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雨季,瀑布的水流量非常大,跨度也夠高,水流翻滾着直直砸下來,發出轟雷般的響聲,水霧四濺,打濕、了坐在桃林中的三人衣裳,卻帶來了舒適的清涼之意。
高飛坐在莫邪征東、陳果果的中間,位置稍微突前,微微歪着下巴望着瀑布,已經很久沒有動一下了,不過臉色倒是很平靜,好像在沉思着什麼。
莫邪征東倆人的眼睫毛上,都已經掛上了水珠,她們卻沒發現,只是眼睛不眨的看着高飛。
高飛在看瀑布,她們在看高飛,三個人來這兒已經半個小時了,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誰動一下,仿佛他們跑這麼遠的路來這兒,就為了看當前所看到的東西那樣。
太陽,慢慢的升上的正當空,透過稀疏的桃林,把三個人的影子慢慢縮小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正午到了。
這是一天內陽光最盛的時刻,也是高飛身體裏烈陽蠱開始活躍的時侯。
莫邪征東的眼裏,慢慢的浮上了傷悲的神色。
因為從高飛說今天要出來走走時,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經結束了,比方生命。
其實也到了該結束的時侯了,莫邪征東不忍心再看到高飛發狂的樣子,好像瀕臨死亡的野獸那樣,被身體裏的至陰之氣,折磨的發出非人的嚎叫聲。
她很清楚,高飛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也受夠了這種非人的折磨,他身體已經虛弱的不成樣子,這一路要不是她跟陳果果倆人攙扶,別說是走這麼遠的路了,他連香蕉樹酒店的樓梯都走不下來了。
可是偏偏,因為她身體裏的至陰之氣接近完全消失,已經起不到任何的中和作用,如果倆人再強行發生發生關係的話,對他們都沒有任何好處了。
莫邪征東也曾經想過沈銀冰。
她知道,沈銀冰就在伐南縣,隨時隨地的關注着高飛,更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處境。
莫邪征東希望她能夠主動出現,用她的純陰體質來幫助高飛。
但她只是希望,沈銀冰卻一直沒有來。
而且她更清楚,高飛一點也不想沈銀冰來--反正沈銀冰的出現,最多也就是支撐他多活一個月,又何必為了多活這一個月,臨死前又毀掉一個女人呢?
他不想再欠任何人的情,尤其是臨死前。
他只想在預感到大限到來時,能夠像那些得道高僧那樣,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盤膝而坐,笑對死亡的腳步。
高飛覺得,他很適合這種裝比的死法,因為他一輩子好像都在裝。
咕噔--一聲吞咽口水的響聲,穿透了瀑布的轟雷聲傳進了莫邪征東、陳果果的耳朵里,讓她們心中同時一揪:時間,到了嗎?
「時間,到了。」
高飛忽然說話了,抬頭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陽,臉上帶着很自然的笑容:「那個惡魔,就要發作了--看來,我已經等不到李德才他們回來了。」
陳果果狠狠咬了下嘴唇,強笑道:「也許,他們就在回來的路上呢?有時候,多堅持一分鐘,或許就能改變命運的。」
高飛沒有理睬陳果果的話,只是問:「還記得我昨晚說過的話嗎?」
昨晚,高飛跟兩個女人聊了大半夜,無非就是交代他不幸死翹翹後的後事,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但兩個女人都牢牢的記載了心裏。
莫邪征東低聲回答:「記得,會幫你完成的。」
「記得就好。」
高飛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撐地要站起來,陳果果趕緊去攙扶他。
高飛卻慢慢的推開了她,側臉看着她咯咯笑道:「讓我自己站起來,好吧?你們也知道,我這人是最要面子的,不想在臨死前,還需要女人來幫忙。」
陳果果沒說話,慢慢的縮回手扭頭看向了別處,再也無法壓制眼眸中的淚水。
高飛慢慢的站到一半時,卻摔倒在了地上,以狗啃屎的難看方式,石頭都把嘴唇給磕破了,流出了鮮血。
可是那鮮血還麼樣來得及淌到下巴上,就飛快的凝固了,並閃着詭異的黑紅色。
經過改良加強的烈陽蠱,在他身體裏存活二十多天後,不但促使他散盡了全身的活力,連他的血液也感染了,血液流速相當慢。
莫邪征東伸手,手指在碰到他衣角時,卻又停住了。
高飛剛才就說過了,他想自己站起來,搶在烈陽蠱發作、意識還清醒之前(當烈陽蠱發作後,他渾身的血液就會迅速稀釋,整個人就會變成一頭踐踏女人的野獸那樣瘋狂,直到他把身體裏的最後一絲潛力發揮出來,才會罷休),自己站起來,不要任何人扶持。
「謝謝。」
高飛沒有回頭,卻好像看到了莫邪征東的這個動作,真心的道謝。
莫邪征東閉上了眼,無力、無助的陰影,就像惡魔那樣把她緊緊包圍,讓她無法掙脫。
莫邪征東、陳果果,絕對是當世兩個最強大的女人,尤其是在她們聯手時,好像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可高飛當前的情況,卻是她們聯手也改變不了的,她們當前所做的,就是只能看着那個男人慢慢的再次站起來,就像搖曳的風鈴那樣,踉踉蹌蹌的,但總算是站起來了。
高飛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向前面看去,四走青翠欲滴的風景,這時候開始變成了血紅的顏色,這是烈陽蠱發作才會有的感覺。
他能聽到自己身體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吶喊,一股子好像被憋了一萬年的力量,噴泉似的從石頭下面攸地竄出!
