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
面對小意的支支吾吾,二皇子沒有明白的叫她直說,而是語含深意的平靜說道:「小意,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你怎麼忘得這麼快?」
「殿下教導過的話,婢子不敢忘記。」小意低聲應道,她朝屋外左右瞄了幾眼,然後才迴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婢子不明白,公主殿下的信中午就送到華陽宮,可是殿下為何出了寢宮,卻不直接去看望公主?」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發現眼前那位二殿下雖然還是安靜的坐着,然而眸中有神采一動。
小意的雙肩輕抖了一下,旋即就「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呼道:「婢子不該揣度殿下的心意,犯上之罪,請殿下責罰。」
「看來,你跟那位替公主送信的宮女小蟬關係很不錯。」二皇子語氣平靜,沒有生惱的意思,可他的心裏卻是因小意剛才說的那句話而微微一動。
歆竹公主所書便箋上的內容里,確實有叫他去探望的意思,跪在他跟前的小意雖然讓他信任到心生一絲依賴的地步,但那信的內容他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向她公開過。這個才剛滿十二歲的少女服侍他一共有將近三個年頭了,是個恪守規矩,哪怕餓一天也不會偷食華陽宮裏一顆瓜子的人。現在,小意能猜中信中的部分內容,憑他對她的了解,說她私自看過那無封便箋,是完全沒可能的。
只有可能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小蟬多說了些什麼,而她能對小意說這麼多的話,關係之深淺已是顯而易見的。
宮女太監背着主上私下結派,一直是宮裏的大忌,小意聽到二皇子的那句話後,頭壓得更低了。她不知道此時是不是該為自己、或者為小蟬而解釋什麼,所以她心裏雖然緊張,卻也只是暗自咽了口唾沫,什麼也沒有說。就在這時,她感覺一隻手伸過來扶了她一下。
順勢慢慢抬起頭的小意就看見二皇子望着她,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我說過,當你心裏有疑惑時,直言說出來,我不會怪罪,你起來吧!」
小意這才慢慢站起身來,又聽他說:「我與皇姐都是體質偏弱的人,平時因為這個,互相之間的照應頻頻,你與小蟬若是不熟,那倒說不過去了。你與小蟬都是在宮裏長大的,比我住在這宮裏的時間還長,現在你倆都是無親無故的人,小姐妹之間時常互相關懷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但宮中人多嘴雜,該注意的還得注意,以免給自己惹來麻煩。」
小意連忙恭敬答道:「殿下的教誨,婢子一定謹記在心。」
二皇子點了點頭,然後淺呼出一口氣,緩緩接着道:「知道皇姐落水的事,我心中當然着急的想要去探望,但她在信中囑咐了我另外一件事,卻讓我不得不遲步前往。」
他說罷,將信中的內容大致的講了一下,直讓小意聽得心驚。
「皇姐讓我幫忙圓謊,這事當然好辦,然而我卻必須在父皇之後去探望她,不然的話,串通一氣的氣息就太重了。」二皇子說到這裏自顧自的搖了搖頭,「諾諾真的是越發不知分寸了。銀鯉令是父皇賜予我的,有如詔令的存在,她謊造銀鯉令,罪可同欺君,若讓有心人藉此參葉御醫一本,父皇恪正法度,即便想維護他幾分,也不太好把握。」
他的話讓沉默的小意想起了半年前正律廳里發生的那件事,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二殿下想幫遲重減刑,都沒有用皇子的身份去給那主審官施壓,而是選擇了分罪代受,足可見當今天子以法治國幾近苛刻。不過這也是廢舊立新的一個必然要走的路。…
但論起這個,小意最關心的,還是二皇子所擔憂的事,她在斟酌了一下後就說道:「葉御醫待人和善,宮裏宮外都有不少人受過他的救治,應該不會有人拿這個大做文章吧?不少字」
「話是如此。」二皇子摩挲着暖手爐,溫言道:「可皇姐既然要我幫忙,應該是有她為之擔憂的地方,不論如何,我都要盡我的能力幫到她。」
小意聽了他說的這番話,感覺心裏有一種什麼東西融化了一樣。
公主的母親已逝世幾年了,二殿下的生母李貴妃雖然比公主的母妃多活了幾年,然而宮中有傳言,李貴妃在臨盆之前就已經有瘋癲的跡象,生下二皇子後就徹底瘋了,二皇子的童年過得其實還沒公主幸福。可能正是因為這些近似的原因,二皇子與歆竹公主這對同父異母的皇族之後,一直能共存着一種平凡而真摯的兄妹之情。偶爾有這種親情的流露,讓她這個年紀雖輕,卻見了宮中不少人情冷暖的人為之感動。
