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望月山莊二層,包括躺在病床上的周老爺子和周洪濤,此刻便只剩下四個人。
看來周景山對於這個歪國人和馬鵬里,很是信任,竟然沒有佈置更多的守衛,倒是給孫九霄省去不少力氣。
樂少迅速將周老爺子的病床推了出來,孫九霄已然將所有器具佈置完畢,打開整體浴室的開關,便氤氳出一蓬蓬溫熱的霧氣。
「脫衣服。」孫九霄打開蓮蓬頭試了試水溫,隨手丟進了紅木桶中。
「哦。」樂少點頭,便去剝周老爺子的衣服。
「你的衣服。」孫九霄頭也不抬,「本來這件事要周二爺做的,可惜現在他抽不開身,這麼大的人情你要不要?」
孫九霄欽定了樂少負責管理即將到手的那條漕運水路,自然要為樂少在周家面前博一博身價,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樂少親身參與救治周老爺子一事,而非僅在一旁打下手。
樂少雖然有些不樂意,畢竟他也是如花似水的年紀,就這麼跟一個糟老頭子跳進同一個木桶中洗澡,傳出去不丟人也很膈應人。
所以他花了兩分鐘時間才打破心理障礙,懷着被逼婚的良家女子同樣的心情,扭扭捏捏的脫掉了衣服,捏着鼻子一頭扎進澡桶。
「燙!」
樂少白淨的皮膚立刻湧上一層深紅色。
「別動!」孫九霄一把按住了他的腦袋,頻頻落針,不多時便在他的臉上和肩膀紮下了十幾針。
「為什麼扎我?」樂少很是不解。
「廢話怎麼那麼多?」
孫九霄眉頭一皺,單手一提,便將周老爺子整個提起來,那乾瘦的身體也沒有多少分量,輕輕一丟便也落進木桶。
「固定一下。」
孫九霄吩咐着,抖出針氈,伸手一抓便有十幾支大小不一的銀針落入手中。
樂少總覺得孫九霄在瞎胡鬧,因為他下針的時候連看都不看,就跟剁肉餡似的,順手便把十幾根銀針全扎進了老爺子後背。
其中有一支最長的,足有四寸,怕是已經扎進了心窩。
「會不會刮痧?」孫九霄問道。
「不會。」樂少燥熱難耐,還要抱着一具乾巴巴枯皺皺的身體,要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藥水,倒在手心,拍在老頭兒背上抹一抹,然後用銅錢刮皮,越使勁越好。」孫九霄簡單的講解後,將一個瓷瓶丟給樂少,「來,我給你示範一遍。」
說着,孫九霄就倒出些藥水,這是龍涎液、金蛹粉和橄欖油,配上一些活血清毒的藥粉和成的,有些時候製藥就跟炒菜是一樣一樣的,油多不壞菜嘛。
將這種液體抹在老爺子背上,孫九霄抓了一把銅錢往空中一拋,凌空一抓,每個指縫中便並排夾了兩枚銅錢,奮力一刮,好像是給死豬剃毛似的,一遍下去就在老爺子背上留下兩道黑紫色的淤痕。
「會不會把人搞死?」樂少開始後悔了。
「注意,不要喝洗澡水。」孫九霄將銅錢塞給樂少後,抓起那些曬乾的藏紅花,一股腦兒丟進木桶中,「動起來吧,越狠越好。不過注意不要把皮給刮破了,有事喊我,我就在樓下。」
「要刮多久?」樂少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
「我不回來不要停。」
孫九霄拋下這句話,扶着樓梯,一路小跑便消失在轉角處。
順手解決了路上幾個守衛,孫九霄很快來到餐廳,將四人的目光全部吸引過來。
尤其是羅勝,在看到孫九霄後咧嘴一笑,「周老大,你輸了。」
「那個,拿刀的少年被我制服了,但還沒死。」孫九霄大喇喇的坐在周比利身邊,道,「不過,歪果友人服毒自殺了,氰化鈉,藏在牙齒里的。」
說到這裏,孫九霄看向周景山,「周老大的朋友還真是年輕氣盛,一個想不開就自殺了,待會兒警察來做筆錄的時候麻煩諸位給我作證。」
「他可不是朋友。」羅勝如此人物,竟也會陰陽怪氣的發笑。
笑罷了,羅勝才正色起來,「孫老弟,你先迴避一下吧,有些事情我們之間要處理一下。」
對於麻煩,孫九霄向來是避之不及,聽聞此言起身便要離開,轉身之際卻聽到周景山的聲音,「我覺得你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畢竟,接下來要說的事和你有關。」
「周景山!你想害他!」周比利拍案而起。
孫九霄果然就退了回來,重新坐好,衝着周比利微微一笑,「放心,我有我的判斷。好了,周老大你可以招供了,你背後的人是不是天狼?」
孫九霄最開始懷疑周洪濤是勾結關閻之人,因此,才將重心放在關閻身上,以為解決了關閻便能解決一切問題。
但周洪濤剛剛被確診為白痴,周景山便按耐不住,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逼宮,當時孫九霄就知道此事並不限於關閻,必定與他背後的人有關,那便是張琛和天狼。
