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緊咬牙關,這剎那也是無言以對。
語琴含笑輕拍了拍穎嬪,示意無礙,蓮步款款走回忻嬪面前。
「你說的沒錯,在這大清後宮裏,漢女沒有地位,也不受人待見。故此母家始終沒能入旗,當真是我進宮十七年的心病。看着與我前後腳進宮的怡嬪家,早在乾隆七年就入了旗,我這心下的惶急,曾經壘成過我的心病。」
「為了這塊心病,我急,便也曾為了這個想要不惜一切去爭寵——唯有得了皇寵,才能叫皇上推恩給我的母家,讓我母家因我而榮。為了這個,我當年還險些跟令妃掰了,被人利用着,差一點就要與令妃為敵。」
「故此啊,你如今動的這些心眼兒,耍的這些手腕兒,我不客氣地說,十幾年前,這些就早都是姐姐我玩兒剩下的了!」
忻嬪抬眸,眯起眼來迎上語琴。
語琴雖說生為漢女,肌骨柔弱,可是她的性子也如她擅長的琴藝一般。一旦發聲,便是錚錚不絕。
語琴淡淡嘆了口氣,「你的手腕不就是先與令妃套近乎,粉飾出來一個『情同姐妹』的模樣來,藉此來博得令妃的信任,叫你能自由進出永壽宮——你憑藉這個,自以為便能摸清了令妃的性子、將令妃的軟肋、顧忌全都瞭若指掌了!」
「可是我告訴你,若論真的情同姐妹,忻嬪啊,你前頭可還擺着一個我呢!若論與令妃的情分,我自然不知比你深厚多少。我們兩個剛進宮的時候兒,那叫相依為命、同生共死!——故此啊,你那套便連我都一眼看穿了;婉兮她更是心思比我剔透百倍千倍,她又如何看不穿?」
「只是她比你大十歲,她犯不上跟你一個小丫頭計較。我們是搭了個台子將你拱上去,看着你演戲罷了。你唱念做打越是賣力,我們在台下嗑着瓜子兒,喝着茶水,看得越是開心不是?」
語琴說着含笑凝住忻嬪的眼睛,「……你最好再賣力些,到時候說不定我們還能打賞你個三兩二兩的邊邊角角兒的散碎銀子去。」
穎嬪聽了也笑,拍手道,「說真的,宮裏南府演戲,卻都是太監扮上演坤角兒,我還不樂意看。如今忻嬪這是如假包換的、地地道道的坤角兒,我正看得有滋有味兒呢!忻嬪,你的戲甚好,千萬繼續演下去,別半途而廢了。不然在這宮裏啊,我還能指望着誰,來替我解解悶兒呢!」
忻嬪緊咬牙關,輕蔑地瞪語琴一眼,「便是入旗又怎樣,你家的出身便永遠都還是江南的漢人!——若在大元朝時,你們家便是『南人』,是最最低賤下作的。」
「我這會子,自是不屑與你說話!」
忻嬪說罷,轉頭盯住穎嬪,「你呢,跟一個辛者庫的漢姓人,外加兩個江南漢女整天為伍,虧你還能笑得出來?!這叫自甘下賤,叫你們家祖宗先人都含羞!」
忻嬪這會子便連最後一張臉皮都扯下來了,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倒叫語琴和穎嬪都氣得說不出話來。
婉兮瞧見了,伸手握一把玉蟬的手,悄然疾步上前,就到忻嬪身邊兒,忽地腳踝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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