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233)、師弟的坑,大又深。

    「不是你們叫我開價的,怎麼?現在你們又覺得多了?」

    樓下喧聲又起,看來是談砸了。

    飯莊三樓窗旁,沉默許久的林杉忽然開口道:「再看看,若真是我師弟,以他的脾氣,想必要在相府得罪不少人。」

    厲蓋聽出了他話里的另外一層意思,有些質疑的開口:「你覺得那店主不依不饒的原因不在被毀的鋪子上?」

    「也許吧……不管那人是不是我師弟,這店主的結果都不會太好。」林杉的唇邊滑過泛着寒意的微笑,「最好不是他,否則這店主的下場將更淒涼。」

    厲蓋失聲道:「你師弟有你說的那麼誇張麼?」

    林杉沒有再接話。

    厲蓋沒見過林杉的師弟,對其初步印象是以林杉為借鑑的。一時之間他還不太容易接受林杉對其師弟形容的那種酷冽形象,同門師兄弟,有一個平靜溫和的師兄在上頭,師弟能偏到哪裏去呢?

    不過實際情況如何,也許就如林杉所說的那樣,再看看,就可以看到了。

    樓下被圍觀者圍成一個圓的中央位置,剛才由圓臉的相府家丁給了店主的那個錢袋子已經被店主砸到地上。

    店主的囂張之勢漸長,相府那四人卻沒有誰接他的話,只在店主發完一陣牢騷,正要轉口氣歇歇的時候,那圓臉家丁終於再開口,溫和的語調已不再有,「五十兩稍微有點多了,我等只是替家主跑腿的人,身上不可能總帶着這麼多的銀兩。閣下請再在這兒稍等一會兒,待我回去取了銀子來。」

    店主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圍觀的人群里卻有幾聲唏噓傳出,已經有人看出了異常之處,巡城隊一直沒人來,而那胖臉人說的回去拿銀子,恐怕不只是拿銀子那麼簡單。

    開始有人目光閃爍的走開,也有一兩個人隨後圍了上來,只是這去與來,圍着看熱鬧的大眾沒有一人去注意這些變化中不同的地方。

    就在那圓臉人招呼了他帶來的那個家丁,準備返身回府時,一直站在一旁既不說話也沒挪步的那個牽着驢的青年放開了手中的繩子,慢步走了過來。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錢袋子,輕輕撣了撣錦袋上沾着的塵灰,然後將它放到了店主手中。

    在做這些事時,他依舊是一句話也未說,然而周圍圍觀的人們卻不知不覺的停下喧譁聲。真正的事主出來了,但看他的樣子,頗有些神秘的感覺,不知道下一步他又會做什麼呢?

    在圍觀的人心中,這意味着好戲也許將要上演。而被動的接過錢袋子的店主只覺得心裏忽然有了一絲害怕的感覺,只是更多的暴躁接踵而至,令他二度將錢袋子扔到了地上,不巧砸在那牽驢青年的腳跟前。

    店主不知道,接下來將有多**煩找上自己,那絲害怕正是冥冥之中的警醒,他將為自己膨脹的猖狂付出代價。

    「你這是什麼意思?」店主語氣不善。

    「這位店家,你不是要賠償麼?」青年人淡淡說道:「五十兩的賠償,十兩雖然不夠,但不能不說它也算是五十兩中的一成,何必如何火氣大。」

    「不是我要的賠償,是你們本來就該賠償我。你這話說得倒像是我霸道了,你委屈似的。」店主說到這裏,語氣中開始現出不耐煩的情緒,「哎……哎……我不想跟你這書生繞嘴皮上的彎彎,我一個粗人肯定是繞不過你的,看你的樣子是既不想賠償也不想道歉,那我們去見官好了!」…

    「那我們去見官好了。」在店主面前彎下腰第二次撿起錢袋子,青年人直起身後,將店主剛才所說的最後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後,雖然語氣中少了店主那種躁怒,卻多出一絲森然之意。

    店主怔住了一瞬。

    青年人撿起錢袋子後,看樣子是要再交到那店主手裏,然而當他說出那句「見官」的話後,他居然將那錢袋子很自然的放回了自己懷中。未等那店主回過神來再開口,青年人已經是繼續說道:「在見官之前,我想先見一見這間店鋪的鋪主,清點一下貨品。他占這店鋪更多一些的營業權,但他或許沒你那麼想見官。」

    剛才那囂張的店主才剛回過神來,在聽了這青年人的話後就再次怔住。

    人群中的陣陣竊語聲再次響起——搞了半天,原來這人不是真正的店主,只是冒名頂替的合租散商啊!那麼這訛人的意味就很明顯了。

    在京都兩大商區,有些地段鋪面緊俏,有的商人會選擇合租一個鋪面,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經過那青年人一語指出後,圍觀的人們開始注意起這商鋪上的貨品,果然發現了一些不同之處。只是這些不同的地方又是有所聯繫的,所以在剛才,於那店主躁怒之下一片嚷嚷之中,大家的注意力都沒有集中在這上面,所以沒發現罷了。

    這下剛才那嚷嚷的冒名店主頓時意識到麻煩上身了。京都的商業化性質,使得對於訛詐的刑罰是極為嚴重的——若欺詐橫行,商道以何為倚呢?


