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之前聽宮雨兒所言,這桃花仙雖姿容俏麗,但性如烈火,嫉惡如仇,不過如此這般皆是因為當年其悽慘身世。桃花仙本人心地頗為善良,乃是五嶽劍派西升仙人任真子的愛徒。
但他生性自由,最不喜束縛,心中對道佛、權力之爭也不甚在意,皇家姓李還是姓武更是毫不關心。但卻又不好直拂桃花仙的面子,當下神情稍緩,拱手道:「仙姑此言甚是,但小子還另有要事,他日定當登門拜訪,一聆仙音。」
桃花仙還欲勸導,但眼見其面色冷淡,似有不耐之色,心中還以為寧楓定然是因之前爭鬥還胸懷芥蒂,當下不由嘆了一口氣。此間李承恩既已死,以九鼎為旗召令道門和李氏宗族的計劃便成了泡影,其暗暗打定先回師門稟告。
寧楓不願與五嶽劍派結怨,便眼望宮雨兒,似有詢問之意。宮雨兒當然知道他心中所想,隨即點了點頭。
「太原城主也在太一鼎中羽化,還請仙姑帶領李府眾侍衛出的地宮,安撫太原八營之士!」
桃花仙點點頭,八營將士雖能征善戰,但終歸孤立無援,即便能扇動其起兵造反,也斷然不是武氏周朝的對手,只能徒自燃起戰火,令百姓受苦。還不如保留這點力量,將來再做圖謀。
「那……貧道先告退了!」她看了一眼瑤台上受傷伏地的秋泠仙子和道玄二人,欲言又止。
當下便扶起受傷的長眉真人,朝甬道出口走去。而那些侍衛忌憚兩人之威,一時竟不敢靠前,只是遠遠的跟在後面,互相攙扶,顫顫巍巍的便欲走出。
「且慢!」
聲音如冷月寒風,直刺入眾人耳膜。眾人只覺渾身一顫,那些侍衛更是如驚弓之鳥,回頭望去。
卻見冰鏡踏步而出,冷道:「汝等相助李承恩這反賊,便是叛亂之眾,豈能這般輕易離去!」其話音剛落,冰門眾女便紛紛嬌斥,如月下飛鳥,翩然躍出,攔住眾人去路。
桃花仙嬌容陡然變色,心頭大怒,便欲出手。
寧楓見着冰鏡神情,暗叫不好,這女人寒冷如冰,喜怒不現,修為也是深不可測,她之前一直坐山觀虎鬥,保存實力。若是其此刻出手為難,憑藉自己的實力,斷然不能保得眾侍衛的安全。
他心下焦急,表面卻是神色不改,假裝訝異道:「我來到太原城這許久,也未見到什麼叛亂?只有眾人齊心尋找九鼎意欲獻給武皇,只是不小心被小子我得到了,冰鏡大人若要找也當是找我,為難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麼?」
宮雨兒卻是催靈遍體,隨後準備出手。
冰鏡冷道:「既然你如此說了,那便交出九鼎和秋泠仙子,我便放過這些人,若不然,全部當作叛亂處置。」
寧楓心道:「你果然還是為了九鼎。」他本因高光啟之故,對這女人的敵意已然減輕了許多,但此時見其絲毫不關心同門之人,只是一味欲得到九鼎,其性子當真冷血之極。
寧楓忍住怒意,哈哈笑道:「九鼎乃是高兄拼了性命才得到的,怎能輕易地送給他人?」
冰鏡冷冷一笑,道:「高光啟本就是望月神宗之人,他既然不幸喪命,九鼎自當由我保管,帶回長安上交武皇。」
寧楓暗暗冷笑,明明想貪圖功績,還尋些冠冕堂皇之詞。若是讓她得到九鼎,將這傳國神器交給武皇,隨後再輔以鎮壓叛亂之事,兩者皆是莫大的功勞,那時冰鏡在望月神宗的地位即使比不上赤天國師,怕也是一人之下了!
