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冰猛地抬頭,把大半杯紅酒,一下子喝乾了。
有些涼意的酒水順着喉管咽下後,她只覺得身體裏騰起一股子火焰,使她的臉頰攸地變紅。
顏紅閉上了嘴,她以為沈銀冰要發脾氣了。
沈銀冰卻沒有,點上一顆煙,徐徐吐了出來:「紅姐,你繼續說,說我不知道的那些。」
顏紅卻:「我能喝酒嗎?」
沈銀冰從案幾下面拿起一個酒杯,剛要去拿紅酒瓶子,顏紅卻說:「我要喝白酒。」
沈銀冰站起身,給她拿了一瓶xo,打開,把杯子倒的滿滿的。
「都說酒壯慫人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把味道比馬尿好不了多少的洋酒一口喝乾,顏紅開始劇烈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止住,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咳出來的眼淚:「小冰,在我失蹤的那些天內,我見過你母親!」
沈銀冰去拿白酒瓶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顏紅繼續說道:「是你母親的屍體。」
沈銀冰臉上的紅暈,攸地消散,變得煞白,左手中的空酒杯,啪嗒一下子掉在了案几上,打了幾個滾後,又落在了地毯上。
顏紅知道在說出這個消息後,得給沈銀冰一些消化,適應的時間,所以並沒有馬上說話,又點上了一顆煙。
人死入土為安,這句話幾千年來都在民間流傳,沈銀冰當然也知道。
雖然現在都施行火化了,墓穴里保存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按照沈銀冰的理解,母親意外去世後,不管父親多麼捨不得她,可也得把她送到火葬場火化--她的骨灰盒,就埋在老家的墳墓中,每年的祭日,和清明節,沈銀冰都得回去掃墓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當時沒有把沈若萱的屍體火化,可能保存下來嗎?
但顏紅現在卻說,她見過沈若萱的屍體,就在她失蹤的那些天內。
顏紅才失蹤多久?
沈若萱又死了多久?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怎麼可能會看到沈若萱的屍體?
等沈銀冰緩緩彎腰拾起酒杯時,顏紅才繼續說道:「我和秦城城一起,被高雲華帶去京華的路上逃跑後,就在那些人的安排下,跟着一個神秘的驅蛇人,去了一個我從沒有去過,也無法記住的地方。」
顏紅那時候被神秘人帶走時,可以說是晝伏夜出,讓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又是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那是很荒涼的野外,四周漆黑的沒有任何燈火,只看出前面有一片低矮的建築。
不過顏紅卻能看得出,神秘人對這個地方很熟悉,帶着她躲過了一些崗哨,潛伏進了那片低矮的建築中,並殘殺了一個守護。
說到這兒時,顏紅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在你父親死的那晚,高飛曾經告訴我們說,他親眼看到你父親在死了後,在一個詭異女人的笛聲控制下,竟然又站起來變成了殭屍,走進了黃河中……那時候,我們都不相信,以為他不是胡說八道,就是眼花了。」
但當顏紅看到那個死了的守護,在神秘人的笛聲牽引下,竟然像活人那樣走進一個很大的冷庫中後,她才相信高飛並沒有撒謊。
事情雖然過去那麼久了,可顏紅在重新說起當初她的親眼所見時,仍然是心有餘悸:「那個殭屍,在冷庫中抱出了一具屍體。那是一具全身赤果,身體晶瑩雪白、能用肉眼看到它身體裏五臟六腑和血管的屍體。」
當時在看到這樣一具詭異的屍體時,顏紅還沒有太害怕。
可當她看清屍體的面貌後,她卻全身猛地冰涼,連心跳都幾乎停止了。
「我以前見過你母親的相片,所以算是認識她。」
顏紅伸手拿過酒瓶子給自己滿酒,瓶口和酒杯相觸時,發出了『噹噹』聲,那是她的手,甚至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酒水溢出杯子後灑在案几上,她卻沒看到。
因為她又陷入了當時那種極度的恐懼中:「我、我看清屍體的模樣後,才認出它竟然是你的母親!它的樣子,幾乎和她死前所拍的照片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只是臉色太過蒼白,沒有丁點的血色。」
本該死去的守護,抱出沈若萱的屍體後,那個神秘人馬上就從屍體上提取了一些東西,然後又指揮守衛把屍體送回了冷庫。
完事後,神秘人驅趕着守衛殭屍,直接走入了一條河中,隨即帶着顏紅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兒。
「後來,我就奉命把屍體碎片,送到了美國。再後來,我又奉命回到了冀南。」
顏紅說完這些後,才發現酒瓶子已經空了,酒水順着案幾淌在了地毯上。
端起滿盛着白酒的杯子,顏紅大大的喝了一口,等身體裏再次騰起一股子火焰後,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酒氣,臉色越發的紅了:「我在回來後,一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你……」
