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這裏好大!一直都閒置着沒人住嗎?」方瑾枝驚訝地望着眼前的新院子。
一旁的入茶柔聲說:「表姑娘有所不知。府中少爺們小時候都住在後院,等到八歲才會搬到前院。這一處院子正是三少爺幼時住的。」
方瑾枝更驚訝了,她指着眼前的新院子, 問道:「你是說這裏是三哥哥小時候住的地方?」
&的,只不過三少爺幼時常入宮小住,並不是一直住在這裏。所以這座院子自從建成閒置的時候更多,裏面的一幹家具幾乎都是全新的。」入茶細細解釋。
&方瑾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之前她還疑惑三哥哥從哪兒給她弄一個自帶小廚房的院子,竟是沒想到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新院子不僅大, 而且是真的離三房很遠, 已經屬於大房那一片。方瑾枝還發現新院子在整個陸家的佈局裏十分靠前,距離前院也不過幾道牆而已。
尤其是距離垂鞘院很近!
這個新院子雖然比垂鞘院小了許多, 可是佈置大抵相同。方瑾枝想了想,放棄了正屋,隨便找了個藉口讓下人把東西搬到了閣樓。小閣樓一共有三層, 她決定住在三層,平時儘量不許丫鬟們上來。隔着樓層, 她教起兩個妹妹說話、走路就方便多了。
兩個妹妹的情況拖不得。方瑾枝真的擔心再這麼拖下去, 她們兩個就一輩子都不會說話、走路了。
看着家僕搬東西,方瑾枝提心弔膽。她很怕那些家僕隨意把箱子一摔, 磕壞了兩個妹妹。又怕他們擅自將箱子打開。直到她親自盯着家僕把那個大箱子放到了地上,她才鬆了口氣。不過搬家總是要有很多奴僕進進出出。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他們, 一點都不敢馬虎。
所幸當初她搬來的時候隨身並沒有帶太多東西, 而新院子那邊一幹家具俱是不缺, 所以搬家這事倒也沒折騰太久。更何況有入茶有條不紊的張羅着,並不用她多費心。大件都佈置好了,有些小東西讓自己的丫鬟慢慢拾弄就成。
&娘,眼瞅着就要過飯點了。您想吃什麼,奴婢去小廚房給您做。」阿星抽空從院子裏走進來。
一想到小廚房,方瑾枝是真的高興。她伸了個懶腰,說:「最近牙疼,做一些軟一點的東西。」
一旁整理箱籠的阿月笑道:「姑娘是要換牙了。」
方瑾枝揉了揉自己的臉,怪不得她這幾天牙疼。她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好睏,我要上去睡一會兒。午膳做好了先溫着,別喊醒我。等我醒了再下來要。」
阿星忙應着。
方瑾枝打着哈欠上樓,可是等到她爬上了三樓,臉上還哪有半點倦意?
她匆匆進了自己的寢屋,先是將門閂上,又仔細查看了窗戶是否關好,這才進了拔步床里。這一處原本有一張九成新的黃梨木架子床,可是畢竟是陸無硯睡過的,所以她便讓奴僕將她的拔步床費勁搬了過來。
&下可以放心教她們了……」方瑾枝握着手裏的鑰匙,唇畔梨渦初現。
方瑾枝將放在床邊的大箱子打開,露出兩個小姑娘略緊張的小臉蛋。
&平、安安不怕,是姐姐。搬家的時候沒有嚇到吧?有沒有磕着碰着?」方瑾枝站在大箱子旁邊,揉了揉兩個妹妹的頭。
兩個小姑娘這才甜甜笑起來,她們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姐姐說,咱們搬新家了,新院子可寬敞啦。這裏是三樓,平時那些下人不能輕易上來。」
聽方瑾枝這麼說,兩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裏染上萬分歡喜。
&有一件事情姐姐要跟你們說。姐姐要教你們說話、走路,咱們平平和安安不能一輩子住在箱子裏呀!」雖然前路忐忑,可是方瑾枝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是一定要搬出陸家的。到時候尋一處寧靜的小鎮,讓兩個妹妹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住在箱子裏?