「九鼎乃是上古鎮國神器,若是武皇真是真命天子,那九鼎遲早會歸於其手,這就不用冰鏡大人代勞了!」
他自從知曉當年白絕山谷滅族一事乃是武皇煉製陰珠用來鎮壓李氏龍脈,心中便對武周朝生出了濃烈恨意,若當今還是李唐,寧楓說不定會為了天下安寧而將九鼎送予朝廷,但若要交給滅族仇人,那卻是萬萬不能。
寧楓雖如此想,但心底卻是泛起一陣空虛無力之感,憑他區區一人,任是道法再強,修為再高,又如何向身為九五之尊的武皇出手?正頹喪間,手中突然感覺到一股溫軟暖玉,正是雨兒的纖纖柔荑,他心中募的一盪,震道:「對了,有雨兒妹子與我一道,又怎是一個人?」當下心中鬱悶阻塞之意盡去,又感應到體內那雖暫時蟄伏但卻澎湃之極的九鼎之靈,一時不由生出滔天豪氣。
冰鏡見寧楓毫不妥協,面色轉為冰冷,令道:「冰門眾人聽令,結陣!」
眾女嬌聲應承,隨即白衣翩翩,互相穿插流轉,疾速變幻,一時瑤台下方白光一片,無數靈劍光芒閃爍,刺目之極。
寧楓待凝眸望去,卻見眾女已然結成一個渾圓大陣,冰鏡傲然立於中心,玉夜靈光鏡懸浮身前,月華縈繞,叮叮流轉,便是遠隔百丈也能感受那股純淨之極的冰冷寒芒。
一旁桃花仙面色大變,急忙扶住長眉真人,呵斥眾侍衛紛紛退後,其手中桃木劍上粉色花瓣飛舞,臨陣對敵。
寧楓募的想到什麼,暗暗驚呼:「寒冰月華陣!」此陣他曾聽師父提到過,乃是望月神宗三大陣之一,也是冰門的無上大陣,此陣將玉夜靈光鏡作為陣眼,並以眾女的身體作為媒介,只要冰鏡大人一聲令下,其意念所到之處,便會凝出威力無窮的月光,宛若天上明月現世。
他年幼隨妙應仙週遊天下,幾乎如苦行僧一般,無聊之時最喜通讀經典,其中不乏道門典籍,是以雖不擅五行靈力,但對道術和陣法卻是知之甚詳。他在峨眉金頂之時已然見過魔門的萬人五行大陣,其雖無陣眼,各自為營,但勝在人數眾多,威力也端得駭人。
不過寒冰月華陣卻與之不同,此陣全然依賴陣眼一人之力,而讓玉夜靈光鏡的月光週遊眾女之身,便如以冰鏡為丹田,而其餘之人為經脈,一旦陣法結成,便如眾人同時御使神器,威力自是驚人。
寧楓愣神之際,一旁宮雨兒早已忍耐不住,一道鳳炎疾射而出,只聽得轟然一聲悶響,紅芒仿若一道火焰落入冰水之中,全無反應。
片刻之間,月華大陣已然結成,定睛望去,只見玉夜靈光鏡在中央之位飛旋流轉,肉眼可見的濃烈白光從其上迸射而出,在兩兩之間疾速傳遞,一時白衣眾女身上皆凝出淡淡光暈,宛若天上仙女降臨凡塵。
周遭沉睡千年的傾宮一日之間遭遇諸多劫難,此時琉璃飛檐,金碧玉柱在月華的照耀之下皆搖搖欲墜,不時有金瓦明珠從宮殿之上落下,激起一陣叮叮之聲,宛若無數珠玉羅盤,錯落有致。
冰鏡白裳飄蕩,懸在玉夜靈光鏡之上,其妙眸一睜,冷道:「我再說最後一次,只要交出九鼎,絕不為難眾人,若不然,今日這地宮之中沒有一人可以逃出。」
其聲音裹挾寒冰之力,直刺眾人心田,尚未出手便覺渾身冰冷,經絡凝滯。寧楓心中一驚,也是不由生出幾分寒意,想不到這女人修為如此之高,竟似還在李承恩之上,怪不得能年紀輕輕便作為朝廷望月神宗的冰門嗣主,那她之前一直隱忍不發,難道便是自承弱勢,隔岸觀火麼?
