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硯踩着晨曦的第一抹微光回到寢屋,他將身上的衣物盡數除去,躺回被衾中,不大一會兒的功夫, 睏倦來襲。
不到兩刻鐘, 迷迷糊糊的陸無硯就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的小祖宗又來喊他起床了。
陸無硯下定決心裝作熟睡,就不起來。
&哥哥?」方瑾枝鑽進黑色的床幔里。她沒有像小時候那樣乾脆地爬上陸無硯的床, 而是立在床邊一連喊了他幾聲。
聲音越來越低。
耳邊靜了一會兒, 陸無硯正疑惑間, 方瑾枝彎下腰,將陸無硯身上的錦被掖好。她輕輕坐在床邊, 垂目望着靜靜躺在床上的陸無硯。
&哥哥, 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你這樣處處護着了。」方瑾枝又望了他一會兒, 起身走出去。
陸無硯對方瑾枝說的話心中有些疑惑, 可是他實在是太困了, 也沒有多想,很快沉沉睡去。
方瑾枝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沒多久, 吳媽媽就來了。
&到合適的地方了嗎?」方瑾枝急切地問。
吳媽媽笑着說:「老奴相看了幾處莊子,一處莊子是咱們方家好多年的田莊, 那地兒偏僻, 莊上農戶也不多。還有一處莊子是茶莊,莊子上的農戶種的都是茶田。這處莊子上的農戶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是咱們方家的勞工搬過去養茶田的。這兩處地方都挺不錯的。」
方瑾枝點點頭,說:「我是要在莊子深處建個小別院的,雖然要偏僻些,可是整個莊子不能太小。」
&兩處莊子吧,第一個莊子的深處貼着高山,就怕雷雨天,雨水灌進別院裏。第二個茶莊更大一些,可是茶莊的深處都是茶田。若是要建別院,還要將原本的茶田除了。」吳媽媽笑笑,「姑娘別急,老奴一直挑着呢。按照您的意思,要偷摸着挑選,平時也只好尋了藉口挨個去看。」
方瑾枝搖搖頭,說:「怎麼能不急呢?吳媽媽,年前一定得把地方定下來,來年秋天之前就要把別院建好。拖不得。」
&道,老奴都知道!」吳媽媽也知道拖不得。
這溫國公府畢竟不是自己家裏,方瑾枝一直這麼藏着平平和安安也不是事兒。能藏多久呢?如今兩個小姑娘日益長大,兩個大活人的吃穿用度怎麼瞞都辛苦。
方瑾枝從梳妝枱下面的矮櫃裏翻出一個長方形的妝奩盒,她將盒子打開,取出放在上面的一套珠釵,然後將下面的暗格抽出來。她將裝滿了銀票的盒子交給吳媽媽,說:「不必要只挑着咱們家裏現有的各處莊子,打着……挑茶田的名義各處瞧瞧。若是有合適的莊子就買下來。錢不是問題,這些不夠,再來跟我要。」
&好!」吳媽媽看着一盒子一沓千兩面額的銀票心裏驚了驚。這數量也忒多了。她們姑娘手中竟是有這麼多錢!吳媽媽知道夫人去的時候給方瑾枝留了一些現銀,但是絕對沒有這麼多。想來這幾年方瑾枝自己又攢下來不少。
&莊的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這可都半年了。」方瑾枝又問。
吳媽媽立刻收起心神來,說:「姑娘放心,老奴都按照您的意思辦了。借着方公子的名義建了酒莊,處處搶着咱們方家酣香酒莊的生意。如今酣香酒莊的訂單已經比去年少了兩成!」
&個我心裏有數,我是問你換酒的事情怎麼樣了!」
&換了!把酣香酒莊出去的酒都偷偷兌換了劣酒。要不了多久啊,那賠償和退單能讓酣香酒莊賠一大筆錢!」五奶奶說到這兒,有些猶豫地說:「酣香酒莊怎麼說都是老爺的心血,這麼破壞聲譽……」
吳媽媽皺着眉,犯愁不已。陷害本來屬於方家的酒莊,這事兒……乾的不光明啊!