「一子錯,滿盤皆輸。我沒什麼好說的。」周景山聳聳肩,倒是坦然面對自己的失敗,「沒錯,就是天狼,很久以前我們就開始聯繫了,因為你來到港島,他便給我定下一計,說你的出現必定攪亂港島秩序,趁着混亂,就能肅清整個周家,到時候他助我將水路開拓到倭國,甚至是歐美。」
「說實話吧,大哥。」周比利嘆了口氣,這個說辭他並不能信服。
他認真地看着對面的周景山,苦口婆心,「不要一錯再錯,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到底是不是『它』?」
「你才是想要害了你的孫老弟啊。」周景山唏噓不已,「我承認了又有什麼用呢?我不承認,你不留我;我承認了,你留我而『它』不留我,總歸是一死,這些東西你知道了反而不好。『它』的力量,可以在四十八小時內就將我們周家連同馬家連根拔起,就當我說的是實話吧。」
周景山這一理論,十分奇特,他嘆了口氣,喝完了面前杯中紅酒,「殺了我,一切都結束了。」
「你的失敗,會讓『它』暫時放棄港島這個目標麼?」羅勝沉吟片刻,問道,「還是說,緊接着『它』會派出新的人選,發動新的計劃。」
「你也想害你的孫老弟。」周景山悠悠笑着,插科打諢。
「以『它』一貫的行事風格,看來周老大是不會說了。」華太太也沉聲呢喃,「殺了吧,總歸是覬覦整個港島的罪人,留在世上,我們便都不得安寧。」
華太太的宣判對於周景山來說,反而如釋重負,孫九霄看的真切,難以想像是怎樣的東西,能讓周景山覺得死才是真正的解脫。
不禁,孫九霄問道,「打斷問一下,這個『它』,到底是誰?」
頓時,羅勝和華太太都閉上了嘴巴,就連周比利也籌措着,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似孫九霄這一句話就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窩。
良久,羅勝才一邊組織着語言,一邊說道,「孫老弟,其實有些東西你知道了,你發現了,反而不是好事……」
羅勝是想通過說教的方式,避免孫九霄犯下「懷璧之罪」,因為在背後推動周景山的那個「它」,即使對於羅勝和華太太這種層面的人而言,也僅僅是洞悉到存在的痕跡,而不明其中真相。
所以,羅勝在聽到孫九霄的敘述後,知道了周家發生天大的動盪,便推測出這種可能,才現身望月山莊阻止毀滅的前兆。
華太太亦然,原本她確是被孫九霄騙來的,因為孫九霄在紙條上寫了一首情詩,最後署下周景山的名字。
華太太春心萌動,便趕赴望月山莊尋求人生第二春,到場後才發現羅勝也在,一時間雖不明真相,卻知道有天大的動盪即將發生。
羅勝的說教剛剛開了個頭,周景山便直白的報出一個名字,「奧墨。」
「周景山!你!」羅勝瞳孔猛縮,怒聲呵斥。
他知道從此刻開始,孫九霄也逃不掉了,終有一日,也要直面這個恐怖的組織。
「哈。」周景山卻是輕笑,不以為然,「你以為我不說,他就能逃掉?且不說監督官死在他的面前,其實在他身邊,早就有奧墨的五星執行官,在執行一項重大任務,只是還沒有人發覺罷了。」
「監督官?執行官?」孫九霄念叨着這兩個職位,前者應該是指方才服毒自盡的歪國人,後者便是周景山了。
但周景山說自己身邊也有執行官,還是聽起來就不會太低的五星執行官,孫九霄一時還真是摸不着頭腦,因為至今為止他除了剛剛得知「奧墨」這個名字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是誰?什麼任務?」
羅勝、周比利、華太太,三人齊聲發問。
卻看到周景山仰天大笑中,不斷噴出紅白血沫,最終他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臉上卻是掛着解脫般的笑容。
周比利快步跑上前去,抓着親生大哥的脖領,卻沒有臨終之際的慌亂,而是發了瘋似的吼道,「告訴我!是誰!是什麼任務!」
「周二爺。」孫九霄也來到他的身邊,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周比利拉開。
他抽了抽鼻子,注視着周景山雙眼中的美好與解脫,片刻,才抬手合上這雙眼皮,「是氰化鈉,他自殺了。」
窗外,暴雷閃落,霹靂電光映照在孫九霄的臉上,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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