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地的這段時間裏,林杉與遠在數百里外的一組幾度快信往來,耗費了半年時間,才搜集到一種他較為滿意的金屬煉化材料,給這匣子重塑外表。。更多最新章節訪問:щш.shuhāhā 。但實際上他仍沒有把握,這樣的金屬表層能不能對匣子產生有效的保護作用,如果再遇到類似三年前的那種高溫焚燒,這層煉化材質能否抵抗得住。
林杉隱隱有種意識,當世無法找到與這匣子匹配的材質。就連他頗費了一番『精』力搜來的煉化金屬,同等的體積,重量卻是匣體的數倍,並且無法打造到匣子外殼那般雖薄卻堅若岩板。以這種在當世已屬稀有的煉化金屬重塑匣子外表,這本質比原來變輕了的匣子頓時又重了,比原來更重。
拎起那匣子系帶的時候,林杉驟然感覺肩頭一陣撕裂般的痛苦,暗道自己大意忘記肩膀上還有傷。但他並未因此中斷手中動作,強行以意志力忽略掉肩傷之痛,將那匣子橫陳地上,手指在邊沿某處叩擊,輕「咔」一聲,扁平匣子的長蓋就彈開立起於一側,匣子內槽整齊而密集的工具擺放就顯『露』出來。
林杉的視線落在匣槽一角,伸手挖出塞在那裏的一團綢布,綢布里包着一隻瓶子。
他毫不猶豫拔開瓶塞,濃烈的『藥』味衝出瓶口。
林杉從瓶子裏倒出一粒『藥』丸,拋入口中。他一邊乾咽『藥』丸,一邊看着手裏的瓶子,鼻翼微動,有些驚訝於這『藥』丸的氣味,竟如此『性』烈。
這瓶『藥』也需放在手邊能隨時拿到的地方了。林杉心裏這麼想罷,便將填回塞子的小『藥』瓶放入懷中,然後合上匣蓋,將扁平狹長且沉重的匣子放回柜子裏,關好櫃『門』。
……
東風樓的『門』口一字排開了十幾輛盛滿聘禮的馬車。即便此地接近勾欄紅坊,京都限馬令也仍然可以生效,能把馬車駕到內城,堵塞街道,車隊的主人如果不是身兼一定勢力,在衙『門』那邊先打好商量,那便是給自己的家財來了一刀,『花』了大價錢買了些關係。
娶妻實屬人生大事,京都府對於此事,也的確稍微能在律前留情。當然,能讓衙『門』略微鬆手的主動力,還是那惹人羨的金銀。
今天上午,在商界頗有些名聲的中州綢緞商胡尋帶着十幾車聘禮風風火火來到東風樓,目『色』堅定的揚言要娶樓里排在十一位的歌姬為妻,可把樓里樓外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那時樓里的姑娘都還在休息,沒人理會他,胡尋也被東風樓一群功夫強悍的『門』丁攔在樓外。
然而這事一直鬧了一個多時辰,胡尋絲毫沒有退意,樓里的姑娘也都沒了睡意,陸續起身梳洗,耳畔還聽着樓外傳來要進樓的吵鬧聲,樓內的姑娘問了十一娘幾句,竟真問出了端倪,大家又是被嚇了一大跳。
眼見樓外的胡尋把官方文書都擺出來了,樓里的十一娘也點了頭,大家才知道這事是真的,連忙張羅着姑娘出嫁。以前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鬼點子,樓里眾多取樂節目裏,居然還有拜堂這一項,嫁衣蓋頭都是現成的,就是舊了點,但也來不及再張羅了。
能嫁給胡尋,還愁以後沒有錦繡衣裝?
