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湖州,遠比想像的順利多了,童山顯得十分興奮,他到了縣衙,大馬金刀,坐在了椅子上。
他威嚴地逡巡左右,不由得點頭讚嘆,「娘的,是比老子的堂口爽多了!」
「來人!」
一聲大喊,兩旁的人跟着湊趣。
「請堂尊吩咐!」
「堂尊,老子是堂尊了?」童山笑了兩聲,突然一瞪眼睛,「叫王爺,老子是王爺!」
「是……」下面的人,強忍着笑,把聲音拖得老長,氣得童山直跳,「別他娘的嬉皮笑臉,去把衙門裏的人都給老子揪出來!」
「遵命!」
這幫人吵吵鬧鬧,跑了出去,在衙門搜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什麼人,後來有人指點,他們找到了鄰近的一處宅子,直接殺了進去!
裏面的人嚇壞了,全都瑟瑟發抖,他們還用水缸堵住了門口,裏面塞了好多石頭,窗戶也塗黑了,拼命咬着嘴唇,不敢出聲。
只是這點防禦,在漕幫的人看來,簡直可笑。
他們直接沖了進去,在一堆老弱婦孺的中間,揪出來一個男人,這傢伙有三四十歲的樣子,白白胖胖,保養極好,只是這時候很是狼狽!
一群人把他揪出來,拖到了大堂之上。
這時候已經有人告訴了童山,原來這傢伙叫衛本仁,在一個月之前,他還是知縣,後來王寧安弄了那麼一招,縣尉直接把知縣干翻了,取而代之。
衛本仁因為初來乍到,沒有什麼劣跡,也就沒有殺他,只是留在城裏侯查。新任知縣在外面落實分田的事情,湖州是空的,這不,就把他抓了過來充數。
衛本仁這個冤枉啊!
他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的。
「大爺饒命,好漢爺饒命啊!」
童山看得皺眉頭,他襲擊湖州,是和幾個大家族打過招呼的,換句話說,沒有人關照,也沒有把他帶走,面前這傢伙也就不是世家的人。
只是身為一個知縣,他這副樣子,實在是丟人!
童山來了當大老爺的興趣,他一拍驚堂木,把衛本仁嚇了一跳。
「好漢爺,別殺小的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會走的兒子,還有五房小妾……」
「什麼?」
童山氣得都站起來了,怪眼圓翻,怒道:「人家都三妻四妾,你倒好,娶了五個老婆,你算個什麼東西!」
衛本仁也委屈啊,他哭着鼻子道:「還不是以前讀書,素狠了,好容易考上了進士,家裏頭逼着開枝散葉,又有人送管不住啊!」
童山仔細詢問,這個衛本仁什麼都說。
原來他也是神童出身,名氣很大,家裏人都盼着他能蟾宮折桂,第一次興沖沖參加科舉,結果就落榜了。
其實也不怪他,因為那一年是嘉佑二年,想想那年都誰考上了,也就一點不意外了。
接下來又是連續兩次落榜,中間還有一次母喪,活生生把一個青蔥少年變成了油膩的大叔。
衛本仁在一年多之前,好容易考上了三甲進士,外放了知縣,湖州是東南的富庶地方,正好好好享受一番。
他到任之後,正事不干,每天詩詞唱和,聚集一堆文人,美其名曰無為而治,提攜後進,大興教化,實則就是找個地方吟詩作賦,還要讓別人請客。
這些地方的商人也樂得捧着大老爺玩,不但搞文會,還給他送女人,這不,一口氣娶了5房小妾。
衛本仁也是有抱負的,他覺得自己苦了那麼多年,先玩一兩年,然後再勵精圖治,揚名天下,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了。
可還麼等他玩夠,下面人就造反了,把他趕下台,囚禁起來。
接着呢,真的造反就來了,這幫如狼似虎的傢伙,都跟惡鬼轉世投胎似的,衛本仁是真的嚇壞了。
他癱在大堂上,不停哀求。
「小的真沒有做過什麼不法的事情,小的敢對天發誓,好漢爺都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都是大英雄,大豪傑,就放了我吧!」
童山聽完,把眼珠子一瞪。
「放了你!老子要殺的就是你這樣的狗官!」
說着,童山真的提着大刀,就撲了過來。
衛本仁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一事。
「好漢爺,別殺知道哪裏有糧食!」
童山頓了一下,他搶到了兵器,還真別說,正愁不知道哪有糧食可用呢!