&譽?酣香酒莊現在不在我們手裏,是陸家在打理。破壞的也不是父親的聲譽。聲譽這個東西……等搶回來再說吧。」
吳媽媽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她默默念了一句:「希望能早點搶回來吧……」
&的,年前一定會回到我手裏。」方瑾枝釋然地笑了笑。
她又讓米寶兒將早就準備好的小書箱取來交給吳媽媽。
吳媽媽將箱子打開,裏面是一些書畫。邊角的位置署着「方宗恪」的名字。
在文人圈裏,「方宗恪」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也就是這兩年,文寶閣忽然出現這麼個人物,書畫一絕。甚至有富商高價求買其墨寶。一時之間,他的書畫千金難求、價值連城。
而那署名「方宗恪」的書畫,其實全出自方瑾枝之手。姑娘家的書畫豈能傳出外宅?但是方瑾枝除外。因為她是用左手寫的。
她小時候因為那一場意外傷了右手,她苦苦練習左手字,所以她自小就可以寫出一手漂亮的左手字。只是這些年她再也沒有用過左手寫字。府上表姐妹們問起的時候,她只推脫寫的不順手,時間久了就不會寫了。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很好掩藏自己的筆跡。
當然,那高價求買方宗恪墨寶的富商也是她。
方瑾枝對自己的書畫有信心,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作品遠遠達不到千金難求的地步。所以她才安排了五六個富商爭相求買。
爭着爭着,價值便也高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她的目的就是賺錢。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將下人們遣了以後,方瑾枝回到閣樓三層的寢屋。她習慣性地鎖上門,才去開衣櫥上的金鎖。
&平、安安,如果姐姐以後離開你們,不和你們住在一起……可以嗎?」
平平和安安正坐在衣櫥里的小床里下棋玩,聽了方瑾枝的話,兩個小姑娘呆住了,她們望着方瑾枝的目光帶着一絲畏懼,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們兩個人的眼眶就紅了。
她們兩個從衣櫥里的小床板上跳下來,依戀地抱住方瑾枝的腰,帶着眷念、不舍和濃濃的恐懼。
&怕,不怕!」方瑾枝彎下腰將她們兩個摟在懷裏,「姐姐不離開你們,只是給你們換一處地方。姐姐會給你們選一個好漂亮的莊子,你們也不用再日日住在衣櫥里,可以和姐姐一樣每日都睡在大床上,還可以看見藍天、白雲。衛媽媽、喬媽媽、米寶兒和鹽寶兒都跟在你們身邊。只有姐姐不能和你們住一起了,但是姐姐也會每隔幾日就去看望你們的,好不好?好不好?」
話未說完,方瑾枝先落了淚。
&要莊子、不要床、不要藍天……要姐姐!」
&姐姐……」
方瑾枝就什麼都不捨得再說了,唯有將兩個妹妹更加用力地抱緊。
不知道是因為變天一連幾日降雨的緣故,還是方瑾枝說的話將她們兩個嚇着了的緣故。沒過幾日,平平和安安就病了。
她們發着高燒,什麼都吃不下。
方瑾枝讓下人去抓了一次藥,又讓衛媽媽偷偷買了兩次藥。可還是被府上的人注意到了,她沒有辦法只好直接告了假,聲稱是她自己病了。
方瑾枝站在床邊望着兩個還沒有退燒的妹妹,心急如焚。
明日一早,府上的幾個表姐妹一定會看望她。而且外祖母給她請了大夫,明日就會過來。當時天色已晚,鹽寶兒又機智地說方瑾枝好不容易睡下,才沒有立刻請大夫。
方瑾枝將大床上的幔帳遮好,然後繞到屏風外面的浴桶里。她將手伸進浴桶里,裏面的水讓她的手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氣,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去,泡在冰冷的涼水裏。
冷,真冷。
等到她發顫地從浴桶里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急着穿上衣服,而是就那樣地站在那裏,任由身上的涼水自己干透。讓這種冰冷一寸一寸鑽進她的身體。
第二日,方瑾枝如願地病了。
大夫來過,府里的各位主子也陸續看望她。方瑾枝雖然虛弱,卻總是硬撐着笑臉來接待她們。這使得她更加疲憊。
大抵是因為心虛的緣故,當時方瑾枝太擔心她稱病的謊言被拆穿,只好想法子讓自己生病。她本想應付府上給她請的問診大夫,卻不想這場病生得這麼重。
她這一病就是大半月,平平和安安都已經康復了,她還渾身無力,連下床走幾步都會覺得雙腿發虛。
&娘,垂鞘院送過來的湯。」米寶兒端着食托進來。
&方瑾枝神情懨懨地應了一聲。
她在鹽寶兒的攙扶下,倚靠着兩個枕頭坐起來。她接過米寶兒遞過來的湯,一口一口地喝。
方瑾枝又喝了兩口,忽然將勺子放下。
&娘怎麼不喝了?三少爺交代過了,要您都喝了呢!」米寶兒忙說。
方瑾枝搖搖頭,不肯喝。她身子床里側挪了挪,有些厭煩地看着那碗烏七八黑的濃湯。「不喝,不想喝!就不喝!」
米寶兒忙說:「三少爺可問了好多次您有什麼想要的,他還說了只要您說出來,他就能給您弄來!」
&的?」方瑾枝偏着頭望着米寶兒。
這次生病,方瑾枝又瘦了一大圈,使得她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米寶兒使勁兒點頭,說:「當然是真的呀!奴婢每日去端補湯的時候,三少爺都要重複一遍呢!」
&要三哥哥!」
方瑾枝巴掌大的小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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