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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磨蹭的人,可能不易讓自己的行事動作快捷起來,但習慣以及熟練掌握了快走、快語、快意的人,倒並不難做到讓自己慢來。.(更新更快ne)
離開那座封鎖了帝國尊貴與殺戮血腥共存的圍城時,素衣僧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快到以至於他那身在黑夜裏算是比較顯眼的素色僧服幾盡融在了夜色里、化入了圍城中。
即便是在剛才為了履行對皇帝的承諾而守衛皇宮,出手還擊那群意欲行兇之人時,素衣僧也只是使出了武功之五成。而在離開那處修羅場時,他竟於不自禁間將自己的行動速度拔至最快,力以赴只為離開。
今夜他因為被動的出手殺戮,心裏淤積了不少惱怒情緒,或許這也是他發泄憤怒的一種方式。
不過,在離開了那座城之後,他的腳步頓時又慢了來,慢到當他回到城南竹林深處的那處小廟時,東邊的天已經露出一縷光跡。
從狼牙圍城東門走回京都南城小廟,這段路並不長,可素衣僧今夜走這段路,用了比上兩次多出兩倍的時間。這除了因為他在半路上處理了一件事情,略有耽擱,還因為當他走上那段在深夜裏顯得格外清靜開闊的街道,少有地感受到這座君臨都城褪去白晝繁華後的午夜寧靜,他忽然又心生一絲留念。
這座都城內外都已改變姿態,處處體現出了那位皇帝的脾氣,隱示他對帝國將來的建設走向。但……也在很多地方留師弟的痕跡。
這座城現在的樣,應該也是師弟所期許的。
但自己卻要離開,不是不想幫他,只是不想與皇權有染。但很明顯。師弟現在需要幫手,可幫他還是等於幫皇帝,這一點令素衣僧心裏很難抉擇到最後那一步。
他生活的核心發生動盪,前景模糊,這便讓他的腳步在不自覺間慢了來。
……
……
莫葉來是要安逸地洗個澡,可因為葉諾諾的半途駕到,果沐浴房中卻很快上演了一場鬧劇。
半個時辰後,莫葉終於離開絲毫沒有了熱氣的木桶,有些瑟瑟發抖的穿上了不停道歉的小玉遞來的乾燥衣物。桶里的水淺了一大半,卻不是因為莫葉變身布偶將水吸走。而是由葉諾諾和小玉這主僕二人你來我往的玩鬧。終使得桶里的水都飛得滿牆滿地。
一邊穿衣服一邊打噴嚏的莫葉看着一臉歉意的小玉。不禁在心裏想,管教之委託?如果葉伯父不快點找合適的人換小玉,恐怕葉諾諾不但不會受管教。還得把性格溫嫻的小玉也帶『壞』了。偏偏這兩人互相之間口風把得很一致,看來在一個較長時間段里,葉伯父應該不會那麼快有某種危機意識吧?
……
因為這澡洗得太久了,穿好衣服,只略擦了擦頭髮,莫葉就被小玉用柔軟乾燥的毛巾包了個大粽頭,直接上桌用早飯了。
飯桌上,莫葉一字未提葉諾諾在沐浴房鬧騰的事。她極為安靜的認真吃飯,除了因為她真如剛才隨口所說那樣,不會做告密人。還因為今早是她來葉府兩天以來,第一次與葉家家主吃飯,不可失儀啊!