「你說的是真的?」
「沒錯,小的清楚。」
衛本仁勉強爬起來,給這幫人帶路,從縣衙出來,往東走,沒有多遠,就是一片空房子,外面看起來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宅子,裏面卻內藏玄機。
衛本仁陪笑道:「好漢爺,這原本是一個鹽商的家,被那個何麻子給霸佔了,他弄來的糧食都裝在這裏面了。」
「何麻子?他是誰?」
「他就是原來的縣尉,叫何天壽!」衛本仁提起來,真是咬牙切齒,「他算個什麼東西,小時候出天花,滿臉的大麻子,跟鬼似的,這要是參加科舉,光是長相就不成!牧民者必有牧民之相,要長得像我這樣……當然,好漢爺也是相貌堂堂,一等一的好!」衛本仁伸出兩個大拇指,討好道。
童山哼了一聲,「老子長什麼樣,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多費吐沫!」
他瞧了一下,「弟兄們,給我衝進去!」
手下人得令,撞開了大門,直接撲進去。
果然如同衛本仁所說,這些日子落實分田,查抄了不少大戶,他們的家產,存的糧食,還有不少錢財,都放在這裏。
童山看着堆成山的大米,還有同樣是山的銅錢,他心潮澎湃!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無數的前輩……陳勝,吳廣,張角,張寶,黃巢,朱溫……男子漢大丈夫,一輩子就滿足當一個漕幫的老大?
那也太沒出息了,反正都是造反,現在有人,有錢,有糧食,有兵器!
幹嘛不玩一把大的!
「弟兄們,你們聽我說!現在,大家立刻兵分三路,一路北上攻打宜興,一路東進攻擊蘇州,再有一路,去打廣德軍!這些地方,都有咱們的弟兄!把大旗打起來,號子喊起來!」
童山興奮地像是打了雞血,他親自率領着一千多人,撲向了蘇州,在路上,還有漕幫的人湧入,又裹挾了不少鄉下的青壯,還有原來地主的打手。
出來沒有五十里,他的隊伍就超過了萬人。
在這一刻,童山是神采飛揚的!
娘的,原來造反也沒有那麼難啊!
書本戲曲,都他娘的是騙人的,什麼天命所歸,老子就是天命!
一天時間,就是一萬人,再有兩三個月,老子也能拉起百萬雄兵,到時候至少來一個劃江而治!老子要過一把皇帝的!
他娘的,一個知縣都能娶五個小妾,老子現在才三個老婆,等老子當了皇帝,一定要娶一千個,一千個啊!
正在進軍過程中,突然有手下人來稟報,說是抓到了一伙人,為首的是湖州的知縣,叫何天壽!
何天壽,何麻子啊!
童山立刻讓人,把這傢伙帶過來。
不多時,有人推過來一個高大的麻子。
這位何知縣烏紗也掉了,身上都是泥土腳印,很是狼狽,但卻挺直了腰板,後面有人推他,讓他跪下,何天壽愣是不跪!
「好大的膽!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呸!」
何天壽狠狠啐了一口,「本縣在湖州幾十年,你化成了灰我都認識!你不就是靠着大嫂爬上來,又把大嫂拋棄的無賴嗎!」
童山的老臉,立刻變成了紫紅色,幾乎滲出血水!
這是誰也不敢提的事情,原來他當年幫大龍頭報仇,但是漕口還有很多老資格的看不起他,童山就想辦法,娶了大龍頭的媳婦,佔有了死去大龍頭的財產,這才穩穩當上了新的龍頭。
只是幾年後,他位置穩了,有嫌棄夫人太老,就給送到了尼姑庵。
被何天壽當場揭穿了老底兒,童山惱羞成怒,他衝上來,一頓拳打腳踢,何天壽只是咧着嘴角,淡淡冷笑,仿佛挨打的根本不是他!
「有點骨頭,你不怕死嗎?」
何天壽吐了一口血水,哈哈大笑,「老子有什麼可怕的!我本來就是個小吏出身,能成為知縣,一方的正印官,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這一個月來,老子殺了多少人,全都是有頭有臉的!死了也值了!」
他湊得童山的耳邊,輕笑道:「再告訴你一句,你現在殺了我,到時候朝廷只會把我當成英雄,妻兒老小有人照顧,身後名也有了……說起來,還真要謝謝你,是你成全了我!」
「你放屁!」
童山揮手就是一巴掌,「老子天命所歸,老子才是以後的皇帝!」
「呸!」
何天壽用足了力氣,狠狠啐了童山一口!
可把童山氣壞了,丫的找死!
「給我上!」
一聲令下,眾人撲上來,一頓亂刀,把何天壽剁成了肉醬。自始至終,這位何知縣都挺直了腰杆,義正詞嚴!
「你們今天殺了我,明天就有人殺你們,殺你們的全家!你們都要死!」
過了好久,何天壽的話,還在耳邊迴蕩,童山等人,不寒而慄。
尤其是何天壽輕蔑的眼神,更是讓童山惱怒,他一回頭,發現了衛本仁,這嬉皮笑臉,像是哈巴狗一樣跟着!
他娘的!
科舉考出來的,算是什麼玩意!
「來人,把他也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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