小意正在心裏如此感懷着,忽然聽二皇子說道:「等會兒有遲重陪我去看望皇姐,我讓他去取炭,應該快回來了,你可以回華陽宮了。」
「是。」小意屈身一福,起身離開,剛走到門口,她又迴轉身擔憂的說道:「二殿下,地上雖然鋪了厚板,卻還是涼得很,您別坐那兒了。」
二皇子愣了下神,旋即表現得有些不符合他身份的聽話,居然依言站起了身,然後他就朝小意微微一笑,無聲的揮了揮手。
小意見狀,瘦瓜子臉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她沒有再說什麼,終於離去。
二皇子看着她的背影沒入門邊,卻作勢又要坐下,不料那熟悉的腳步聲忽然又出現在門外,這一次來的則是遲重,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站着。
屋外先傳來遲重與小意簡短打招呼的聲音,然後就見拎着一個大鐵瓮的遲重走了進來。鐵瓮那鏤空花紋的蓋子上透着絲絲淡得幾乎不可見的煙氣,隨着遲重的走近,二皇子很清晰的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浪潮襲來——他讓遲重去取碳,沒想到遲重直接把碳燃了才拿過來。
遲重將大鐵瓮放入屋子正中那空蕩蕩的火塘里,掀開瓮蓋,讓熱氣絲毫無阻的透了出來。二皇子捧着手爐就又坐到了地面鋪着的木板上,不過他是坐在燃着炭火的塘邊,與遲重對坐。
二皇子觸景生情,聊了一些曾經在這間屋子裏與葉姓賢妃一起度過的冬季歲月,話題的內容比較輕鬆,那也主要是因為賢妃在他的描述下,似乎是個等級觀念極淡的女子。不過這樣一來,一直將自己擺在只聽不說位置的遲重倒是漸漸受了感染,放下了一些身份上的顧慮,也開始能主動與二皇子搭話了。
這談話的內容圍繞的中心雖然是有關賢妃的事,然而實質卻是東扯西拉,天南地北,原因則主要是因為通過賢妃之口傳遞給二皇子的故事,就是這麼古怪離奇。
但話至最後,最吸引遲重注意的還是這間屋子的構造,關於這一點,遲重的話忽然多了起來,顯露出他驟然增大的好奇心。
他敲了敲地板,又起身敲了敲四面的牆壁,最後按照二皇子的指導,扒開了地面可摺疊翻起的木板,看着板槽里躺着的幾塊光溜溜、冷冰冰的大石頭,他忍不住說道:「這看起來也沒什麼玄機,就是把燒燙了的石頭放進板槽里,沒有柴煙的熱浪會慢慢沁過木板,使得屋中充滿溫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二皇子騰空伸手,覆在火膛上方,感受着碳堆散發出來的熱度,同時緩緩說道:「其實華陽宮裏有這樣的屋子,只是效果總是達不到這裏的好,後來有人稱這樣的房間不安全,父皇便命人將其撤了。」
遲重的眼裏流露出一片遺憾的神情,輕聲說道:「也許只有賢妃娘娘知道此中玄機,可惜老天擅妒。」
二皇子對此無聲的點了點頭,這屋子是葉姨差人建的,他曾經得了她的親口回答。不過在後來的日子裏,知道了父皇的那位好兄弟、也是葉姨的師兄的一些事跡後,他忽然有了另外一種猜測。只是這猜測必須要等到那位他只見過幾面的,卻覺得其人談吐甚為玄妙有趣的先生再入宮時,才能得到答案。
話題聊到此處便以二皇子站起身而宣告結束,遲重跟着也站起身,就聽他說道:「其實剛才小意送手爐來是次要的,她主要是給我帶了皇姐的消息,我們這便去探望。」
遲重聽聞歆竹公主的事,剛才鬆緩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有了繃緊的跡象,二皇子看見這一幕,也不管他是在為什麼而凝神,只是一邊向屋外行去,一邊隨口說道:「本來我等你來了,就要動身前往的,可是剛才那會兒,我着實冷得很,所以想先烤烤火,這樣氣色看起來會好一點,等會兒可能會見到父皇母妃,也免得讓他們擔心。」
遲重聞言,神色愈發凝重起來,他在沉默了片刻後就開口道:「殿下,阿重有一個不情之請。」
「很難得啊!說吧。」二皇子沒有回頭,繼續前行。
遲重緊隨其後,在一番考慮斟酌後,他才平緩而認真的說道:「阿重雖然不懂醫術,無法幫到殿下,但希望殿下以後不要太過忍耐,若有身體上的不適,請一定要告知身旁的人,我等才能及時服侍效勞……」
他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旋即又補充道:「也許有時候,宮女內侍們正是因為不知道你何時會不舒服,所以才會時時忐忑,謹小慎微。您若能讓他們了解到你何時需要細心照顧,同時便讓他們安心相信您何時是安康的,這樣一來,那些多餘的擔憂可能就會自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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