好在往日裏,莫葉的生活中伴有一個優秀的行為引導者,此時同桌上又有一個對於儀態模範來說,基等於反面代表的葉諾諾做陪襯,莫葉的自然表現落入葉正名眼裏,只會讓他感覺滿意,隱隱的他還會有些欣慰於所見。…
至於葉諾諾這邊,對於莫葉為何那麼遲才沐浴,葉正名沒有問莫葉。『知女莫若母』放在葉家得變成『莫若父』,只是一句話,他就從葉諾諾這個罪魁禍首這裏炸出了原因。
於是,剛剛吃早飯,葉諾諾就被父親帶進房去了。
……
春末時分,辰時的陽光是一天當中最溫和明朗、富有朝氣的。
莫葉在前廳用早飯,就來到後院倚着亭欄曬太陽。小玉心裏記着莫葉的頭髮還濕着,在後廚與府里其他僕人一同吃早飯,就急忙取了干帕找到了莫葉。坐在門庭前任小玉用干帕輕輕擦着自己的頭髮,來被陽光曬得一身懶的莫葉漸漸精神了些。
淺淺打了個呵欠,莫葉隨口開了個話頭:「諾諾妹妹這要慘了,飯桌上我可是真的什麼話也沒多說,但葉伯父只用了一句話施壓,她就露餡了。」
「唉,大小姐的性就是這樣,在外頭可以無法無天的玩鬧,回到老爺跟前,卻絲毫也撒不了謊,只要老爺想知道。不過,這些都是她自找的,能怪得了誰。」小玉也打開了話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莫葉聊着,「但據我所見,老爺從來沒對小姐動過粗,可能小姐也是知道這一點吧,才越來越愛玩。不過…最近一兩年,小姐倒是自自然然收斂了許多。」
莫葉微笑着道:「這裏,你的功勞不小。」
「我可不敢在這裏頭邀功。」小玉立即搖頭否定,也不管背對着她坐在前頭的莫葉能不能看見。
頓聲片刻後,她忽又感嘆道:「其實我覺得吧,也許小姐有此性格轉變,功勞在公主身上。仔細想想,她們兩個算是性格互補吧!以前公主就像一根泡在冷水裏的木頭,漸漸沒了活力,變得僵硬,最後朽爛。我家小姐恰恰相反,像在炭火上滾來滾去的木頭,就快要燒着了,等它炸開火花時,身上的火就再難滅掉了。」
「噢?」莫葉饒有意味的沉吟了一聲,接着輕聲說道:「剛才諾諾妹妹開玩笑,說你是宮裏哪位宮女,我剛才只當這是戲言了。不過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不禁也有些像她那樣想。不過我所想的不是玩笑。小玉姑娘何以這樣了解公主的心性,莫非以前真的有機會服侍過她?」
小玉立即搖頭否定,整理了一思緒後,她才緩緩說道:「我見公主。是託了服侍小姐的便宜,而小姐初見公主,是她剛入女學那一年的事。當時的具體情形我暫且先略過,我只清楚記得,剛遇到公主時,她看起來心情十分壓抑,不怎麼喜歡說話,而且待在一個地方後,也是不怎麼愛走動的。」
說到這裏,小玉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忽然明媚一笑。然後接着說道:「說來也是巧緣。雖然不知道那一天公主是跟隨着誰到了女學,總之她是迷了路,在一個園裏轉了一圈後沒尋着原路回去。就坐在亭欄不走了。而我家小姐也是因為初到女學,不太熟悉所以迷了路,轉來轉去的漸漸也轉到那園裏去了。」
「她倆一碰面,還挺談得來,可隨便派個熟人在她們中間評價一番,都會說她倆是兩個性格的人吶。」小玉想了想後又道:「總之,以我的感覺來說,現在的公主殿可比以前要開朗許多了。而我家小姐的性看起來,也沒有照老爺在她剛入女學時對她的評價來發展,雖然她貪玩。但不會在女學課堂上輕浮放肆,雖然她有時會在同學的針線盒裏弄些小動作,但她幫到的女同學,也是不少的。」…
聽小玉說這番話,莫葉輕輕感嘆了一聲:「兩極,就像天地陰陽,看起來是各走一邊,但兩者之間又是常有交替的。也許有這樣性格的人,也會如此,要麼一見就打,要麼一碰面就和諧得如許久不見的朋友。」
仿若自言自語的道出這些感悟後,她又是瞭然一笑,然後溫言對小玉說道:「莫某隻提了一句,不想小玉姑娘能細心解釋了這麼多,讓我漲了不少見識。」
小玉微赧笑了笑道:「隨口一聊,我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這麼囉嗦,莫小姐一定早聽煩了。」