兩個小姑娘都有些迷茫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扶着兩個妹妹坐起來,她說:「姐姐知道平平和安安是天下最聰明的孩子,你們能聽懂姐姐的話。而你們之所以不會說話完全是因為從來沒有開口的機會。不怕,平平、安安不怕。咱們說話,說什麼都行。」
然而兩個小姑娘的嘴巴緊緊抿着,更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方瑾枝耐心地說:「嘴巴張開了才能說話呀。來,像姐姐這樣把嘴巴張開。」
兩個小姑娘有些生澀地張開嘴,可是仍舊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方瑾枝張大嘴,發出「啊」和「呀」的音,又一次次指導着兩個妹妹。可是兩個小姑娘唇形都是對的,卻仍舊發不出聲來。
方瑾枝並不氣餒,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地教。教到口乾舌燥,她就小跑到桌子旁大口喝茶水,然後折回來繼續教。
直到小半個時辰以後,兩個小姑娘才能勉強發出「啊」的音。而且聲音很小,要方瑾枝貼近她們才能聽見。可是總歸是有了進步,方瑾枝很滿意!
&棒!」方瑾枝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獎。
兩個小姑娘也都開心地笑起來。她們不明白說話有什麼用,可是得了姐姐的誇獎,看見姐姐笑起來,她們兩個就好歡喜。
&啦,今天就到這兒啦。姐姐明天再教你們。」方瑾枝揉了揉她們兩個的頭,她沒有將箱蓋蓋上,只是仔仔細細地將拔步床的幔帳擋好,然後讓下人將午膳直接端了上來。
她來不及自己吃,就捧着午膳給兩個妹妹。看着兩個妹妹大口大口吃着香蛋羹,比她自己吃還要香呢!從今以後,兩個妹妹再也不用吃奴僕悄悄帶回來的殘羹冷炙。她們兩個想吃什麼,她就吩咐小廚房做什麼。
真好!
方瑾枝不由在心裏又一次感謝陸無硯。聽說他快要過生日了,方瑾枝仔細琢磨着要送他什麼東西才能表達謝意。
遞到面前的一隻空碗打破了方瑾枝的思緒。
&飽啦?」方瑾枝從兩個妹妹手中將空碗接過來。
兩個小姑娘都咧着嘴角點頭。
方瑾枝將空碗收好,她有些捨不得地將沉重的箱子關上。每一次蓋上沉重的箱蓋時,方瑾枝心裏都是一樣的沉重。
但是她很快又樂觀地笑起來。
沒關係呀,現在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不急,總有一天她可以好好安頓兩個妹妹,讓她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姑娘,府里的幾位姑娘過來了。」入茶在外面稟告。
幾位表姐妹是來祝賀方瑾枝喬遷之喜的。她們都帶着小禮物——精緻的銅鏡、新鮮的花卉、瓷器花瓶、古玩擺飾……
尤其是五姑娘,竟是送了一缸小魚兒。
色澤鮮紅的鯉魚在青白相間的大瓷缸里游來游去,為整間屋子帶來不少生機。
連入茶都說了句:「五姑娘,可是個妙人兒。」
五姑娘妙不妙,方瑾枝此時可不在意。她心裏頭明白,正是因為她得了陸無硯的另眼相看,這些平日裏愛答不理的表姐妹們才會主動示好。
方瑾枝暫時還沒有心力去管陸家的這些表姐妹們,她有更重要的兩件大事。
第一,如何不動聲色地將阿星和阿月打發了,並且可以通過入茶的手,將米寶兒和鹽寶兒調.教好。
第二,如何答謝陸無硯?
