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藏鋒越來越瞧出眼下情形不太對勁。
姚採薇嫻雅肅然,穆絕幽神情凝重。
他固然也知道了自己的情緒變化,眼看事情的發展並不在預料之中,反而越走越遠。他知道眼下事情雖然重要,但這樣各自感嘆,各自苦思冥想,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一時間每個人都似乎忘記了剛開始要辦的事情,而剛開始要辦的慧月那件事情,反而變得微不足道。
卓藏鋒極力在紛亂的思緒中尋找一個突破口,然後想到該是解決賀先生的事情了。
自己來天下劍冢,本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情,尤其是關於隱藏在白駒過隙劍上的秘密。
他一個人將茶壺中的茶水喝光,看着劍冢奴僕重新續上,望向依舊滿臉震撼的劍冢主人。
「前輩,這柄劍……」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穆絕幽如夢方醒,在兩個小輩面前失態,境界極深的老人並沒有感到不好意思。
他接着卓藏鋒的話說道:「你曾說『天道神潭』,這原本是修行者固化經脈,提高修為的天之神水,以我看,當時這柄劍在深潭之水的力量下,受到你自身元氣的衝擊,將你自己的氣息灌入劍身。」
卓藏鋒聽着,想着當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承受着極為難忍的痛苦,意識一片模糊,只記得有劍元從丹田氣海湧出,而後神識一度昏厥。
穆絕幽沉吟着說道:「你的元氣出自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劍元,那位賀先生區區『四神境』大劍師,自然不能抗拒,所以被你鳩佔鵲巢。」
「如果沒有天道神潭,雖然有浩大的元氣,你的境界太低,所能利用的元氣有限,依我看,當是藉助『天道神潭』之水的力量,否則也不可能將那位賀先生留在劍上的元氣驅散。」
他望着卓藏鋒,繼續說道:「這就如借屍還魂,你強大的元氣就是魂魄,你的魂魄留在了這把劍上,並且將之前的魂魄趕走,所以這把劍自動辨認你是它的主人。」
卓藏鋒想了片刻,問道:「這樣說,這把劍上的劍氣無法消融了。」
穆絕幽點頭,讚賞道:「你果然聰明!這把劍劍意久蓄,除非你的修為能比『天道神潭』的力量還大,但是這又怎麼可能。」
「『天道神潭』乃是天上之水與地脈之水匯聚,融合億萬斯年天地元氣精華,比天河更浩瀚,比厚土更雄渾,世間的修行者,即使天門之上的眾仙都無法抗衡,你又怎能去掉呢?」
「假使你真有那通天徹地的神通,這一柄小小的寶劍又如何承受?」
「須知天下神兵利器,得天地滋生,處於最具神通的鑄劍師之手,而養成與天下間最強大的修行者。那上面浩瀚的劍意需要循序漸進,一絲一絲灌入。」
「這同修行者一般,經脈骨骼是基礎,然後才能吸收元氣,這樣才不至於軀體承受不住元氣力量而崩碎。」
「天下的修行與一柄神兵之上的劍意養成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當真沒有辦法?」卓藏鋒失望的問道。
穆絕幽想了片刻,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辦法是有,但是極為痛苦,時間很少有人能承受這種痛苦。」
卓藏鋒堅決道:「前輩請講!我這人沒有享過什麼福,但痛苦對我來說那是家常便飯。」
穆絕幽望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在這柄劍上的劍意不深,時日尚斷。只有將這柄劍從你的穴竅中穿透,經過經脈,全身三百六十個重要穴位,而後停留在丹田氣海,然後在丹田內將劍上的劍氣消融,化為元氣。」
姚採薇聽到這裏,忍不住露出擔憂的神色。