但等這些瑣碎事都辦妥了,胡尋也被放進樓里來了,十一的眾位姐妹也都冷靜下來了,想到了姑娘出嫁前還要做一件事。…
雖然東風樓的姑娘,名聲方面始終有些不如良家『女』子,但此地是『女』人的主場,所以所有規矩還得按『女』人的心意來。
哪個姑娘不希望自己出嫁時風光又尊貴?如果就這樣讓胡尋把十一接走了,總讓人容易心生一種錯覺,仿佛十一是被胡尋用樓外的十幾車聘禮換走了似的。
於是,在好不容易走進了東風樓之後,胡尋以為立即可以看見自己魂牽夢縈的娘子,沒想到還有新娘子「閨房」的那道坎沒過。
也不知道東風樓是續了哪個地方的規矩,在新娘子出閣之前,還要接受諸多來自其閨蜜的各種刁難。若在尋常人家,這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錢的問題,但這東風樓里的『女』子,顯然不是尋常人。
「閨房」『門』口又堵了將近一個時辰,親身參與進「保護新娘、迎擊新郎」戰鬥的莫葉、石乙、阮洛三人,全都被樓里姑娘的那些『花』招攪紅了臉。
明明他們是己方「友軍」,卻已然待不下去了,悻悻然退了出來,去到二樓一雅間內,招呼了樓里幾個跑『腿』的丫頭,擺『弄』了一桌茶點,歇下腳不再理會樓下的攔親戰鬥。
胡尋何許人也?中州綢緞界新起之秀,南昭地域憑的是州郡制,整個疆域分為三個州區,屬中州的民生最穩定,也最富裕。而在中州商界,提起胡尋之名,可算是人人皆知。
而胡尋如今年紀才三十出頭,平時保養得當,模樣身板看起來一副青年才俊的派勢,跟今年已至二十七歲的十一娘算是很匹配的一對。
胡尋這麼年輕,就在中州創下令旁人不敢小覷的家業,其個人的智謀自然不低,但此時被東風樓一群打扮得無比嬌『艷』的『女』子圍堵在十一娘的「閨房」前,他來時信心十足而略為平靜的臉龐,此時也已經紅了一大片,眼神有些慌『亂』。
不過,只要胡尋是誠心來迎娶,樓里這群『女』子當然不是跟他玩真的。
能嫁入胡尋家,只要夫家真存有一份愛意,即便十一娘是去做小,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樓里的姐妹雖然有些不舍她這麼突然就嫁人了,但所有人的心其實都是一樣的,希望其她姐妹都能尋得良人,這終究是作為『女』子今後的最佳歸宿。
何況,今天是胡尋親自帶隊來迎親,都被戲『弄』到這個份上了,也還沒有退意,顯然他是真的愛極了十一。
在胡尋快要被各種難題困擾得想要拜地求饒時,東風樓里,十一的姐妹們終於鬆手,一併端正站成兩排,鄭重打開了十一的「閨房」大『門』,擺出了恭送的陣仗,算是在末了給了胡尋一道面子。
這會兒,樓上正在喝茶歇腳的三人也已經察覺到,樓下的鬧騰聲忽然安靜下來。三個人立即起身離坐,下了樓來,正好看見胡尋親自動身,自臨時裝點的那間閨房裏,將新娘子打橫抱了出來。
望着剛才還如狼似虎『花』招百出攔着自己的一眾『女』子,此時擺開兩路站在『門』旁,神情已然恭敬起來,胡尋感覺到一種「苦盡甘來」的味道,沒想到一朝取妻,難度竟不亞於在一天時間裏同時談十幾筆生意。
垂眸看了一眼以金『色』絲繡大紅蓋頭擋住了容顏的新娘子,胡尋在心裏感嘆一聲:這料子的質量,真是委屈紅兒了,回家後找機會再辦一場大禮吧!…
不知不覺,他眼中已泛濕意。
其實蓋着紅蓋頭的十一何嘗不是如此,喜悅、『激』動與感動漸漸自心中蔓延開來,也惹紅了一雙明眸。蓋頭未揭,她暫時還不得見夫君的臉龐,但那穩定的心跳聲就在耳畔,她有些依戀的矮頭往他『胸』口蹭了蹭。
胡尋心裏很滿足懷中嬌人兒的這絲感情透『露』,抱着她的手又緊了緊,仿佛怕誰會再把她給搶回閨房去似的。
邁出了「閨房」『門』檻,橫抱着新娘子的胡尋轉過身來,朝一眾『女』子微微躬身,然後鄭重說道:「各位,胡某雖然不是出身世家望族,但近些年攢了些家業,在外人面前必須擱些面子,故娶十一入我胡家,卻不能晉正妻位。對於此事,胡某認真考慮過,我是真心愛惜娘子,為了使她今後不受委屈,胡某的正妻位即便不為紅兒任之,也會一直架空下去,即便她少了那道名,也仍是我胡尋的唯一大『婦』。」
