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函便想了想,「那或許是來伺候皇上用膳的,皇上疼惜主子,用完了便沒叫撤走,等着主子起身也吃一口吧。」
婉兮垂眸沒說話。
還是玉蕤走進來,向婉兮福身道,「回主子,來伺候膳食的,是劉柱兒。」
婉兮抬眸望住玉蕤,唇角終是沒忍住,輕輕一勾。
「那先叫他進來回話吧。」
玉函便行禮,轉身就朝外去。
還是玉蕤忙起身將床帳放下,又將隔扇門關上,低聲問婉兮,「主子看,叫劉柱兒這樣回話,可適當?」
這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呢,婉兮再說還沒起身兒呢。
便是太監,宮裏的規矩也嚴格。就算青天白日,太監都不准單獨在殿內給主子回話的,更別說這會子了。
再說了,又是個膳房的太監,並非婉兮自己宮裏的太監。
婉兮抬眸靜靜望一眼玉蕤,便也點頭。
少時劉柱兒進內請跪安,從劉柱兒的視角,面前隔着一道碧紗櫥的隔扇門,暖閣裏面是什麼都瞧不見的。可是從婉兮的角度看,因那床帳和隔扇門上的碧紗都是透明的,借着外間更明亮些的燈火,便能瞧見劉柱兒。
婉兮不由得側眸又看向暖閣里的燭台。
便是這燭台,也是玉蕤親手給挪走的,形成外間明、暖閣暗的對比,這才叫劉柱兒看不見她,她卻能看見劉柱兒。
婉兮的目光悄然在玉蕤面上定了一定。
這才笑着問,「你這麼大清早的,幹嘛急着給我進膳來?難不成你本是伺候皇上用膳,皇上就手賞了克食?」
劉柱兒嘿嘿一笑,只垂首,卻不說話。
玉函在劉柱兒身畔站着,倒是低聲提醒,「主子問話呢,劉柱兒,你回話呀。」
婉兮便笑,「玉函,別難為他。他的意思,我懂。」
婉兮眸光便又瞟過玉蕤去。
玉蕤沒說旁的,只是低聲問,「奴才是否要伺候主子起身了?」
早上去給那拉氏請安,這會子後宮議論的自然是明年正月的第二次南巡。以及,十一月的皇太后聖壽,十二月過年的事兒。
那拉氏面上卻有些淡淡的疲憊。
那拉氏特地對婉兮道,「此後園子裏的事兒,令妃多費心吧。」
婉兮聽得有些不大明白,這便人散了之後,低聲問婉嬪。
婉嬪輕輕一笑,「你來得晚了一步,沒聽見。皇上今早上忽然下旨,要送皇后回宮。」
雖說圓明園只是皇家園林,紫禁城才是正經的皇宮,可是大清的皇帝們都更喜歡在園子裏辦公。每年都要過年前後,因必須要回到紫禁城去進行各項祭祀、典禮等,這才挪回去;待得正月十五,便又從紫禁城挪回園子了。
而這會子剛十月,距離過年還遠。皇上怎麼忽然就要送皇后一個人回宮去了呢?
婉嬪瞧着婉兮的模樣兒,便笑,「總歸,你都猜不透的聖意,那我們就更不知道了」
婉兮紅了臉不依,婉嬪便笑,「在皇后面前,你從來都是最守禮的。可是今早上你卻晚來了半步,倒落在我後頭了——我啊,如何還不知道你昨晚兒上侍寢了呢?」
「故此皇上今早上的旨意,昨晚兒上多少都應當與你漏過口風去。可是你卻丈二和尚,那我們這些見皇上一面都難的,又如何去猜度呀?」
語琴和穎嬪便都笑,眼睛裏都忽閃着淘氣。
婉兮急忙捂臉,「終究是十一月就是皇太后聖壽了唄,皇上便叫皇后回宮去預備。」
語琴輕輕「呸」了聲兒,「便是預備這事兒,又何苦單獨送皇后一個回去?」
還是穎嬪活潑,咯咯笑道,「依我看啊,怕是皇后又做了什麼事兒叫皇上不高興了吧。只是皇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好發作出來,這便將皇后一個人送回去唄。」
「紫禁城裏啊,本沒有固定的冷宮。可是這個時節,又是一個人守着那麼大的紫禁城,便整個後宮都變成一座巨大的冷宮去了」
昨晚皇上說過的那句話,便又忽然浮起在婉兮腦海里。
幸與不幸,唯有上天可以施於帝王,卻不是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可以叫帝王承受的;若有人膽敢叫帝王感受到如此,那帝王自然有萬般的手段,將那不幸都施在那人身上。
婉兮便輕輕搖頭,「咱們不說那個了。」
穎嬪便扯住婉兮,「那令姐姐便說說,今早兒上怎麼來晚了半步,啊?」
婉兮這才笑了,才不給穎嬪得逞的機會去呢,這便輕哼一聲道,「今早上,劉柱兒來了。」
婉嬪和語琴都知道這個劉柱兒許多年了,這便都揚眸望過來,「可是你那樁心事成真了?」
婉兮這才垂眸輕笑,「今早上,我這麼問劉柱兒。劉柱兒跪着,笑而不答。我才越發覺着,這個人到今早上這會子,是已經通過我的考驗,我可以放心收進我宮裏來了。」
穎嬪年紀小些,這便問,「為何是這樣才算過了令姐姐的關?」
語琴輕笑一聲,瞟了婉兮一眼,這才道,「你令姐姐啊,心裏自然總是忘不了毛團兒,便難免總覺着宮裏這一群年輕的太監里,沒有人能比得上毛團兒。」
「況且劉柱兒從小兒是膳房裏的,在主子跟前出上差的機會少,對東西六宮裏這些事兒距離總有些遠。故此就算你令姐姐想用這個人,也不能只單純看在是老相識的份兒上。否則若是貿然啟用了,非但不是抬舉他,說不定反倒是害了他呢。」
「故此啊,你令姐姐便從毛團兒出宮前後起,就一直在小心觀察着劉柱兒,用了不少小難題去考驗他。劉柱兒也是有福氣的人,一個一個的都化解了過來。」
「到了今早上,你令姐姐故意直接問是不是皇上叫他來的——他不明着回話,這才反倒是最聰明的回答。」
穎嬪便也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便也笑了。
「小妹懂了!劉柱兒終究原本是個膳房的太監,宮裏總沒將個膳房太監直接放進主位宮裏當首領太監的規矩。更何況,還是令姐姐的永壽宮。故此便是令姐姐有這個心思,也不能明着跟皇上提;皇上便是允了,也不能明擺着下旨。」
「劉柱兒自己也是。主子們既然不便明說的話,他就更不能直接承認。便什麼都不說,只由着主子心下明白,這才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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