修行者的經脈穴竅雖然壯大,但是一柄沒有煉化劍元的鋼鐵長劍插入身體中,而且還是最為致命的部位,疼痛且不說,其危險性簡直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穆絕幽說着,望着卓藏鋒,觀察他臉上的神情變換。
「我忍得住!」卓藏鋒沒有絲毫考慮。
「你要知道,鋼鐵劍刺進身體,可不比劍元,那種疼痛即使是『四神境』大宗師都不一定能夠承受,你有把握?」
「有!」卓藏鋒回答很堅決。
「好!你隨我來!」
穆絕幽說完起身走出廳堂,卓藏鋒同姚採薇跟在後面,隨着他穿廊過屋,來的一片開滿野花的原野上。
被風掠過的原野有無數顏色各異的鮮花,蔥蘢的春意將這片原野塗抹的如詩如畫。
在那片被青草花朵侵佔的地面上,不遠處高聳着一個木塔。
塔高十三層,矗立在百花叢中,給人一種悠遠的意境。
穆絕幽提着白駒過隙劍,囑咐姚採薇守在塔底,縱身一躍,一道白線般飛入塔頂最高一層。
卓藏鋒隨後跟上。
塔內較為寬敞,打掃的也很乾淨,還有一個書架,上面放着幾冊書籍,顯然這位劍冢主人經常在此修煉。
穆絕幽給卓藏鋒講了一些注意事項,令他脫掉外衣,平心靜意端坐在塔內一角,然後開始催送元氣。
為了一個並沒有多麼深厚交情的異國大劍師,寧願受這種萬箭攢心之苦,經歷這種九死一生的磨難,讓這位陸地神仙感慨連連。
白駒過隙劍光芒四射,被穆絕幽元氣催動,驟然飛到卓藏鋒頭頂,然後慢慢縮小,最後變成一柄三寸長的短劍。
其實這已經類似於劍元的狀態,只不過還沒有完全成為那種氣態的形式,為了讓卓藏鋒少受一些痛苦,天下劍冢的主人也是費盡全付精神。
那柄飛舞到小劍在空際略微一頓,劍尖朝下,穆絕幽意念微動,小劍迅速刺進卓藏鋒頭頂。
一陣強烈的痛楚傳達的意識中,識海一片模糊,仿佛整個天空塌下來砸在頭頂,卓藏鋒忍住,沒有哼出聲來。
穆絕幽看到他額頭上豆大的汗水滾落而出,意念再動,小劍沒頂而入,順着頭頂百會穴,沿着全身經脈緩緩行進。
這一刻,卓藏鋒臉色變得無比蒼白,那支小劍經過經脈之時,他身上的肌膚就會隨之凸起,血管經脈猶如粗壯的蚯蚓一般鼓脹。
這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楚,尤其是小劍運行到丹田氣海之後,他的耳中似乎聽到轟然一聲巨響,識海中金光萬道。
然後那隻小劍仿佛受人操控一般,在他強健的丹田壁上急速衝擊,沒衝擊一次,他身子就會震動一陣,直到卓藏鋒感覺小劍上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那柄小劍就像是在他的丹田氣海中磨劍,隨着磨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劍上的金光紛紛掉落。
卓藏鋒努力保持着意識清醒,他知道那小劍上的元氣在急速磨動中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整個劍身變得無比幽暗。
他舒了一口氣,疼痛的感覺已經沒有方才那樣不堪忍受。
終於,穆絕幽驅動小劍沿着之前的路徑慢慢返回,終至又從卓藏鋒頭頂百匯穴中而出。
那飛舞而出的小劍在接觸到外部的氣息之後,隨着穆絕幽元氣的催發,猛然間迎風抖動,變成原來一般大小。
咣當一聲,白駒過隙劍落在地上,已經成了一柄毫無劍氣的普通鋼鐵長劍。
卓藏鋒滿身汗如雨出,掙扎着沒有倒下,然後疲憊的笑了笑。
穆絕幽默默望着他,淡淡說道:「你原本不必受這般苦楚。」
卓藏鋒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顫聲道:「我說過的話,我決定的事,無論多麼艱難,我都要辦到。」
穆絕幽雙目炯炯,問道:「你不後悔?你知道這會消耗你的元氣,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恢復。」
卓藏鋒伸出手扶在牆壁上,望着遠處茫茫群山,概然說道:「段千華從來沒有教過我後悔是什麼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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