一群『女』子裏,開始有人倒『抽』氣。
為了妾室架空正妻位,這對於一個歌姬而言,何止是寵愛,簡直是要被寵上天了。
然而樓中『女』子除了有幾人倒『抽』一口氣,再未有別的表現。如果胡尋是拿真心愛着十一,那他說出這番話來,便是誠心誠意,沒有一絲施捨可憐的意味。東風樓里的眾『女』子自然要擺正娘家人的姿態和威風,切不可『露』一絲被施捨了的卑躬之態。
這倒不是欺人,而是眾多嫁娶規矩里的一道,只是東風樓這一群「娘家人」身份有點特別罷了。
剛才瘋狂堵『門』,這會兒呈八字排開在『門』旁的一群『女』子,面對胡尋的實誠許諾,皆是沉默了片刻。隔了一會兒,人群里忽然有一人微顫着聲道:「胡公子,你一定要對我們家十一好一些。」
剛才的那些『花』招都沒有了,說話的這『女』子眼裏已噙起淚『花』。
胡尋點了點頭,正要開口之際,忽然聽另一邊一個『女』子叉腰大笑着道:「胡尋,你娶了我們樓里的姑娘,以後我們這一群『女』子就都是你的大姨子了,若以後讓我們看見你跑回樓里尋歡,可一定是要棍『棒』伺候的。」
這句話說出口,顯然活躍氣氛的意意佔了多數,那叉腰大笑的『女』子眼裏卻也沁出晶瑩。
胡尋沒有在意此『女』子說話時的站姿不雅,認真頷首,但他很快又遲疑了一聲:「帶紅兒回『門』應該不算此類吧?」
那大笑『女』子聞言稍稍愣神,旋即也是有些疑『惑』地道:「你這夫家,離紅兒的娘家也太遠了吧?『女』兒出嫁三天就得回『門』了,你趕得及麼?可別累壞了我妹妹啊!」
「這……」胡尋也猶豫起來,「那一年當中回一次娘家也是需要的吧?」
「免了。」
人群里,忽然傳出一個稍顯冰冷的聲音。
一個一身紫衣的年輕『女』子站出來一步,與胡尋呈對視之姿。她是眾『女』子中妝容明顯最淡的一位,她正是現今東風樓的總管事,東風十一釵中最年輕的一位,紅樓佳公子的親小姨紫蘇。
東風樓總管事站出一步,場間氛圍頓時有些變了。
雖然在剛才那一群圍堵閨房大『門』的人群里,也有紫蘇的身影,但她此時出聲,並站出一步,卻不再有一絲嬉鬧的意味。…
樓中其她『女』子也已經感覺到了,臉上神『色』也一齊嚴肅起來,因為接下來還要辦一個儀式。
這本來是十多年前,東風樓那位新來的『女』東主在樓里日常行用規則之外增加的一條,當時在場的這十幾個『女』子還心存疑『惑』,不太相信這個儀式會有舉辦的一天,沒想到這一天卻在今天,真的到來了。
從某一個角度來講,此儀式舉行第一次,仿佛也是給其她『女』子生命里點亮了一線曙光。
胡尋也已感覺場間的氣氛有些變了,正當他感覺有些不明所以時,懷中嬌妻忽然輕聲開口:「阿尋,先放我下來。在從這裏嫁出去之前,我最後還有一些事,要『交』代給姐妹們。」
胡尋依言放懷中嬌妻站落在地,房『門』口站成兩排的送親『女』子裏頭,立即走出一人,牽着新娘子的手,引她行至紫蘇面前。
腳步站定後,今天做新娘的十一忽然並膝跪在紫蘇面前。
胡尋站在數步外,只當妻子話中說的事,是要再跟她的姐妹敘別,沒想到竟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他不禁怔住了。雖然他也隱隱覺得可能是自己誤解了她們這群人的意思,但又實在有些不忍心將要過『門』的妻子跪在冷硬的地上。
而正待他準備上前扶她時,他又停滯了腳步,因為他看見妻子從衣袖裏『摸』索出一支木釵,遞向了身前那個紫衣『女』子。
東風樓里最不缺的就是『精』致的首飾、高檔的脂粉、華美的衣裝,但在此時,十一以一種十分莊重的態度,取出一支木釵……這其中或許真有什麼特別的章程要走。
想到這裏,胡尋不但沒有繼續前行干擾,還主動後退了兩步,但他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十一身上挪開。
十一在遞送出那支木釵時,還微顫着嗓音誦念了一聲:「十一歸名。」
東風樓總管事紫蘇接過木釵,略一凝神,那木釵便在她指間對摺斷開,從中滑出一支金『色』髮簪。
紫蘇將那金簪遞還到十一手裏,亦誦念了一聲:「歸名,陸紅鯉。」