莫葉輕輕搖頭,溫言說道:「哪裏,但凡真實的故事,聽來便不會讓人感覺枯燥。並且,若不是小玉姑娘能有這般耐心,我可能會錯過這樣一段有些傳奇色彩的過往。再有就是,小玉姑娘的文采真是…天生栩然。」
小玉聞言面色微窘,頓聲片刻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爺要安排小姐在女學住學,小姐便不能常回家了,老爺終是不太放心,就放了我在她身邊照顧。小姐平時就不太喜歡學習,對於女學所授的悅目華章女兒詞,她更是懶得看,漸漸順手都扔給我看了。」
「怕不儘是如此吧。」
莫葉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讓小玉眼底忽起一絲波瀾,只是這一幕莫葉並未看見。
正當小玉頓聲不知該如何接話時,她就聽莫葉緊接着笑了笑,又道:「只有你學她學得夠像,這樣一來,當她翻牆逃學去也時,你扮演她在女學『繼續』學習的姿態才能惟妙惟肖哩!」
小玉恍然明白莫葉話里用意,知道自己剛才是有所誤會,以至於過度緊張起來。想通這一點,小玉頓時心釋然,也跟着莫葉輕鬆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聽那口氣,顯得不太開心。
「你們肯定在說我壞話,可惡啊可惡;我在房受罰,背後還被你們兩個用言語戳脊梁骨,可恨啊可恨。」
葉諾諾一邊碎碎念叨,一邊微縮着背、負手於身後,慢吞吞向莫葉走來,她明明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娃,卻裝出了一副七八十歲的老翁模樣。
走近莫葉後站定,她扁着嘴盯了小玉和莫葉一眼,頓了頓後又着重語氣道了句:「沒良心。」
「咦?這位是誰啊?」看見葉大小姐微耷着眉,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小玉這做丫鬟的不但沒起身相迎,臉上還顯現故意誇張化的戲謔意味,「您現在不應該是還在房被訓話麼?」
莫葉也已側過頭來看向葉諾諾,見她眼圈微紅,她沒有和着小玉的腔調開葉諾諾的玩笑,而是關切了一聲:「葉伯父沒為難你吧?」
葉諾諾搖了搖頭,當她的目光落在莫葉溫言相詢的臉龐上。她的眸色忽然一滯,似是想到了什麼,接來她就撲倒到莫葉膝上,聲音帶着泣意地道:「莫姐姐。這回你得救救我……」
葉諾諾這突然抱大腿的架勢着實讓莫葉覺着無措,一時間她不禁怔住。
莫葉被葉諾諾搖晃着,坐在她身後的小玉只好停了手裏的活計。手裏揪着布帕,小玉站起身來,居高臨的看着葉諾諾耍無賴,她忽然寒着聲音說道:「能救你的事,准不是什麼好事。」
莫葉剛剛被服侍着她擦頭髮的小玉攏順到腦後的頭髮,經葉諾諾這一陣搖晃,早亂得沒了形。捋了一把從額頭上垂的一縷濕發,莫葉有些無奈地嘆息道:「我能幫上你什麼。無非就是你練字時我幫你作弊。」…
沒想到莫葉把話說得這麼直接。葉諾諾初聞不禁一愣。旋即她咧嘴「嘿嘿」一笑。乾脆順水推舟,也不管莫葉是不是在說反話,她即目光中透着熱切期盼的望着莫葉。滿嘴抹蜜:「莫姐姐最聰明了,莫姐姐也是最熱心腸的。」
「多謝你的褒讚,我就卻之不恭、收了。」莫葉學着葉諾諾的樣,也是咧嘴一笑,然後又補充說了一句:「可這不代表我會幫你作弊。」
葉諾諾的笑臉頓時垮塌來,兩端翹起的紅潤嘴唇頓時由『上弦月』變作『弦月』,她扁着嘴道:「莫姐姐,你怎可如此無情。」
不等莫葉回應,一旁的小玉適時插話進來:「大小姐,你怎可如此無恥。」
葉諾諾聞言低了頭。卷着自己的袖角兒玩了一會兒,她才低聲嘀咕一句:「兔被逼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是人,無恥也是一項領,也有用得着的時候。」
莫葉沒有繼續戲她,猶豫了一後就問道:「早上你不是說,半個時辰換十張字帖,那時你沒叫我幫忙,這會兒怎麼又急了?」
「莫姐姐,早上我被我爹從餐桌上直接拉去房,你並不是沒看見,現在你這是在裝傻,好同小玉一起戲弄我嗎?」葉諾諾壓抑着嗓哀嚎了一聲,接着說道:「我爹知道我在沐浴房玩水的事情後,既沒打我也沒罵我,但是!他給我加了三十張字帖……」
