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婆婆進了她西邊的房間後,柴紫煙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仿佛坐在沙發上的楚某人是個透明人似的,看也沒看他一眼的,左手輕輕捶着後腰,右手扶着樓梯欄杆上了二樓,進了東邊的臥室。
「楚少。」等柴紫煙也進了臥室後,一直守在門口的周伯走了進來:「老爺派來保護大小姐的那倆姑娘,就住在西邊客房,我呢,就住在東邊客房,呵呵,這是小姐安排的,我先和你說一句。」
楚錚明白,周伯說這些,就是怕他在無意中會走進唐麒姐妹的房間。同時也清楚,柴紫煙這樣安排,就是逼着他去二樓東邊臥室睡覺。心裏苦笑了一下後,他和周伯又互相說了句晚安,然後就像被押赴刑場的就義者那樣,在明着打掃客廳衛生實際上卻在偷看他的周伯注視下,大義凜然的走進了二樓的主臥室。
柴紫煙在楚錚進來之前,就已經躺在床上了。蜷縮着的身上蓋着一床薄毛毯,面向牆壁一動不動,仿佛是睡着了那樣。
漫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後。楚錚脫下身上的西裝,隨手扔在門後的掛衣架上,然後點上一顆煙的坐在了沙發上。
柴紫煙雖然躺在床上,但她肯定沒有睡着。再說了,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所發生的事,就像是兩塊大石頭壓在她心裏,她能睡得着嗎?何況,別看她現在和楚錚有着夫妻的名分,可兩個人卻從沒有在晚上共處一室的經歷,說不緊張……內心沒有一點小期待,那是假的。
柴紫煙躺在床上,面對着牆壁睜着眼。楚錚坐在沙發上,嘴裏叼着煙,眼睛卻微微的閉着。兩個人就這麼一躺一坐,過了十幾分鐘了,可誰也沒有說話。
沉默。
沉默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是最讓人難受的一種感覺。
最先受不了這種感覺的,是柴紫煙。她盯着牆壁,話語間沒有絲毫的感情,仿佛就像是在夢囈那樣:「楚錚,現在我還是你法律上的妻子,我可以暫時放下你昨天對我的侮辱。可今天發生的這些事,難道你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嗎?」
「你想聽什麼?」
「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我只想搞清楚早上那個女孩子是誰,而你和周舒涵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早上你在停車場看到的那個女孩子,是一個開旅館的。我初來冀南時,就住在她那兒。」在又沉默了片刻後,楚錚覺得還是從葉盈蘇說起最好:「在我住在她那兒的時候,她很照顧我,給我提供吃住的地方。所以我很感激她,這才帶着她去見我媽。至於周舒涵,早上她給我打過電話。得知我媽來到冀南後……我想她來看我媽,可能是出於晚輩對長輩的尊敬吧。」
柴紫煙的身子動了動,伸直了腿後又重新蜷縮起來,低笑一聲:「呵呵,晚輩對長輩的尊敬?這個藉口真好,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十字繡送給婆婆。而你又裝傻賣呆的把另外一幅十字繡也顯擺出來,完全視我這個正牌老婆如無物……」
「柴紫煙,指責別人時最好摸着自己的心口。」
「我一直在憑着良心說話,倒是某個人,總是做些壞了良心的事。」
「哼,」楚錚冷笑一聲:「你口口聲聲說是我老婆,可你敢在公司里說我是你老公嗎?除了周伯外,凌星和田柯都可以算是你的心腹了吧?但他們看我時的眼神呢?好像比防賊時差不了多少吧?正牌老婆,正牌老婆,虧你有臉說出這四個字。雖說我逃婚90是為了秦朝,但卻有10是因為你們柴家為我們舉行的那場婚禮!」
「你怎麼又扯到那場婚禮上去了?」柴紫煙霍地坐起身:「我們那場婚禮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楚錚越說越激動,最後不知不覺的站起身走到床邊,看着那具窈窕的身軀,恨恨的說:「那場婚禮,在一棟獨院中舉行的婚禮。沒有鞭炮沒有鮮花沒有來賀喜的賓客……是,現在是新世紀,我不應該計較婚禮的形勢怎麼樣。但你們柴家為我舉行的婚禮,卻給了我一種在監獄裏結婚的感覺。不錯,就是在監獄裏,大門緊閉,除了我父母和你父母外,就是你、我和周伯了。」
柴紫煙躲開楚錚的眼神,喃喃的說:「那又怎麼樣?」
「柴紫煙,在這個世界上,不光只有女人才有自尊心和虛榮心,」楚錚咬了一下牙,揮手虛空擊出一圈:「男人,也有!我知道,你們柴家這樣做是為了保持低調,可我卻不喜歡,我喜歡熱熱鬧鬧的,我喜歡可以在我結婚那天,拉着我新娘的手,對我親朋好友說這是我老婆!可我能說嗎?能嗎!?呵呵,此時你卻提醒我,你是我的正牌老婆……柴紫煙,我,楚錚,一個有些自尊心虛榮心的男人,為什麼絲毫感覺不到你是,我老婆?」