方瑾枝大大的眼睛轉來轉去,最後落在桌子上的小紅魚兒上,喃喃說:「我也給三哥哥送一缸小魚兒吧!」
米寶兒和鹽寶兒因為走路姿勢不好看,入茶罰她們貼着牆站一個時辰。聽了方瑾枝的話,米寶兒急忙說:「把這一缸送去?」
入茶停下手裏的活,抬頭看了她一眼。米寶兒急忙咬了一下子自己的舌尖,目不斜視地站好。
&麼能拿五表姐送來的東西給三哥哥?我要把自己親手釣的魚送給三哥哥!」方瑾枝拍了拍手,彎起一對月牙眼。
陸家的確有幾處池塘,上面養着蓮,下面游着魚。可是這天寒地凍的,池面早結了冰。也只有靠近大房那邊的一處池塘沒有結冰,只因那裏的水是費心思引來的溫泉活水。
方瑾枝穿着厚厚的短襖,又裹了一件銀色的斗篷,兜帽嚴嚴實實地扣在她頭上。她讓阿星和阿月跟着,跑到這裏來釣魚。
&呀!怎麼一條都釣不上來呢!」方瑾枝跺了跺腳,心裏有些急。嬌嫩的臉頰也凍得通紅。她是趁着午後陽光正好的時候出來的,可都在這兒耗了一下午了,竟是一條魚都沒釣上來。
&娘,天色馬上就要黑了,該回去了。」阿星在一旁又一次催促。
方瑾枝氣呼呼的扔了手裏的魚竿,「哼,我明天還來!」
方瑾枝還是那個方瑾枝,可是因為陸無硯重回一世的緣故,有了那麼多的情愫延展,如今再看她,只覺得她十分可愛。
&哥?」方瑾枝又喊了他一聲。
糯糯的童音入眼,陸無硯有些恍然。他的目光又落在方瑾枝臉頰上一瞬,方說:「沿着這條路往前走,過一道月門再向左就到了我的住處。」
&方瑾枝抬手,將擋了視線的兜帽摘下來。抬手間,手腕上的金鈴鐺又發出兩聲悅耳的脆響。引得陸無硯又多看了一眼。她繞到陸無硯身後,奮力推着輪椅。
方瑾枝人小,推得吃力。好不容易才把陸無硯推到了他說的地方。她卻不知陸無硯暗中使了力。
方瑾枝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的院子。院子寬敞自不必說了,整個溫國公府就沒有小院子。令方瑾枝驚訝的是外面的小路上都覆着一層積雪,而眼前這院子裏,別說是鋪着青磚的路面,就連邊角的土地上也是乾乾淨淨,不留一絲雪痕。
對,就是乾淨。
這個院子乾淨得有些不像話了。
方瑾枝正詫異間,眼前忽然晃過一片白色。只見陸無硯緩緩起身,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朝方瑾枝伸出手,>
&你不瘸!」方瑾枝睜大了眼睛,驚訝地仰望着他。
&有說過我瘸?」陸無硯唇畔笑意更甚。
方瑾枝看了看陸無硯筆直修長的腿,又看了看身前的輪椅,忽然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她心裏有些別捏,可仍舊將自己凍得發紅的手遞給了陸無硯。
陸無硯的手是溫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收攏,將她整個小手包在掌心,使得她也變得溫暖起來。
前世牽她的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婀娜少女。重生一次,他藏在心尖尖里唯一喜歡了一輩子的人竟變成了如今小孩子的模樣。
造化弄人。
&叫什麼?」陸無硯一邊牽着她往前走,一邊如念台詞一般說出上輩子曾說過的話。
&瑾枝。」方瑾枝習慣性地小聲說了一遍,見陸無硯沒吱聲,怕他沒聽清,又大聲重複了一遍,「我叫方瑾枝。」
&知道了。瑾枝。」陸無硯垂眸望着她的側臉,她濃密漆黑的睫毛透過他的眼,如羽毛一般一根一根划過他的心尖。
他把她的名字念得很重,同時在心裏又默念了一遍。陸無硯望向遠處的雪山,好像兩世的光景逐漸重疊,融為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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