沉默很久的沈銀冰,終於說話了:「為什麼?」
「首先,怕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也是個女人,當然能明白你根本無法接受母親死去那麼多年,屍體原來還被保存着,而且還不是正常人的樣子。」
顏紅把早就熄滅了的煙捲,放在嘴上狠狠吸了口,接着順手扔進了酒杯中:「其次,就是擔心你要求我帶你去見她的屍體--我倒是不反對帶你去,只要你想,不管有多大的困難和危險,我都敢去。只是,我實在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兒。」
垂下眼帘,顏紅喃喃的說:「所以,我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
「嗯。」
沈銀冰木然的點了點頭,看着滴滴答答灑下的酒水,忽然問道:「你剛才說,你看到我母親的屍體時,她是赤果着的,那你有沒有發現,在她左肋下有塊紅色的胎記?」
「有!」
顏紅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沈銀冰雙眼微微眯起,問道:「你那時候那麼害怕,還會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
「沒法不注意。」
顏紅解釋道:「因為屍體是赤果着的,全身晶瑩透明的好像個玻璃人,連凝固在血管中變成黑色的血液都能看到,所以屍體左肋下那塊紅色胎記,才異常的顯眼。當時我還納悶,她全身都變成這樣了,為什麼胎記卻仍然保持着鮮紅的顏色?」
眼珠翻向左上方,顏紅是在竭力回想:「如果把屍體比喻成一塊人形漢白玉,那麼它左肋下那塊紅色胎記,就是個鑲嵌在漢白玉中的紅寶石,想不注意都很難!」
沈銀冰緊緊抿了下嘴角,聲音開始有些發顫:「那、那你說,她、她那塊胎記是什麼樣子的?」
顏紅沒有再竭力回想,脫口就說道:「那塊紅色胎記,比一元硬幣要大些,就像人工雕刻上去的一樣,很圓。不過,胎記上卻有圖案……」
沈銀冰鼾聲問道:「什麼圖案?」
「女人臉,很標準的美女臉,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
顏紅眼裏帶着不可思議:「那時候,我甚至都懷疑那不是塊胎記,而是個美人臉的刺青。」
「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沈銀冰說着,慢慢掀起了睡袍,露出了左肋下瑩白健康的肌膚。
顏紅的眼睛,猛地一下子睜大:在沈銀冰左肋第三根肋骨處,有一個比一元硬幣要大一圈的紅色胎記,就像鑲嵌在白玉上的一塊紅色圓寶石,上面是張清晰的人面。
那是一張讓人看一眼就能斷定是個美女的臉,就像刺青大師刺上去那樣,更逼真一些!
尤其是美人臉上那雙眼睛。
儘管顏紅看不出眼睛,卻能明確感受到,有一雙冒着邪氣的眼睛,從紅色胎記里看着她,仿佛把她身上最隱蔽的部位也能看到!
顏紅痴痴的望着那個紅色胎記,喃喃的說:「對,對,就是這個樣子,一模一樣……只是,只是……」
沈銀冰放下了睡袍,臉色平靜:「只是什麼?」
顏紅很艱難樣子的咽了口口水,低聲說:「只是,顏色要比屍體上的顏色,淺了佷多。屍體上的胎記顏色,是那種紅到骨子的艷紅,你的卻是粉紅色,模樣卻是相同的,尤其是胎記上那雙眼的眼神,透着邪惡……哦,不是,就是很奇怪的樣子,感覺它正愣愣的看着我,讓我無處躲藏。」
胎記在醫學上稱為『母斑』,是皮膚組織在發育時異常的增生,在皮膚表面出現形狀和顏色的異常,可能在初生幾個月後才慢慢浮現,但大多數胎記,會隨着孩子的生長而慢慢的消失。
胎記和家族基因有關,是可以遺傳的。
佷多孩子生下來都會有胎記,沈銀冰也有,不過她的胎記和別人不同,別人的隨着年齡增長也許會逐漸消失,但她的卻會隨着身體發育,慢慢變大,始終存在着。
幸好這個詭異的胎記是在肋下,不是在臉上--所以沈銀冰也沒有在意,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她有這個胎記,也不知道方小艇曾經暗中看過她這個胎記。
沈銀冰從沒有想到,以前沒有被她看在眼裏的胎記,會讓她的命運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不但讓她失去了男朋友,還讓她從好端端的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怪物:修羅。
忽然笑了下,沈銀冰悠悠的說:「看來,我就是被人怕,被人厭的修羅了,我再也不怪方小艇拆散我和高飛了。因為她說的不錯,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異類在一起,那樣會送命的。」
沈銀冰忽然放鬆了,顏紅卻緊張了起來:「小冰,一個胎記並不能說明什麼,就因為這樣的胎記就是修羅,這純粹是無稽之談。方小艇這是被老實和尚,和那什麼杜道長蠱惑了,一個本來就是安歸教的人,杜道長又是裝神弄鬼,靠坑蒙拐騙來混日子的,他們的話怎麼會有信服力?再說了,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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