寧楓想罷不由暗暗驚慌,他此時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過天真。自師父妙應仙人化羽以來,他仿佛便處處受人算計,不論是魔教百足妖祖、天后還是秋泠仙子,還有此時的冰鏡,好像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間,而自己便如提線木偶一般盡受他人掌控。
他深呼一口氣,搖了搖頭。感應着體內的九鼎,俱意盡消,他再也不是當初那任人蹂躪的無名小子,此時身處逆境,反而是激起心底的好勝欲望和熊熊鬥志。
寧楓摒棄亂思,哈哈大笑:「冰鏡大人好大的口氣,不過可惜太原不是長安,這裏也不是望月神宗宗門,你怕不能如願了!」
冰鏡面色一變,呵呵冷笑,隨即素手在胸前劃了一圈光暈,頓時那玉夜靈光鏡快速流轉,點點月華如螢火一般四散飄飛,隨着其手中動作的不斷加快,那月光如水波一般振盪至眾女身上,頓時一輪潔白滿月呈現出來,如銀如玉,令人不敢逼視。
寧楓見其靈光燦然,波色流轉,不由心中一凜,尚未及反應便聞聽一聲破空之音,一道晶瑩利箭倏然襲來,他急忙召出離火之鼎,其上九條火龍泛出赤光,精目炯炯,大口一張瞬間將月華之箭吞沒。
冰鏡眼見九鼎奇妙之處,心中更是嫉恨難耐,嬌斥一聲,陣中眾女紛紛經絡打開,將玉夜靈光鏡中湧出的月光之力引入丹田之中,隨後無數纖纖玉手翩然翻飛,剎時月華陣中如烈水沸騰一般汩汩作響。
一旁桃花仙護住師兄和眾侍衛,花容驚道:「寧公子小心,這是『漫天月華』之技!」
寧楓聞言心驚,漫天月華乃是此陣之中的最強陣術之一,乃是集眾人之靈催動玉夜靈光鏡中的純淨月之力,將其同時使出,且互相之間激盪化生,似九天星河,水銀瀉地,無窮無盡。單論其威力的話,足可以讓寒冰月華陣排入天下十大陣法之列!
宮雨兒俏臉微微失色,玉帶飛揚,幻玉鳳簪倏然變大,鳳炎呼嘯,將下方激射而來的無數月光靈箭紛紛挑開,但怎奈冰門大陣的攻擊連綿不絕,她越擋越是心驚,終於「啊」一聲嬌呼,玉藕般的潔白臂膀之上已然出現了一絲嫣紅。
寧楓見之心中猛地一緊,不由動了一絲真怒。這數日以來他已然知曉當年白絕山谷一事的些許真相,心中明白幕後的罪魁禍首乃是魔門和幽木魔君,對朝廷雖仍是暗含恨意,不能釋懷,但一方面憑藉一人之力絕不可能與朝廷對抗,況且當今天下雖暗流涌動,但還算是國泰民安,如若自己揭露當年的陰謀,那即使自己家仇得報,肯定也會被一些小人尋得可趁之機,惹來九州動亂。
這也是他為何要將九鼎收入囊中,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的原因!
寧楓本欲和宮雨兒攜九鼎離開地宮,但此時冰鏡咄咄相逼,毫不讓步,寧楓又想到其心狠冷血,助紂為虐之行,再也忍將不住,手中九條離火之龍騰空躍出,在瑤台之上蜿蜒盤旋,赤紅鱗片閃耀灼光,將襲來的靈箭盡數纏繞,四下彈射。
靈劍攝入瑤台之上,發出叮叮連響。這數千年的崑崙玉台竟承受不住這等衝擊,道道裂紋如蛛絲橫生,便連四周的岩壁也是亂石激飛,轟然砸下。
寧楓和宮雨兒二人不住抵擋,連連退卻,餘光突的瞥見道玄手執仙毫夢筆,在空中如疾風亂舞,劃出無數屏障,堪堪攔住那如九天瀑布般落下的月光,而秋泠仙子卻是面色慘白,御使落影追魂扇刷刷飛旋。
「秋泠妖女身份神秘,對魔門知之甚多,我可不能讓她死在這裏!」
心中雖這般想,但要從這寂靜悲寥,寒冷如冰的漫天月光中逃脫又豈是那般簡單!瑤台上四人被紛紛靈劍所逼,已經退至靠近石壁的一角,憑藉地勢方才勉強抵擋。但頭頂之上亂石橫飛,塵土激揚,怕再過得片刻,就算不被靈箭射成刺蝟,也要被落下的巨石掩埋了!
寧楓心中焦急,格擋之餘感應四周,搜尋逃脫線路。但對方攻勢密不透風,怕就算變成一隻蚊蚋也難飛得出去,一時竟生出恐懼絕望:「難道今日要死在此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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