陸紅鯉是十一的本名,十一則只是她在東風樓的『花』名,如果她要嫁人了,名字是要入夫家祠的,便必須鄭重歸名。
第一聲歸名,是陸紅鯉將十一這個『花』名還給東風樓,象徵着粉碎這個曾用過的歌姬『花』名,紫蘇折斷了她攜帶十多年的木釵,後歸還她的本名,再贈金釵,是為祝願她的從良之身今後恆久不改。
「陸紅鯉。」周圍的十多名明『艷』『女』子開始輕拍手掌,「出了這棟樓,就別再回來了。」
還原本來身份的陸紅鯉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金簪,沒有再說話。
這簪子就是一點純金打造,上面也沒有再佩什麼名貴的珠『玉』,東風樓里有的是首飾能超越它的貴重,但陸紅鯉心裏很清楚,這支簪子上又它獨有的那份意義,很沉,很珍貴。
紫蘇上前扶起了她,又輕聲說道:「荊釵化作金釵,希望你今後亦能生活得無憂美好,但如果你有什麼需求,這支簪子,仍代表着東風樓,代表你的娘家人。不過你輕易是不要回來了,免得招嫌,讓夫家也得了麻煩。」
陸紅鯉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最後一道禮式成了,紫蘇臉上浮現一片和煦笑容,又從懷中取出一隻信袋,『交』到陸紅鯉手裏,輕聲叮囑道:「這是林大哥早前留下的,樓里每個姐妹都有。他曾說要親手主持,把姐妹們一個一個都嫁出去,入個好人家,其實並不是開玩笑。如果你以後想回娘家,就去信里確切的地方吧!哪怕故鄉如今殘破,回那兒也總比回這裏強。」…
陸紅鯉終於忍不住顫抖出聲:「只可惜我的喜酒,林大哥喝不上了。」
這時,一旁的胡尋見禮式已成,也湊近過來,聽到妻子與這樓中大管事的對話,語氣里有着明顯的惆悵,他想了想後便寬慰道:「今天也是胡某心急了些,沒有考慮周全,不知道妻家還有朋友沒招待上。等會兒我會派家丁送來胡家地址和名帖,如果你們那位林大哥願意賞光,我胡家隨時恭候。」
胡尋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
就在場間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之時,還站在二樓木梯口的石乙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小乙定會擇日登『門』叨擾,同時兼為檢查我十一姨母在婆家有沒有受欺負,希望到時候不會被姨父趕出府『門』啊!」
為了娶到陸紅鯉,胡尋除了在她那兒「攻城拔寨」了大半年,終於俘獲美人心,對於整個東風樓的觀察,也是一直沒鬆手,恐怕哪兒做得不妥,惹其奪美大業半道崩敗。因此,對於石乙此人,胡尋也是略有印象,似乎是樓里某位已逝紅人留世的孩子,共享樓中所有『女』子的關愛長大。
心念微動,胡尋對石乙這個讓他感覺還有些陌生的年輕人也心存些許友善,微笑着道:「不必客氣,諸位都是紅兒的親朋摯『交』,胡某隨時歡迎大家來做客。」說罷,他還以溫和目光環視身邊一周,以示邀請之意。
胡尋的話音剛落,一群『女』子裏頭,又有一人大着嗓『門』開口,卻是面向站在木梯口的石乙,笑罵道:「小乙,你這不成器的孩子,你十一姨要嫁作人『婦』,以後很難再見了,你也不攔着點,只知道偷懶跑一旁貓着。」
石乙居高臨下,很容易就找到那說話之人。待看清那『女』子的臉孔,他立即想到了她那外柔內剛的脾『性』,連忙告饒道:「三姨母,您快別為難我了,我怎麼沒幫忙了,我不但有上陣幫忙,還帶了兩個夥伴一起幫忙,這樣做得還不夠麼?」
「半道上就跑了,這算什麼幫忙?」那『女』子有撩開了嗓『門』,「幫人幫到底的道理,你不知道嗎?三年的書白念了?」
她這後頭的半句話,其實已隱含故意成分。
作為紅坊歡樂場裏唯一的男『性』,石乙必須儘快為自己的將來尋找出路,此時一樓廳中那位三姨母是故意在人脈關係極廣、又在今天跟東風樓沾親帶故了的胡尋面前,透『露』石乙的一些信息,給他在胡尋那兒預埋了一顆釘子呢!
