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也是陪英媛在生死線上掙扎着誕下了小阿哥之後,回到永壽宮,才知道了吉慶的事兒。
玉蕤忙抱住婉兮,「姐……這幾天,你可難受壞了?」
婉兮忍住一聲嘆息,按了按玉蕤的手,「若當真說半點都不難受,那我倒是矯情了。吉慶終究是我魏家人,便是遠親,也總是同根同祖、同門所出。」
「況且當年,我在圓明園裏首倡將那些閒下來的田地、蓮塘、竹林都包出去,收進來的錢也放出去給了當時當長蘆鹽政的吉慶,由他按着一分利貸給長蘆鹽商們去,收回來的利錢一點點地滾大了起來,才後來支撐了整個圓明園的日常用度去。」
「這些事,我只是一個倡議,終究中間具體出力,還都是他的功勞。如換了另外一個人當這個鹽政,我都不放心將這事兒交出去。否則一旦有點岔頭兒,便難免叫外頭鹽商以為是我這個內廷主位在賺體己銀子,而從中出力的鹽政也容易利用這個機會摻和進旁的生意去,反倒中飽私囊了去。」
「所以從這一層上來說,吉慶就不僅是我族兄,也曾經是幫了我大忙的幫手。他這次出事,皇上又是擬判了那麼斬監侯去,我心下自是不得勁兒。」
玉蕤忍不住咬住嘴唇,悄聲道「……要不,姐不如悄悄兒跟皇上替吉慶大人求個情?終究浮銷了銀子的又不是他,是他屬下的『殺虎口監督』,吉慶大人只是看管不嚴,不曾親自過問,才叫那人鑽了空子罷了。」
婉兮卻搖頭,「傻玉蕤,皇上登基以來,最恨的是什麼樣的大臣?那便是在銀錢上不乾淨的啊!吉慶不管因為什麼,既是觸動了皇上心頭這根紅線,那便不管他是誰,我都不能為之求情。」
「便是我本生的兄長德馨做了此等事,我非但不能為他求情,我也第一個最恨才是……」
先帝雍正爺為政極嚴,到後期刑獄難免有些重了。這便使得朝堂和民間許多矛盾有些過度激化起來。便如曾靜案等,再到雍正爺親自發佈《大義覺迷錄》,將這一切矛盾的推上了白熱化去。
皇帝當年身為皇子,曾經冷靜審時度勢,登基之後適當放寬行政尺度,令朝堂上下的矛盾緩和下去。
只是皇帝的寬仁,終究還是讓大臣們漸生怠惰。皇帝登基十年,以鄂爾泰和張廷玉兩位老臣為首的兩派權黨大興其勢,官員貪腐、互相包庇之風又重抬頭。這樣的情勢,終令皇帝狠下心來,在鄂爾泰過世之後,趁着為孝賢皇后治喪之機,將兩派權黨之勢大刀剪除。
故此皇帝的性子雖然與雍正爺不同,是更為寬仁的性子,更肖似康熙爺些;可是皇帝對大臣貪墨之風的痛恨,倒是與雍正爺父子一脈相承。只要是貪墨之事,皇帝一向治罪從嚴。
玉蕤便也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姐一向都不是那樣的人,故此姐在皇上心上才一向珍貴。我只是……只是擔心,這件事兒必定又成了那些人等着看姐笑話的機會去。」
婉兮淡淡垂下眼帘,「誰想笑,便都由得她們去。只是她們自己也得掂量清楚,這會子這麼急着笑話人的,自己能不能就一直笑下去,笑到最後去。」
到了十二月二十前後,皇帝第三次南巡的後宮隨駕主位排單,也已公開:同行皇后、令貴妃、舒妃、慶妃、豫嬪、忻嬪六位。
忻嬪如願以償,位列其中。
再加上這一二個月來,忻嬪自覺喜事重重、連綿不斷,故此外頭的有些話兒傳進她耳朵里來,叫她覺着這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那就是都傳說:她復寵了。
也是啊,這回南巡一共才隨行六位,而且最低都是嬪位。忻嬪還能位列其中,足見皇上早已不是前些年對她的那種態度了。
對於忻嬪「復寵」之事,內廷主位們倒也心下都明白,暗下里誰不嘀咕——「誰讓人家忻嬪有安寧這樣一位好姐夫呢?」
終究安寧是江蘇布政使兼蘇州織造,皇上南巡,必到蘇州;到了蘇州之後,行宮都在蘇州織造府,那就都是安寧負責接駕。
只要安寧見天兒在皇上面前出現,一應接駕的排場都叫皇上滿意,皇上又如何會不對忻嬪再好些呢?