靜靜的聽着楚錚在這兒發瘋,柴紫煙第一次覺得她好像不是個合格的老婆。
一通演講過後,壓在楚錚心裏好幾個月的悶氣少了很多。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聲音低了下來:「我承認,為了別的女人在結婚那天逃跑的做法很是傷了你,所以我心甘情願被你攆的像兔子一樣四處逃竄……可我在醫院時聽了你的故事後,我好像說了要好好對你吧?可你呢?當時那是一副多麼酷的表情啊?一口拒絕我還不算,還放什麼『等我愛上你了,你就會把我拋棄!』的狗屁。這算什麼?是我不想好好的和你過日子嗎?」
「楚錚,你別說了,」柴紫煙緊緊的咬了一下嘴唇:「也許、也許有些事我做也的確有點過了,我們能不能把這些都忘記,重新開始?」
「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了,從你從醫院摔門離開的那一刻,就沒有了。」楚錚說着走回沙發,重重的躺在上面,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柴紫煙,你為了達到你的目的,甚至都對我媽撒謊你懷孕。你覺得,有誰會喜歡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儘管你比周舒涵葉盈蘇她們還要漂亮。可我和她們在一起時,心裏很開心。人活着,不就是為了開心嗎?」
柴紫煙愣了好大一會兒,才無聲的抽泣了一下:「那你打算怎麼辦?」
「娶秦朝為妻,是我的夢想,我會一直追求她。」楚錚坦白的說:「如果上帝實在不給我這個機會的話,我會選擇葉盈蘇或者周舒涵,但絕不會再和你有什麼牽扯。」
使勁攥着自己的右手,哪怕是指甲都刺破掌心,可柴紫煙還是感不到疼痛,只是眼裏的哀傷變成熊熊的怒火,聲音卻突然綿軟下來,甚至嘴角都帶着笑意:「你真的這樣決定了?」
「是。」楚錚因為心中激動的還沒有完全退卻,根本沒有察覺出柴紫煙語氣的變化,仍然在那兒幻想自己的生活:「我會辭職開一家新的公司,就在冀南。不過,我已經和周舒涵商量好了,就算是辭職,我們也會在車展之後……」
楚錚後面又說了些什麼,柴紫煙沒有聽到,因為她已經被楚錚的那句『我已經和周舒涵商量好了』的話,給徹底激怒了。
女人,本身就是一種集虛榮、小氣、古靈精怪於一體的美麗動物。
儘管楚錚已經表示和柴紫煙之間不會有什麼結果,可在聽到她法律上男人在她面前坦言和別的女人商量好了的這句話後,壓抑二十四年之久的怒火,使她猛地抓起枕頭,對着沙發上的楚錚就狠狠的砸了過來,剛擦乾的淚水奪眶而出的低聲嘶吼:「你滾,滾!從此我和你勢不兩立!」
伸手抓住柴紫煙扔過來的那個枕頭後,楚錚冷冷的看着跪坐在床上怒目瞪着他的柴紫煙,面無表情的把枕頭放在沙發上,然後起身穿上衣服,頭也不回的拉開門,就怔在了當場。
門外,雲若兮站在那兒。靜靜的站在那兒,看向柴紫煙的眼裏帶着濃濃的歉意。
「媽。」楚錚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好。現在他才想起,剛才他在發瘋時,聲音可能太大了。
啪!雲若兮用一記響亮的耳光回答了楚錚。
「媽……」楚錚從小在家挨揍的機會很多,但云若兮從沒有動他一指頭,很多時候都是抹着眼淚看楚天台揍他。可現在,她竟然給了楚錚一記耳光,頓時就把他給打懵了,捂着腮幫子的傻了。
「別叫我媽。」雲若兮淡淡的說:「我明天就回京華,你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吧。」
「媽,您這是……」楚錚一把拉住雲若兮的手,剛想說什麼,就聽床上的柴紫煙失聲痛哭起來。
柴紫煙不能不哭,她要不哭的話,就得和雲若兮解釋她為什麼要說自己懷孕了。而且,她現在痛哭,更可以在雲若兮那兒得到很多的同情分。
果然,雲若兮見兒媳婦痛哭着趴在床上後,一把就推開擋在門口的楚錚,快步走進去坐在床上,細聲安慰她:「紫煙啊,別哭。雖然你沒有懷孕,可也不能這樣哭,要不然會哭壞了身子的。」
「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對不起楚錚,我和你撒謊只是因為太愛他……我怕他離開我,所以才讓您來到冀南……可我現在想通了,我既然不能給他正常人的生活,那還是和他離婚吧。只要他過的開心,就行!」柴紫煙趴在雲若兮懷裏,臉對着門口的楚錚,嘴裏哭訴着,可眼裏卻再也沒有淚流下,只有母豹受傷後才會露出的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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