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國落下了今年的第二場雪。梅花枝頭被打上一層潔白,散發着清冽的寒氣和淡淡的梅花香。
梨園,西廂房。
「嘖嘖,沒想到涼月國第一醜女顏若傾的身子這麼美艷,真是意猶未盡吶!」鬍子男直起身,抬手摸摸下巴,目光熱烈地打量地上一絲不掛的顏若傾。
「廢話!太子的傾庶妃能是普通貨色麼?多大點出息。」另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拍了一掌鬍子男的後腦勺,不屑地碎了口。
「老大,我怎麼總覺着這事兒……它懸得慌!你們說世上哪個男子會幹出買兇玷污自家婆娘的事?我們……是不是上當了?」第三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後知後覺,越想越害怕,兩條腿軟得站不直。
如果他們真被人算計,得罪的可是太子!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富貴險中求,那小娘子要敢玩弄咱哥仨,看老子不乾死她!」
「那……咱們還是快點離開吧!」鬍子男心裏打起了小鼓。
「走!」刀疤男一聲令下,三人腳步匆匆逃離作案現場,留下地上狼狽的顏若傾。
她睜開雙眼,淚水順着眼角一串接一串滑落,打濕了兩鬢墨發。
買兇……
呵呵,她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要用如此慘烈的手段來傷害她?難道僅僅因為自己嘴巴上有一塊自打出娘胎起一直跟隨的青黑色胎記?
是了,他厭惡相貌醜陋的她,喜歡擁有涼月國第一才女頭銜的顏書月,那個顏若傾付出所有真心以誠相待的女子。
聽對方話語裏提到了「小娘子」,難道……不,不會的,二姐顏書月待她極好,她和涼玄昊的婚事也是二姐讓給她的,她不能懷疑二姐。
「唉~真是可憐喲!」
視線中,出現一張撲着脂粉的俏臉。
顏若傾雙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渾身上下痛得連呼吸都成困難,只能憤怒地瞪着麗棠。
不是麗棠,她不會在剛懷了身子的時候離開太子府前往城外菩提寺赴顏書月的相邀,也不會導致後來的小產。
不是麗棠,她不會來梨園……
轟!顏若傾如遭雷劈,這一刻回憶過往,她恍然醒悟。二姐讓出姻緣並非好心,而是那時候涼玄昊突染惡疾,宮中所有太醫束手無策,最後婚期提前半月以沖喜之法試之。
顏家不是京都涼月城人氏。當年顏老太爺滿懷抱負來到涼月城想干一番大事業,奈何科舉屢次失敗。顏老太爺心灰意冷,只好寄希望於兩個兒子身上。
次子顏方從小愛舞刀弄搶,更是遇到劉老將軍賞識得到提拔,一路建立戰績成為轟動整個涼月國的戰神。
長子顏仁常常藉口看書,實則出去風花雪月,一事無成,靠着弟弟顏方的關係謀了個七品文郎,每日只需前往太書省報到,做些編年書冊的雜務。
顏方有位善良聰慧的夫人。民間對這位夫人的來歷一概不知,只知道她非常有經商頭腦,在生意場上大展拳腳,擁有資產不可估量。若前線糧草不足,朝廷又一時撥不出來,多虧顏夫人奔往前線雪中送炭。
可以說,涼月國的江山多半是顏將軍和他的夫人在守護。
或許蒼天嫉妒,顏夫人生頭胎的時候誕下一個嘴巴有青黑色胎記的丑嬰,嚇得產婆連滾帶爬逃出將軍府,傳得整個涼月國人盡皆知,感嘆上蒼對保家衛國的顏將軍夫婦不公。
這便是顏若傾。
皇上有意與顏家聯姻,但是以顏若傾的樣貌實在不適合做太子妃,於是並未指定顏家哪位女兒。
後來顏方夫婦戰死沙場。朝廷追封顏方為鎮戎將軍,封顏夫人為一品誥命。而顏夫人生前積攢的大筆家產突然消失無蹤。
顏仁的太太朱氏抓住機會培養自己的女兒顏書月。顏書月小小年紀嶄露頭角,之後更是成為涼月國第一才女。所有人都默認了顏書月會是未來的太子妃。豈料,涼玄昊突染惡疾!
顏若傾苦笑,原來是自己一步步傻乎乎地踏進別人設好的圈套,她為什麼沒能早點明白?
看着麗棠幸災樂禍卻假裝同情的臉,顏若傾恨不能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將麗棠撕碎!哪怕同歸於盡至少也替自己報了一半仇不是?可是她沒力氣動彈了,眼皮愈發沉重。是要死了嗎?
「別這麼看着我,我不過是個聽人辦事的奴婢。其實你該心存感激的,沒有殿下生的一場大病你以為憑你這副醜陋的容貌能高攀得起?」麗棠居高臨下俯視顏若傾,眼裏儘是鄙夷。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咳咳……咳……」顏若傾提着氣,激動過後側頭一口鮮血咳出唇外,肺部劇烈的疼痛提醒她那裏……曾為涼玄昊受過傷。
顏若傾年芳十五,是今年三月初嫁入太子府的,她滿心歡喜,自知自己長相醜陋不配為太子妃,所以哪怕是妾,她甘之如飴。
從春天到初冬,一路走來,原來盡頭在這裏。
麗棠掩嘴輕笑,「呵呵呵……你瞧瞧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她蹲下身,纖縴手指捏住顏若傾的下巴,「真是要多醜有多醜。」麗棠厭惡地甩開顏若傾,起身繼續不平道,「沖喜,我麗棠也可以啊,你一個卑賤的醜女憑什麼?就憑你比我會投胎,有個體面的身份?可惜啊,你的爹娘註定是早死命。別擔心,你很快就能下去見她們了。」
「你住口!」可以羞辱她,但顏若傾絕不允許有人對爹娘不敬!
她氣息無力道:「那又如何?奴婢……就是奴婢,哪怕你……哪怕你爬上了太子的床榻……也只是個通房丫鬟。」
啪!
話音未落,一道凌厲的巴掌落在顏若傾臉上。
麗棠面容猙獰地瞪着顏若傾。忽然,她想到什麼,顴骨上提,一個白慘慘的笑容浮上嘴角,眼裏對顏若傾多了幾分憐憫。
「你……你笑什麼?」顏若傾虛弱地問。
視線里麗棠的臉越來越恍惚,越來越看不真切。她眯了眯眼,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死,不可以死,要報仇,對要報仇,她不甘心!
「也罷,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發發善心讓你做個明白鬼。涼月國戰神鎮戎將軍驍勇善戰,真的這麼輕易就戰死沙場了?」
麗棠的話像道驚雷,炸得顏若傾的腦袋轟然發沉。
「噗……」肺部抽痛,鮮血噴涌而出。
顏若傾好看的雙眸瞬間失去色彩,一片灰暗。她仿佛回到了五歲那年的碟塵谷。塵花樹下,一清俊少年郎忐忑地問:「你別怕,我覺得你很漂亮,一點都不醜,我……我能……跟你做朋友嗎?」
她轉過身,突然,少年郎的臉變成了涼玄昊,冷漠、厭惡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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