而站於一旁含笑聽着這話的胡尋是個機敏的人,已然會了意,知道站在木梯口那生了雙鳳目的俊美少年原來也是念過書能識墨的,自然又對其高看了一分。
石乙卻沒再理會他那大嗓『門』的三姨母,而是朝胡尋一揖手道:「『春』中良辰,佳人難得,姨父要好好珍愛晚生這位姨母……啊……」
他的話剛說至末了,忽然呻『吟』了一聲。
胡尋親眼看着樓下的『女』子手法極準的扔了一個蘋果上去,砸中了石乙的額頭,他看着這打鬧的一幕,不禁也笑了起來,揖手還禮:「必當如此。」
石乙『揉』了『揉』被打疼的額頭,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姨父,請記住我這張為你受過苦的臉,以後在你那兒買綢緞,你可要給便宜點啊。」…
胡尋含笑點頭:「姓石名乙字逸,東風樓俊目佳公子,胡某記住了。」
公子這稱呼,是一種譽贊,一般是家世里有步入功名『門』者,或者其人本身兼具功名頭銜,才能得此稱謂。
前周對這項稱謂的要求是比較嚴守規矩的,而到了前周末年,國『亂』律『亂』,有些東西也丟失得厲害。昭朝取代周朝之後,這些丟失的東西有的撿起來了,有的則模糊了些概念。但不論如何,這稱謂如今雖然沒有最早行用時那麼尊貴無上,也仍是帶着一種揮之不去的譽贊『色』彩。
石乙覺得胡尋對他的稱呼有些過於抬高了,不禁有些恍了下神,但不得不說,他聽着胡尋的話,心裏還的確感覺很舒服。
目送姨父又將姨母打橫抱起,大步邁出東風樓,到了這時石乙才有些感覺到,東風樓里好像安靜得有些不對勁。
側頭看去,恰好又見一個圓物擊來,他下意識要躲,卻見眼前袖影一晃,那圓物被身邊的莫葉揚手截下,又快又准。
石乙不禁驚訝道:「葉小妹,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了?」
莫葉恍了下神,意識到自己『精』神一松,無意間竟把接暗器的手法顯『露』出來了!神情稍一凝滯,莫葉又隨手拋出掌中握着的那個橘子,打趣道:「我剛才全神貫注那一接,為的是幫眾位姨母更準確的打你一記,良苦用心,你好好受着吧!」
話雖這麼說,莫葉倒沒真把橘子砸在石乙頭上,只是手法稍偏,扔了一個他比較容易接住的角度。
石乙接下橘子後暗想:其實隔空接物也不是太難,多練練就成了,只是這丫頭不知從哪裏練得,難道這個時代也有雜耍團?