在酒精的刺激下,烈陽蠱發作時的威力,要比不喝酒時強了好幾倍!
「啊,嗚!」
剛才身子還搖搖晃晃的高飛,忽然打了個激靈,隨着一聲壓抑的哀嚎,全身散發出一股子駭人的邪惡戾氣。
他的身子不再搖晃,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能把世界攪翻的力量,他身體裏那股子至陽之氣已經化作了一條暴躁的狂龍,呼嘯着,怒吼着上下盤旋,衝擊,渴望找到一個發些點。
高飛死死的咬緊了牙關,牙根已經出血,傾力與那條暴躁的狂龍對峙着,竭力強逼着自己不去看莫邪征東,不去看陳果果,沉着思想還沒有被那股子邪惡的力量所控制,大踏步的走向了瀑布。
瀑布下面十幾米,就是一個深潭。
深潭又深十幾米,因為水流的狠狠砸下,翻起一層層的漩渦,又迅速的翻上來,然後再流進一個大大的暗道(大號的無底洞)中,不知道最終會通向何方。
那兒,就是高飛最終的所在地,在來時他已經觀察好了,也很滿意這個環境,更有着變太的開心:烈陽蠱把他折磨的欲、仙、嗨死,好吧,那就一起葬身那個不知終點在何方的暗道中吧。
高飛快步走向瀑布邊,背後傳來兩聲帶血的呼聲:「高飛!」
高飛腳步一停,繼續前行。
他不敢回頭看,在他還能控制一點點清醒時,他怕身體裏那個惡魔在看到陳果果倆人後,會讓他徹底變成惡魔,撲回去……
「高飛!」
又是一聲叫聲傳來時,他已經站在了瀑布下面深潭的岸邊。
潭水翻起的白色浪花,好像無數雙手臂那樣,歡迎他的到來。
「高飛!」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進了一些。
「不--要過來。」
高飛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轉身回頭的同時,身子向後傾斜。
他在做出後傾摔下深潭時,才敢回頭看去,唯有這樣,他身體裏的那個惡魔,才無法控制他向回撲去。
他想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再看看他那兩個女人。
高飛卻看到了三個女人。
一個是陳果果,一個是莫邪征東--那個正雙手拎着裙裾,向這邊狂奔的女孩子,卻是沈銀冰。
「咦,你怎麼了?」
高飛眼裏露出好奇的神色,說完這句話時,身子已經直直的摔了下去。
「高飛!」
沈銀冰嘶聲大叫着,用最快的速度撲向岸邊。
「高飛……」
莫邪征東、陳果果後發先至,搶先一步飄到了岸邊,呆愣愣的望着深潭。
深潭中的浪花翻滾,偶爾會翻上一根破碎的枯木,卻沒有高飛的影子。
「閃開!」
就在兩個女人要痛苦的閉上眼時,沈銀冰終於撲了過來,嘶聲喝斥中,從她們中間衝過,沒有絲毫的停留,直直撲向深潭--高飛落下去的地方。
白色的裙裾,黑色的長髮,在水面上空劃出一道悽美的弧線,直直撲進了漩渦的最中間,只來得及轉了半圈,就悠忽不見。
梁嬌嬌看到了。
在雨林中累死累活的跋涉五天後,她終於看到了那截斷崖,那個被植被掩藏着的山洞。
「到了,總算是找到了!」
梁嬌嬌腳下一個踉蹌,軟軟的摔倒在了地上。
整整五天,每天最多休息倆個小時的急行軍,透支了梁嬌嬌的所有體力,終於看到斷崖後,就再也支撐不住了。
跟她一起前來的李國訓、宋承鋼倆人也強不了多少,不過他們畢竟是男人,所以癱軟在地上時的樣子,稍微好看了一些。
「梁局,來,吃塊巧克力吧。」
宋承鋼從背包內拿出幾塊巧克力,分給了李國訓倆人,抬頭看着斷崖那邊:「梁局,你確定那個人就住在這兒?」
梁嬌嬌勉強坐起,倚在樹上撕開巧克力,用力嚼着咽下去後,才聲音嘶啞的說:「如果不是這兒的話,我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了。」
很多時候,一望無際的熱帶雨林,會給人好像在沙漠上的同樣無助感:周遭一樣的景色,沒有任何方向感,再加上泥石流、山洪會改變地形,梁嬌嬌能在半年後再次找到這個斷崖處,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大多數時侯,她都是憑藉直覺。
萬幸的是,她的直覺沒有出現錯誤,或者乾脆說是誤打誤撞,終於看到了那堵熟悉的斷崖。
斷崖後面,還隱隱有水流聲傳來。
這就是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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