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點了點頭,在默然思忖了片刻後,忽然說道:「父親,聽你提起林杉與皇帝的交情,兒子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父親常教導說,做事,有時候可以高調的辦,但做人需要習慣低調。那林杉難道就不知道這個道理麼?他何必在腳還沒站定時,就惹來眾怒呢?」
中年人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微笑着說道:「不錯不錯,我兒的頭腦又靈活了不少。為父對此也有疑惑,只是這疑惑在剛才的席上是一點也不能說的,否則明面上他們會覺得我在退縮,先失了誠意,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動搖。共同參與的人少了,真正參與的那幾人就得多背有些責任,也更容易被查出來。」
兒子的目光中忽然現出一絲光亮:「父親的意思是……」
中年人臉上掛着的微笑漸漸轉為神秘:「讓別人沖在前面,水渾了,對我們自己也是一種掩護,做起事來也有緩衝的餘地。畢竟我們傅家不是這次事件的主角,事成了,我們只是跑腿的,事敗了,我們也不要替主角背罪。」
說到這裏,他的眸色冷冽下來,語調定然的說道:「我們傅家派出去的一行人里,要另外放幾個特別的人。到了地方後,若看見事情有不對勁的地方,讓那幾人立即將帶去的人全部滅口,屍體偽作易家的人。這樣我們依舊能做到不對林杉動刀,也可以放着姓易的事敗後可能會抓着我們的人反咬一口。」
兒子垂在袖子裏的手微微翹起,比出了個大拇哥,沉聲一笑:「父親高明。」
……
從素菜館出來,石乙送莫葉回家後,沒有多逗留就離開了。
對於下午的所見所聞,莫葉在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壓抑着心裏的驚訝。石乙也覺得有些奇怪,但他不是莫葉,所以情緒上沒有收到太多主觀因素影響。他選擇立即回去
,是想再去看一次那些賬簿,或許那些陳年舊賬中,能再次找到一些具有實際說服力的東西。
在不了解事情的實況的前提下,任何勸慰的話,或許都是多餘的。
莫葉到家後才發現,原本一直跟隨在後面保護她的安全的江潮沒回來。不過轉想想,憑江潮那一身硬功夫磨出來的體格,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人為難的——即便他真遇到什麼麻煩,也不是自己能夠顧得到的。
其實此刻最關鍵的一個原因是,莫葉的心裏有一個更大的疑惑和擔心,讓她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思考別的事。可是她在屋裏等了一個時辰,江潮依舊沒影,師父也還沒回來,她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在剛才的等待中,莫葉也找同樣干坐在廳中等林杉的屈老頭兒聊了幾句。從聊天的內容中,莫葉看出了,她的師父對這位枯守老宅幾年的老僕人的態度,與自己是相近的,那就是機會什麼也沒有說。
屈峽對林杉所行所為的了解程度,還停留在十年前的舊記憶力。並且這些陳年印象,他對她都還不怎麼願意多透露,因為這其中會不自覺的涉及到她父輩的事。
莫葉雖然能預測到,這可能是林杉早已叮囑過的,但這種保護她的隱瞞,反而會讓她更加焦慮。特別是在今天,當她看見那經過街道的儀仗隊,感覺這些瞞着的東西像是露出某一角來的時候。
莫葉下午的見聞,在她回來之前,已有林杉派的人告訴過屈峽了,說林杉現在是除罪還朝,但具體會任何官職,還未定論。相較於莫葉的無意中看見,屈峽這種聽人告知的情況就會顯得和緩一些。…
莫葉本想從屈峽那兒知曉,師父背了十年的罪是什麼,可屈峽只是敷衍了一句「都過去了」,便不願再多說什麼。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半明半暗的,但是就是因為這種半明半暗的情況,才讓莫葉有些沉不住氣。
屈峽想勸莫葉早點休息,但見她似乎心情很壞的樣子,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莫葉來了京都後還沒有像今天這麼焦慮過。雖然這些天也發生過一些事,但她隨了林杉的性子,把自己的情緒均化得很平和。可是這一次,她看來是沒法靠自己均化了。