隨手撥開橘子,往嘴裏填了一瓣,石乙看了一眼身旁一直沒怎麼做聲的阮洛,隨口道:「來半個?」
「不敢……」阮洛微微一眯眼,隨即閃身退避。
石乙看見他眼中一絲異『色』閃過,待他自己回過神來,已經有些遲了,頭上已又被幾樣東西砸中,還好這第三次飛來的東西較輕細,否則他恐怕要被砸得很慘。
『揉』着額頭看着滾下木梯的幾顆紅棗,石乙嘆息一聲,沖樓下吼道:「有完沒完?難道你們真的不希望十一姨嫁給大綢緞商胡尋?遊戲也要適可而止!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浪』費糧食可恥!」
說罷,他已大步踏下木梯,逐那些姨母而去,同時叫喚道:「砸我,還砸我?你們以為我不會麼,哼……」
送親之後,東風樓里的鬧劇又開始了。或許是一個固有團體裏忽然少了一個人的緣故,大家都想再鬧一鬧,祛一祛心裏的那絲離別鬱氣,石乙挑了一個頭,大家很快都玩作一團。
莫葉也有些想下去湊湊熱鬧,但在此之前,她也不能忘了阮洛。然而,當她看向他時,卻見他正在『揉』着自己的額角,眉頭皺了皺,似乎正覺得哪裏不舒服。
看見阮洛自己摁着額角的樣子,似乎身體感覺不適,莫葉才忽然想起來,早上她出『門』時,阮洛也正準備去金家一趟,但等她在外頭轉了那麼大一圈回去,他還待在家沒出『門』……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如果他是因為身體緣故而沒出『門』,那宅子裏的白桃絕不會讓石乙拉着他就往外頭走才對。…
心裏念頭一轉,莫葉不再管背後樓廳里那群追逐嬉鬧的人,走近阮洛身邊輕聲問道:「是不是哪裏覺得不舒服?」
「有點頭疼。」對於莫葉的關心問詢,阮洛的回答十分直白。鬆開『揉』着額角的手,他看了一眼樓下正在追打嬉鬧的那些人,又對莫葉說道:「我不礙事,不要因此影響大家的心情。」
自從三年前莫葉被好友安置在他身邊,除了最初那幾個月相處起來存在些磨合,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裏,他待她親敬正如兄妹,身體上若偶感不適,在她面前也不再有絲毫故意的隱瞞。
完全接受她的照顧,實際也是一種信任的表達。
此刻立即帶阮洛回去,於此間氣氛的確有些不適。並且,作為享樂場所,東風樓雅間的環境絲毫不比宋宅那些普通屋舍差,且明顯有許多優勝處。若一定要論缺點,或許只有一處,那就是樓間空氣里淡淡浮着的那種脂粉香明顯了點。
想到這些,莫葉略猶豫了一下,即點頭道:「那我先帶你回雅間歇一會兒。」
兩人回到剛才為了避離「迎親戰場」而讓樓中『侍』『女』們佈置出的雅間裏,此時離東風樓每天的正式開張時間,還有大約半個時辰,除了樓下那群人正在打鬧的聲音,四周一派安靜氛圍。
而樓下那群人雖然在鬧,那些『花』樣『女』子們可能會在鬧騰的過程中,不自覺地流『露』擺『弄』出東風樓做生意時取樂客人的那些『花』樣,但她們此時的心境,一定是真實的。
送走一位姐妹的惆悵感,被歡聲笑鬧遮蓋,而得見一位姐妹終於覓得良人,獲得幸福,不用再愁下半輩子的生計問題,她們為她慶幸歡喜,這種情緒亦從歡聲笑鬧中沁透出來。
此時的東風樓內,氛圍極為接近一個剛剛辦完喜事的普通大宅戶。
雖然這喜悅來得有些突然,但實際上新郎官胡尋為此籌劃了一個冬季,他雖然姓胡,卻不是胡來的『性』子。
待到開『春』,他的決定亦破開冰寒和外界眼光,帶着十幾車聘禮跑了數百里的路來到京都直接堵在東風樓大『門』口。這樣隆重的排場,以及新郎官被堵在新娘子房『門』口,舌戰群姝不肯退的決心,已然昭示着這件大喜事雖然來得突然,但的確靠得住。
更別提之前新郎官胡尋為了打開東風樓第一道大『門』,命家僕高舉官方檢批婚書的行為了。
並且今天的事,除了真實『性』毋庸置疑,它還昭示着另一個事態趨向,十一娘陸紅鯉的出嫁,給東風樓眾紅姝今後的人生帶了一個好頭。
此後若再有樓中『女』子出嫁,即便排場上趕不到胡家,也不可能差得太多。而對於此樓間的『女』子來說,幸福能趕上陸紅鯉的一半,便已足夠了。
