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顏 023 密報

    種種猜測，少女們滿懷憧憬，對逸王暗許芳心。

    當下人們把這事當做趣聞說給顏若傾聽的時候，顏若傾看得明白，所有人以為逸王的妻子很好當，其實她更注意後半句，哪怕一輩子不娶妻，也不受人逼迫。

    只怕……這才是逸王真正的目的吧！

    想起那天夜晚路上遇到的醉鬼，再結合傳聞逸王班師回朝好幾日，每日喝得爛醉，性情大變，莫非醉鬼就是逸王？

    「王爺又沒吃？」文管家攔住剛從書房出來，搖頭嘆息的小廝，看見小廝手裏端着完好不動，冰涼的飯菜，無奈地嘆息。

    「我去勸勸王爺。」說罷，文管家抬腿邁上台階推門而入。

    涼雪逸對文管家不敲門等無禮行為是保持縱容的。文管家對他而言，如義父般的存在。

    他背脊英挺，全神貫注地盯着桌案上的兩封密報。手指修長，翻過一頁，溫和的俊顏蒙上一層又一層寒冰。

    文管家安靜地候在旁邊，沒有出聲打擾。

    涼雪逸在規矩上對文管家沒太多約束，不代表文管家可以肆意而為。主子終究是主子，伺候了十多年，他對涼雪逸的喜好習慣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分得清什麼時候出聲什麼時候不出聲。

    啪！

    密報合上，書房內響起突兀的清脆聲。

    涼雪逸冷了臉，周身圍繞着濃濃的戾氣，只增不減，平日裏的溫文爾雅瞬間消失，換上一副外人從未見過的煞神模樣。

    文管家神色不變，他習慣了，這才是真正的涼雪逸，外人面前的柔和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迷惑敵人，降低敵人的防備心。除了……除了在面對一位名喚「顏若傾」的女子的時候。

    如果說涼雪逸對外人表現出來的溫柔是假，那麼對顏若傾是真。

    文管家抬頭，牆上掛着一副畫，畫中少女一身素衣，白紗遮顏，那雙靈動的眸子仿佛能溢出碧水，就這樣靜靜地擺着一個柔美的舞姿停在塵花樹下回眸。

    粉色花瓣紛紛揚揚圍繞着她，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正是幼時他帶涼雪逸去蝶塵谷拜訪虛淨大人時遇見的女孩。

    花開無葉，葉露花謝，花葉生世不相見。

    「王爺，事情可有進展？」文管家收回目光，凝練心神問道。

    「探子來報，找到一位當年在母妃身邊伺候的宮女。容皇后，果然是她。」涼雪逸聲音冰冷，壓了很深的恨意。

    「老奴知道王爺不屑皇位，但是想扳倒容皇后唯有先削弱她的勢力。」這勢力，指的當然是容皇后唯一的兒子太子殿下涼玄昊。

    以前，涼雪逸不知真相，對皇位不屑一顧，寧願做個瀟灑自在的閒王，甚至為了不娶顏書月辭去太子之位。如今，血淋淋的真相擺在他面前。

    兩封密報，一封關於容皇后毒害他的母妃惠妃娘娘，另一封……關於涼玄昊害死顏若傾的內情。

    縱然涼玄昊將知情人清除乾淨也不會料到，涼雪逸早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

    涼玄昊對顏若傾所做的一切，別人查不出，涼雪逸只需吩咐一聲，了如指掌。

    兩個女人，他生命中最在乎的兩個女人！全死在這對心如蛇蠍的母子手上。

    不愛她為什麼娶她？娶了她為什麼不善待她？最後竟為了找理由休棄，命人將她……將她……

    涼雪逸放在桌案上的手死死地捏緊拳頭，捏得密報皺成一團，露出森白的骨節。

    無意間，涼雪逸的目光觸及到牆邊依靠着的一把青色油紙傘，神色軟和下來，左胸口陣陣抽痛。

    他原以為自己是因為太過思念出現了幻覺，可是等下人找到他的時候，聽說他身上多了把油紙傘，提醒着涼雪逸一切不是幻覺，又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萬一……萬一她還活着，涼雪逸發誓，不管她變成什麼樣，身子有多不潔，哪怕整個天下所有人反對，他也要與她在一起。只是……她真的還在人世嗎？

    記得去年三月初，涼玄昊大婚，他去太子府參加喜宴，不知不覺漫步到後院，遠遠瞧見喜房內坐了位氣質出塵脫俗的少女。

    他每靠近一步，心就加快跳動。

    那女子……分明是他心心念念的顏若傾！

    震驚，憤怒，嫉妒，不甘，還有深深的絕望……

    究竟怎麼回事？雖然沒指明太子妃人選，但所有人都認為是顏家二小姐顏書月，現在不僅換了人，還變成庶妃。難道……難道因為涼玄昊的一場惡疾？

    看着房內那抹玫紅色身影，嬌弱無助，他攥着手裏繡有塵花的白色面紗握緊拳頭，骨節森白，「咔咔」作響。

    這是顏若傾幼時落在皇宮裏的面紗。他從泥水中撿起來，親自浣洗，貼身收藏。

    不是正妃，顏若傾沒資格穿大紅喜服，婚禮也不能大肆敲打。

    涼玄昊不在，甚至連堂都沒拜直接送了洞房，如果鎮戎將軍看到這一切該多麼心痛。

    他曾無數次幻想自己八抬大轎迎娶她，結果已是惘然。

    他們悄無聲息地錯過了。

    花開無葉，葉露花謝，花葉生世不相見。耳邊似乎又響起虛淨大人的話，那句關於塵花的寓意。他的心越發不安。

    縱身一躍，他穩穩地落在屋頂上，下面是剛剛安寢的顏若傾，側身躺在床榻最裏邊，面朝外。他也側身躺下，面朝內。

    夜風吹拂一襲白衣，他卻覺得溫暖。

    閉上眼，唇畔浮起甜蜜的笑容，就讓他隔着空氣，隔着屋頂，靜靜地陪伴吧，想像她就睡在自己身旁。

    是了。他愛她，她不知。

    涼雪逸只怪自己愛的不夠，沒有保護好顏若傾。

    如果……如果大婚那日，他直接衝進喜房把顏若傾抱走，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他一定會給她全部的愛，讓她幸福快樂，讓她一輩子像幼時那樣，在塵花樹下自由地舞蹈，自由地歡笑。

    見逸王為了那女子整日消沉，借酒澆愁，文管家愈加堅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幾日前，逸王回到涼月城，無意間得知顏若傾死亡的消息後整個人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