這次的事不算小,另外,林杉的確隱瞞了她太多,哪怕這是出於一種保護她的手段,在某一方面來說,對她也是不公平的。
正當屋內的氣氛安靜得有點尷尬的時候,虛掩的院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撞開。
莫葉和屈峽一齊站起身,目光穿過開着的大門,就看見江潮被一個陌生的青年人扶着走了進來。
濃烈的酒氣隨着兩人的走近撲面而來。
那陌生青年將已經走不穩的江潮放在廳中的椅子上,然後朝屈峽拱手道:「屈伯,林先生現在和厲大人在一起。今晚有多位大人邀請林先生聚誼,特命屬下帶話來,林先生今夜不歸,讓你們不要擔心,早些休息。」
屈峽神情遲滯了一下,見那青年人要走,才連忙喊道:「叫他們都少喝點。」
那青年人回過頭時,目光掠過歪斜坐於椅上、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江潮,然後微笑了一下,說道:「林先生喝得不多,他一直在拉我等一行頂酒,身邊還有厲大人,屈伯盡請放心。」
屈峽點了點頭,臉上神情鬆緩了一些,沒有再說什麼。
目送那青年人離開後,他轉身走到江潮身邊,輕輕推着他關切道:「小江,醒醒。」
江潮努力的睜大了被酒氣熏暈的雙眼,滯了滯後含糊開口:「屈伯……」
只說出了兩個字,他忽然哽住了喉,然後捂緊了嘴就朝屋外跑去。
很快,前院就傳來陣陣嘔吐聲。
屈峽追了出去,輕輕拍着江潮的背,待他這一輪吐完,就扶着他進屋去。
屈峽半扶半扛的把江潮帶進屋內,放到椅子上,若不是有莫葉扶着椅把,走路已完全沒有平衡感的江潮幾乎要把椅子撞翻在地。
放下江潮後,屈峽長長舒了口氣,對莫葉說道:「葉兒,你待在這兒照看他,我去廚房弄碗熱湯給他醒醒酒,這麼吐下去容易傷身。」
莫葉望着屈峽,悶聲點了點頭。江潮醉得太厲害,看着他那情形,她也有些擔心。
「是莫葉啊……」
在屈峽走後,江潮忽然開了口。他剛吐完,腦子反而清醒了一些。
「江叔,你怎么喝這麼多,醉酒傷身。」莫葉不知道該對這樣的江潮作何言語,便溫言關切了一聲。
江潮擺手道:「沒事兒,都是幫林大哥頂酒,我多喝一些,他就能少喝一點了。」
莫葉想了想後問道:「只是頂酒,你就醉成這樣,與我師父一起聚會的賓客有很多麼?」
江潮點頭道:「下午應該有人來稟告過吧!林大哥即將復職,他以前在京中就有不少朋友,後來新晉的一些官員中也有數人跟他有過幾面緣分,這一回都是要聚一聚的。攏總起來算,人數的確不少。」
莫葉溫言不禁嘀咕了一句:「酒有什麼好,喝到口裏只覺得喉嚨像被火燒着一樣,不明白你們大人為什麼都喜歡這東西。」…
此時哪怕是江潮已經醉了,他依舊出自意識中的把莫葉當小孩子看,所以他不會向一個孩子介紹酒的妙處。這會兒他見莫葉悶聲自言自語,只是以為她在為她的師父擔心,所以緩和了一下語調,出言安慰道:「你別擔心啦,有厲大人頂酒,保准他不會喝醉。」
「噢。」莫葉表面上模糊的應了一聲,心裏則已在開始想另外一件事。一番思忖後,她就試探着問道:「江叔,那位厲大人酒量很好麼?」
江潮隨口贊道:「我還沒見過有誰在喝酒這事兒上勝過他。」
「那他的武功是不是也很厲害呢?」
「當然,而且我的功夫就是他教的。」
「這麼厲害……那這幾天我師父都是和他在一起麼?」
「是啊……」
「我聽說那位厲大人肩負京都守備之責,應該很忙才對吧?不少字」
「唔……」
當莫葉問到最後那句話時,江潮沒有回答,只是喉嚨間發出一個濁音。看他那樣子,似乎是新一番的酒勁上頭了,但當他緊閉了一下雙眼,甩了甩頭後,再睜開眼時,他的雙瞳又變得明亮起來。
看見這雙眼睛中的濁清變化,莫葉隱隱覺得,她剛才那一連番發問的真正疑惑所指,應該已經被江潮看出來了,她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瑟。
她本以為江潮接下來不會再理會她,或者會敷衍她,可沒想到江潮並未如此,而是徐徐開口道:「莫葉,林大哥不能再總將你帶在身邊了。」
莫葉驚訝失聲道:「為什麼?」
「這一點你應該不難想通吧!」江潮用力揉了揉額角,吐着酒氣的繼續說道:「林大哥的身份已經擺上枱面,有一些大人必須做的事要做,也就必會得罪一些人。然而這一次他把吏部尚書拉下馬,雖然是皇帝親手策劃,但這幾乎等於是捅了馬蜂窩了。那些無主的瘋子也許真會做一些瘋狂的事,你這個時候離他太近,不僅不安全,而且還有可能連累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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