此時身處此樓中,雖然莫葉和阮洛都算外人,卻也不難感受到這群身為歌姬的賣藝『女』子,慶祝和期望普通人幸福的心情。倆人即便沒有再去樓下參與到那場嬉鬧中,此時他們心裏也是感覺欣然的。
待阮洛坐下,莫葉搓了搓手掌,暗自催動乾照經功義在雙臂經絡間流轉,一個過往之後收斂,雙手食指已經變得十分溫暖,然後她就伸出雙手,各展三指摁在阮洛額頭兩邊『穴』位上,輕輕擦『揉』起來。…
宋老爺猝逝後留下的產業頗豐,阮洛每天都要耗費不少時間『精』力去打理。雖然如今他手底下也已培養出好幾個得力助手,不需要事事都由他親自出面,但逢到一些重點決策,總商會旁系的數個分會必須顧攬周全,視角要放得夠開,作為商會掌舵人要勞苦的心神也是不小。
阮洛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事情一多,也容易惹來小恙煩擾,特別是容易犯頭疼。
……
瘋玩了一天,次日麻煩就來了。
石乙在按照他與阮洛協商定下的「上班時間」到達葉宅,剛剛步入臨時被改扮成書房的會客廳,看着桌上那三摞小山丘似也的賬簿,他心裏就道糟了。
如果有ex表格就好了……不,要使用那種辦公軟件,需要用計算機;而要使用計算機,即便自己能隨身攜帶計算機,也沒法做到隨身攜帶恆儲電池……如果想要發電,首先你得造出電機這個主硬件,緊接着要做到穩壓、穩流、傳輸、存儲……這些個技術工程,不是眼前這個時代可以實現的,幻想莫太高,還是算了吧……
暗暗輕嘆一聲,石乙收拾了心情,步入廳中。他剛坐下,拿了一冊賬簿翻了沒幾頁,就見阮洛從外頭進來了,又連忙起身,與其見禮。
寒暄了幾句,阮洛見石乙臉上明顯帶着倦容,便含笑調侃了一句:「如何?昨天贏的銀子太多,昨晚顧着清點,沒休息好?」
石乙尷尬一笑,說道:「阮大哥,你猜中了開頭,但沒猜中結局。」
「哦?何出此言?」阮洛聞言,臉上現出一絲好奇神『色』。
「還不是她們……小弟昨夜快要點完銀子的時候,那幾個姨娘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闖進來了,正好看見。」石乙像是回憶起了極為不好的一段記憶,話說到一半,禁不住撇了一下嘴,「她們先是說,我要敬孝禮,得了好處不能忘了她們這群撫養我的前輩。這話的確說得我服,但是她們要的禮,實在太……太貪了,這個我不服。」
阮洛想了想,忽然道:「莫非她們把你昨天贏的銀子全部要去了?」
「這個……這一次你猜到了結局,卻沒猜到經過。」石乙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她們知曉了我贏錢的經過,頓時那個眼神啊!深更半夜,一群『女』狼都不需要休息的,要冒綠火了,拿着我的銀子,偏要跟我玩幾局。可憐我昨天絞盡腦汁才從你們這兒贏回去的錢,轉眼就輸了個『精』光。」
東風樓向來是做下午至深夜的生意,所以樓里諸人也都已養成遲睡的作息習慣,晚上還有亢奮的『精』神,也不足為奇。不過,在聽石乙講了他昨晚的悲苦遭遇後,有一個問題,阮洛還是『挺』感興趣的。
阮洛問道:「你的牌品不錯,怎麼就輸盡了家當?」
石乙苦笑道:「她們串通好了的,淨要我坐莊,然後她們圍起來打。後來我堅決不要坐莊,結果照樣輸,打配合的同伴里出了內『奸』,專拆我的牌讓莊家贏。總之她們是打定主意讓我輸光,然後她們無論是坐莊贏的,還是打配合贏的,最後合起來均分了,說到底還是我輸。」
阮洛聽完石乙的訴苦,臉上沒有多少同情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然後頷首說道:「這倒是個生意經,只要她們足夠團結,這種玩牌的方式,就沒有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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