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南,千佛山醫院。
當太陽再一次掠過頭頂,向西邊滑落時,沈銀冰來到了顏紅的病房前。
把小四、小九趕走後,沈銀冰馬上聯繫了和她曾經在南越共同患難過的女保鏢阿霞,讓她派來了兩個職業女保鏢。
看到沈銀冰過來後,兩個女保鏢一起站了起來,微微彎腰行禮:「沈總。」
「嗯,紅姐在休息還是」
沈銀冰說着,抬頭從窗口向里看去,就看到紅姐正斜斜的倚在床上,膝蓋上放着筆記本電腦。
雖說紅姐當初受傷很嚴重,若是送醫院稍微晚一點兒就會翹了,不過她的身體素質卻是不錯,一個多月後就能不用人攙扶,進行簡單的活動了。
看到紅姐沒休息後,沈銀冰笑着對倆保鏢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正皺眉看着集團本月業務表的顏紅,聽到門響後抬頭,隨即笑了,低聲道:「小冰,你來了。」
「紅姐,你得多休息,養傷期間別再為公司的事情操心了,一切有我。」
沈銀冰走過來坐在床沿上,從柜子上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皮。
放在以前時,別說讓沈銀冰給顏紅削蘋果了,就算能給她倒杯水,這小女人也得高興的不得了。
但現在,沈銀冰所有的關心動作,都這樣自然。
顏紅知道,這和沈銀冰把她當做唯一的親人有關。
想到最近發生的那些事,顏紅情不自禁的低低嘆了口氣:「唉。」
顏紅的嘆氣聲,讓沈銀冰削皮的動作頓住,盯着水果刀愣了片刻,才輕聲說:「紅姐,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顏紅抬手,輕輕撫着沈銀冰的肩膀,柔聲說:「小冰,其實紅姐心裏很清楚,你現在也已經知道誤會了高飛,也、也已經後悔了,對吧?」
沈銀冰沒有吭聲,很久後才搖了搖頭。
顏紅很明白,沈銀冰搖頭並不是表示她不後悔,而是表示已經晚了:高飛已經和梁嬌嬌領取了結婚證,事實上無論她再做什麼,都已經晚了,這就叫覆水難收,只留下無盡的傷心,和自責。
顏紅眼珠轉了轉:「其實,你和他也不是沒希望」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沈銀冰就霍然抬頭,急聲問道:「紅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話剛出口,沈銀冰才意識到她丟棄了一個女孩子最該保持的矜持。
幸好,顏紅不是外人,一心一意想讓她幸福:「小冰,昨晚我就想了一夜,高飛之所以和梁嬌嬌着急結婚,就是因為你刺激了他。其實,他可能根本不愛梁嬌嬌,他這樣做只是在和你賭氣。」
沈銀冰咬了咬嘴唇:「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可人家都已經領證結婚了。」
顏紅淡然一笑:「領結婚證了又能怎麼樣?結婚生孩子後離婚的還不是比比皆是?小冰,認定了的幸福是要努力去爭取的,坐等只能距離越來越遠。」
沈銀冰的眼睛慢慢開始發亮,喃喃的說:「你是說,我該去找高飛?」
顏紅握住她的手:「對,就是去找高飛,不管守着什麼人,守着多少人,都要對他大聲說出那三個字!只要你有勇氣喊出那三個字,紅姐我敢保證,他還是會回到你身邊!」
沈銀冰臉兒一紅:「哪、哪三個字?是、是我錯了?還是合好吧?」
顏紅眼裏蕩漾着笑意,拍着她的手背:「小冰,你知道那三個字的,對不對?我知道,讓你對他說你愛他,這對你來說是很沒面子的事,但你想過沒有,是面子重要,還是終生幸福重要?」
為了蠱惑沈銀冰,紅姐絞盡腦汁的開始引經據典:「當初韓信忍受了身下之辱,最後才成就了一番霸業。而項羽就是顧忌面子,在還有實力反撲的情況下,寧死不過江東,最終只能自刎而死。由此看來,面子這個東西其實是最害人的,千萬不要為了所謂的面子,就放棄一些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你明白了吧?」
沈銀冰嘴角浮上笑意:「我想,我是明白了。」
顏紅輕輕推了他一下:「既然明白了,那為什麼還不行動?這種事越早越好哦。而且我敢保證,高飛也肯定盼着你去找他呢!」
沈銀冰放下手中的蘋果和刀子,站了起來,宣誓般的說道:「好,等我們吃過晚飯後就去找他,不管守着多少人,都會大聲喊出那三個字!」
顏紅攥拳:「小冰,我支持你!」
「我會做到的,為了幸福,不要臉!」
沈銀冰喊完這句話,和顏紅同時咯咯大笑起來,所有的愁雲在這一刻散去,就連窗外的夕陽仿佛都亮了很多。
花燈初上,高飛站在落日餐廳的門前,目送李德才和城陽那輛黑色帕薩特離去後,轉身正要走上台階時,才發現連雪正抱着膀子的站在他身邊。
自從得知高飛和梁嬌嬌領了結婚證後,連雪對高飛的態度明顯冷淡了不少。
她心裏是怎麼想的,高飛心中很清楚。
說實話,高飛對她也很有好感,不過卻總覺得倆人之間隔着一層什麼東西,讓他在面對她時,甚至都覺得不如和城陽在一起自然。
正是這種說不出的隔閡,讓高飛把她當做了一個妹妹。
話說有這樣一個妹妹也不錯的,不對嗎?