外頭傳揚的諸如此類的話,樂容和樂儀等自樂不得兒地逐字逐句都帶回來複述給忻嬪聽,忻嬪也全都愛聽,越聽越樂,越聽便越是揚眉吐氣。
這便在一眾嬪妃面前,不自覺地重新高高地仰起了頭,又是從前剛進宮得寵時候兒的那位七省總督的女兒、高貴的鑲黃旗滿洲世家的格格、渤海國皇室的後裔。
這日一眾嬪妃又到皇后那拉氏的翊坤宮內請安,那拉氏也是一想到即將的南巡,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面上也是更難得堆滿了由衷的笑意。
眾位嬪妃行禮已畢,那拉氏倒是關切地問:「這回隨駕南巡,比不得熱河那麼近。這一走就是山高水遠,最少也要小半年去了。你們可都收拾好了麼?別路上短了,再舍不開手去。」
婉兮為首,起身謝那拉氏體恤,都說一切都有內務府承應着呢,自是不會短了缺了。自己宮裏該預備的,自然早早兒都吩咐官女子們給預備好了,絕不敢耽誤皇上奉皇太后南巡的孝心、盛典。
那拉氏便瞟了愉妃一眼,「這回我、令貴妃和舒妃都一同隨駕,愉妃你便是留在後宮裏位分最高的了。更何況你是皇上潛邸的老人兒,資歷更是無人能比。按說,將後宮諸事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幾個月前皇上行圍木蘭,就發生了你宮裏的郭嬪『急病』薨逝的事兒。故此這回南巡又要走更遠、光景更久,我倒是更有些不放心了呢。」
愉妃臉上干辣辣地熱,忙起身屈膝道,「……郭嬪雖曾是妾身宮裏的貴人,可終究是薨逝在行宮裏的。若將此事非要安在妾身這兒,妾身人微言輕,雖不敢自辯,卻也不敢不論青紅皂白便什麼都認了!」
那拉氏聳肩輕哼,「你先別急,終究你的位分和資歷都擺在這兒。這回我們幾個都隨駕南巡走了,總歸剩下你是為首的。我便是再不放心,卻也不能不看重你的位分和資歷去。」
那拉氏眸光一揚,望住了穎妃,含笑點頭,「不過幸好妃位上還有穎妃,她這回不隨駕,自然能幫襯得上你。」
「不過呢,穎妃雖說也是身在妃位,終究是進宮年頭短,資歷是比不上愉妃的;那我就得再尋個資歷能與愉妃你相當,能幫襯得上穎妃的去……」
那拉氏說着便揚眸瞟向婉嬪去,「婉嬪,便有勞你了。我知道你要撫養七公主,平日事兒也不少。但是這算你幫穎妃的忙,憑你們兩個素日的情分,想來你也不會推拒,是不是?」
婉嬪抬眸看了看穎妃,便含笑起身道,「主子娘娘說得客氣了。不管是為了愉妃,還是為了穎妃,抑或是為了留在京中的任何一位姐妹也好……總歸只要是主子娘娘吩咐下來,妾身豈敢違拗?」
婉嬪的話柔中帶刺,一向都是那拉氏最不愛聽的。此時又是,婉嬪的話明明叫她如鯁在喉,卻就是無從反駁起。
那拉氏只能梗了梗脖子,抬手撫了撫小毛坎肩兒的立領兒。隱約覺着,那立領上的盤扣有些緊了。
「婉嬪一向賢惠,從來不對我和皇上說一個不字兒……只是這回啊,我心下倒替婉嬪你委屈:便是旁的事兒,你不去就也不去了;可是這回卻是南巡啊,生在江南的你,怎麼皇上這回沒叫你去,你也不跟皇上好歹求一回情呢?」
「你沒瞧見人家令貴妃、慶妃麼,令貴妃祖籍在江蘇,慶妃家就是江蘇的,這便南巡一趟,就跟回了娘家省親一回一樣兒。婉嬪你也理應跟皇上爭取一回才是,終究皇上南巡,好幾年才有一次;而你年歲也不小了……不如,我幫你在皇上面前提一提?」
便是婉嬪的心胸,聽了那拉氏這樣的話,喉頭也是一梗。
那拉氏卻早輕哼一笑,轉開了頭去,又是瞟一眼豫嬪。
「令貴妃的祖籍在江蘇,慶妃的母家本就是江蘇的;忻嬪的姐夫任江蘇布政使兼蘇州織造,阿瑪過世之前也曾經在江南總督任上過……故此啊這幾位隨駕南巡自然都在情理之中。」
「不過其中卻也終究還有與江南並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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