    但那冒名店主知道,如果清點了貨品和損失,再加上剛才他自己大嚷的五十兩,估計聽到的人不少,這下訛詐之名怕是難擺脫了。

    正當這冒名店主有些六神無主時,真正的店主已經被那位與圓臉人同來的青年家丁從店中請了出來,身份真假與否,拿出租賃商鋪的契文,看看上面的落款名字就成了。

    貨品的清點很快也結束了,對於此事,店裏的夥計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被店主授意過的,幫起忙來十分配合。鋪中懸掛展示的整張較為貴重的毛皮都是那後來才走出來的店主所擁有,外加一些皮製小件,上面也都有出處可尋的供應商留下的燙印。

    至於外麵攤位上擺放的一些山兔毛皮製品,豬鬃制碎件兒,以及一些毛皮邊角,就都是那假店主的了——沒有燙印的山貨是誰的,不用說也都能明白了。

    圍觀的人群中不乏一些打烊較早的商鋪老闆,行家裏人看份內事,那些東西攏總起來算,至多不過五、六兩。

    五兩銀子都夠城裏一戶普通的三口人家半年的口糧,對於貧困戶來說,的確是大手筆了。而這鋪子若算上那張被踏爛的灰狐皮在內,再多賠償五兩銀子,估摸着也得有一兩左右的余頭。

    可是五十兩!估計都夠買下整個店鋪三分之一的存貨——可要命的是,這鋪子不是那個嚷着要五十兩的人所有的!

    真正的店主似乎只是出於同行之誼,才把自己的鋪子門前讓出一角,讓那賣『山貨』的商人搭着賣點東西。店主自己的貨品,貴重的都擺在室內,損失並不多,顯然這真正的店主是真如那青年人所說的,不想惹麻煩,他的損失也着實多不到要去衙門才能理清的地步,所以他很快就與那圓臉人談妥,支付了賠償。…

    青年人用他剛才二度從地上撿起、原本是賠給那冒名店主的十兩銀子賠償了這鋪子真正的店主,此做法不自覺間透出一種諷刺意味。

    雜事了清,剩下的就只有見官這一件事了。

    可能是因為平時被這冒名店主坑過錢,所以人群里有幾個人從圍觀大眾的後面擠身到了圈子裏側。他們的吵鬧之聲漸起,所述內容多是譴責那冒牌店主的欺詐行為。看樣子,若青年人邀他們去衙門作證,他們多半不會拒絕。

    真正的店主已經招呼活計回鋪子裏面去了。估摸着他也在後悔當初同意讓外面那人借他的鋪角做生意,這會兒正好假裝不見,讓有能力的人徹底將他排到京都以外去,免得再煩人了。

    望着那青年人看過來的目光,雖然沒出聲,卻已然是在說一個「請」字。

    冒名店主第一次發覺,那雙安靜的眼眸透出的光是有鋒口的。同時他在心底又惱火了起來,那個叫他給這牽驢人使絆子的人沒說這人有這麼難對付啊!早知道這麼麻煩,會讓自己都陷進去拔不出身,哪怕他是愛貪點小便宜,也不會用自己以後再不能在京都做生意的代價去博那二兩銀子的「辛苦」費啊!

    這下自己真是掉進大坑裏,跌得悽慘了!

    「閣下請移步。」注視着那冒名店主的牽驢青年終於開了口,「在下也想要個明白公正,莫說五十兩,就是剛才那賠償給獸皮店老闆的十兩銀子都是我找朋友借的。在下一介布衣平民,不是我不想賠償,而是五十兩實難堪其沉重,但若是公理所至,在下當願賣掉頑驢,去碼頭做苦工,也要湊足賠款。」

    軟棉花里含刀子,前後夾擊,冒名店主已無岔路可選。與其說是去衙門給店主評理,不如說是去衙門揭發頑劣商人。

    ……

    「唉……」

    飯莊三樓雅間的窗戶邊,一直安靜看着樓下發生的這一切的林杉忽然嘆了口氣。

    厲蓋收回目光側頭說道:「以你剛才所說,那人應該就是你的師弟了。我剛剛也才想起來,你以前跟我提過,你的師弟叫岑遲,我當時還笑說這名字好繞口。」

    林杉沉默着點了點頭。

    「我剛才還覺得你對你師弟的評價有些過了,現在看來倒是恰當得很。」厲蓋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接下來去了衙門弄清事情經過,以你師弟在相府的這絲關係,也不怕那冒名店主還能拉什麼大靠山。訛詐的罪名坐實,上了黑名冊就無權租賃商鋪,那商人再難在京都立足。」

    厲蓋頓了頓後才說出後面的一句話:「這種行事結果,近乎崩門掘戶。你師弟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愛惹麻煩上身的人,有些像你一樣冷淡處世,但他若想坑誰,這坑一定是揀最大最深地挖。」

    想到自己談論的人是林杉的師弟,厲蓋在說話時刻意的繞了半圈。

    林杉抬眼看着厲蓋,似乎心情不太愉快,慢慢開口道:「怎麼,才不過十年光景,京中倚權而驕的現象已經如此頻繁了嗎?」。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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