「高總,你讓城陽姐跟李德才一起走,是不是要想撮合他們兩個?」
連雪在問出這句話時,嘴角帶着一絲譏諷神色。
高飛笑了笑,坦然說道:「我覺得德才這小子還是不錯的。」
連雪撇了撇嘴:「什麼不錯啊,一個土鱉而已,城陽姐能看上他才怪。」
高飛聳聳肩:「你這樣說就錯了吧?」
「我哪兒說錯了?」
「如果城陽對德才沒啥好感,你覺得她會答應跟他一起回鄉下種地?」
「她只是服從你的命令而已。」
「她不僅僅只是為了服從我的命令。」
高飛點上一顆煙:「我覺得她已經厭倦了以前的生活,想找個靠譜的男人,來好好享受一下本該屬於她的青春。」
連續抿了抿嘴角,看向了高飛,忽然問道:「你,也是一個靠譜的男人嗎?」
不等高飛說什麼,連雪轉身走進了餐廳內。
高飛沒有動,也沒有扭頭去看她,因為他現在很清楚,他不能給她任何的保證。
隨着和梁嬌嬌領了那個紅本本後,高飛就得像天下所有得為老婆負責的男人那樣,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招惹別的女孩子。
不過想到連雪那幽怨的目光後,他心裏就有了絲絲不爽。
吸完一顆煙後,高飛扭頭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餐廳,順着行人路向東隨意的走去。
從這兒向東走一公里左右,就是護城河公園,無論是春夏秋冬,那邊都會有很多晚飯後散步的市民。
半個小時後,高飛來到了河邊,倚在欄杆上望着緩緩流淌的河面。
河兩邊高樓大廈上的輪廓燈,映在河面上就像一簇簇慢鏡頭中跳動的火焰。
眼神迷離下,那一簇簇的火焰漸漸變成了一片火海。
過往車輛發出的低低喇叭聲,仿佛似在火海中慘嘶的駿馬叫聲,極力想逃出火海,但最終卻漸漸化成了灰燼
跑馬場的那場大火,奇怪的大火,方小艇指使人放的大火,和四年前島國北海道那場大火有着相同之處,安歸教,火龍油!
這一連串的概念,在高飛的沉思中慢慢串成了一條線:方小艇,他那個現實的母親,怎麼可能會和安歸教有關呢?
就在高飛皺眉想到這兒時,就聽到遠處傳來一片救護車的聲響,叫聲悽厲:完啦,完啦……
下意識的,高飛眨巴了一下眼睛,河面上的那片火海,重新變成了點點燈光。
他轉身看去,就看到一輛救護車從南向北,貼着他站的這邊呼嘯着沖了過來。
高飛所站的地方,要比公路高出接近一米,所以在救護車貼着路邊飛馳而過時,他恰好從車窗內看到裏面的情況。
僅僅是一眼,高飛就看到了車裏的人:沈銀冰!
救護車內的沈銀冰,懷中緊緊抱着一個人,那個人倚在她懷中,滿臉的鮮血,染紅了她胸口的襯衣。
那個人是誰,沈銀冰怎麼能會在救護車內?
高飛一楞神的工夫,救護車已經飛快的遠去了。
下意識的,高飛衝下了台階,正向左邊搜尋出租車,打算跟着救護車去醫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高飛馬上就扣掉了電話。
電話,是方小艇打來的。
他不想接,不接也知道方小艇要和他說什麼。
不過,他剛扣掉電話,電話卻又固執的響了起來。
嘆了口氣,高飛一邊等出租車,一邊接聽了電話,淡淡的問:「方書記,你找我有事嗎?」
「高飛,你在哪兒!?」
方小艇着急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時,一輛出租車緩緩駛到了他前面。
高飛擺手攔住出租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後才說:「我在我該呆着的地方,怎麼了?」
他在冷冷問出這句話時,的哥也問他:「嗨,哥們,去哪兒?」
高飛還沒有回答,方小艇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高飛,你快來大明湖東門這邊,你爸被人撞了!」
本來高飛正要告訴的哥去中心醫院的,可在聽到方小艇說出這句話後,馬上就說道:「去大明湖東門!」
他雖然拒絕承認方小艇夫婦是他的親生父母,但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他們的兒子,他是方小艇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身上流淌着高健城的血。
在得知高健城被人撞了的消息後,內心那種帶有叛逆的固執,馬上就煙消雲散,着急的沖手機喊道:「你別慌,我馬上就趕過去的!」
高飛乘坐的出租車剛加入疾奔的車流中,化名為朱麗的阿斯朵麗,就從一棵柳樹後面閃了出來,望着車子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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