉妃位次在你之下,她卻是必定要親自來送禮的……」
婉兮點頭,「愉妃倒也不要緊。終究我誕下的是公主,怎麼都影響不到永琪去的。」
玉蕤倒瞧瞧在婉兮耳邊嘀咕一聲兒,「只要忻嬪認不出來就夠了……可是其實,奴才反倒想叫她認出來,好好解一回氣呢!」
婉兮卻搖頭,「今兒也是六公主周歲兒,她宮裏還得給六公主辦晬盤禮。兩個吉時相撞,咱們小七洗三的時候兒,她未必過得來。」
玉蕤便笑,「那就行了!」
午時一過,已是到了給七公主洗三的吉時。
王氏和徐氏忙活着,將公主的頭朝着欽天監算好的方向。一個給公主清洗,一個在盆邊唱着喜歌兒。
「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賞下人」……
就在這吉祥的喜歌兒聲里,皇帝含笑挑簾而入。
眾人先前都將精神頭兒放在七公主這兒,都沒留神皇帝這樣悄然而入。慌忙之間都要行禮,卻被皇帝抬手攔住,「今兒是七公主洗三,朕怎能搶了小七的風頭!免禮,都起來,今兒大傢伙兒儘管哄着小七就是,不必與朕多禮。」
婉嬪便含笑道,「皇上怎不早一步來啊?依妾身看,這給七公主洗三,誰的福氣敵得過皇上呢?倒不如由皇上親自給七公主洗才好~」
婉兮趕緊扯住婉嬪,臉已是紅透,低聲哀求,「……陳姐姐。」
哪兒有天子親自動手洗三的規矩去呢?他是皇帝,終究不是平民百姓家的父親。
皇帝卻沒惱,只是立在盆邊兒,瞧着女兒笑。
洗三的儀式實在夠繁瑣,甚至那流水還會灌進孩子的眼睛、嘴裏去,故此通常嬰孩兒都會放聲大哭……可是七公主並未。她只是靜靜地承受着這一切,用一雙還不可能看清人的眼睛,耐心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去尋找熟悉的身影和聲音。
聽見皇帝的聲音,她的小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終於放心地朝那個方向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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