她這話一說出口,就連站在一旁剛剛還跟她唱反調的小玉也「嘶—」的吸了口氣,不禁失聲道:「三十張!那你今天吃晚飯後去散步的那半個時辰也別想有了。」
「據我昨日在房裏所見,你現在練習的字帖,是四十格式。」小玉的驚訝聲並未能影響到莫葉的判斷,而莫葉一臉平靜的開口,雖未明言,也已等於是拒絕了葉諾諾的請求,「只是這種中字帖而已,即便往三十張上再加十張,耐心點也不是不好成的任務,葉伯父並沒有給你加太重負擔。」
葉諾諾已能從莫葉的話中聽出她決然不願幫忙的態度,趴在莫葉膝旁的她沒有說話,只是又低了頭。
莫葉從葉諾諾的側臉看出她的頹喪感,想了想後又說道「也許你得換一種心態,不要總想着還要花多長時間成任務。我剛開始學練字時,倒是覺得在紙上那一個個方框裏填上自己寫出的字是很有趣的事,一年來,不知不覺能寫幾千張。」
小玉眼中再度流露出訝然神情,跟着就問道:「每天都練字……你沒想過出去玩嗎?」顯然,長時間隨侍葉諾諾的生活,已經影響到了她的思考方式,在她的腦海里,玩的價值漸漸與葉諾諾一樣,上升到首位。
莫葉躊躇了一,最後決定還是不向這兩位多解釋這個問題,於是她只是搖了搖頭。
如果用現在的她的見識思維去判斷幾年前她還沒入院時,那段在邢家村的家中以練字為主的生活,還真是有些枯燥。
然而,回想小時候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練字的場景,在師父那間寬敞的房裏,跟隨師父的筆觸學習生字時的場景,坐在院裏的石桌旁,面對着縫縫補補的嬸娘,她卻沉默認真練字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她沉浸其中,倒也沒覺得有多枯燥。
沉默了片刻的葉諾諾忽然抬起頭來,道:「莫姐姐。我覺得你是在用這種方式鄙視我的懶惰。」…
莫葉失笑道:「可能…有點兒吧?」
三人正聊到這兒,就見一個家丁的身影忽然閃入後院。小玉一凝神,識出他是前院看管大門的門。
這門也是老遠就看見了坐在門階旁聊天的幾個女孩,他跑近後還沒站穩步履。就急急沖葉諾諾行了一禮。不等葉諾諾出言相詢,他即稟告道:「大小姐,宮裏來人了,看樣來得挺急的,所以請您快先迴避一吧!」
「好。」看那門急匆匆的樣,葉諾諾一改平時愛玩鬧的性,立即起身,招呼了莫葉和小玉就往後舍鑽。
莫葉見這陣勢有些不對,心裏雖然有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三人進屋後。葉諾諾卻並未閒着。她就站在門後。將關着的門拉開一道縫隙,眯眼朝外看。小玉候在一旁,也與她並立一起。沖屋外窺視。
莫葉見她二人神情嚴肅,微微壓抑着呼吸,一副很緊張的樣。她在猶豫了一後,也湊到了小玉身邊,借着那道門縫朝屋外看去。
那門與葉大小姐打過照面後,門都沒敲就直接進了葉正名的房,而且很快葉正名就跟着他出來了。
葉正名臉上沒有絲毫因為那門不告而入生出的慍意,他一向情態平靜的臉上倒是流露出一絲焦慮。看來今天宮裏一大早派來的人,以及帶來的訊息,都是不太美好的事情。
葉正名與那門一道往前院去了。接着前院就傳來輕微的嘈雜聲,卻不似宣旨,而是類似木板敲打和瓶罐相碰的聲音,像是在收拾着什麼。沒過多久,前院也安靜來。
一個家丁慢步走到後院,拿起靠在牆角的一把笤帚繼續掃院。他剛才被那門丁使了一個眼色,就閃到柴房去了,現在他從柴房出來,也就意味着前院宮裏來的人已經走了。見此情形,剛剛匆忙縮身躲入廂房裏的三個女孩也輕輕鬆了口氣,慢慢從房內走出。
屋外的陽光再次灑落肩頭,有點炫目。莫葉忽然想起葉正名不久前才說過的話,情緒這東西真的是可以在人與人之間相互傳遞的,要不然,葉諾諾緊張自己的父親,小玉緊張自家老爺,她又有什麼義務跟着緊張葉正名?
只是,這兩個女孩到底在為什麼事緊張?
莫葉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被宮人宣詔的經驗,但想必代傳皇帝聲音的宮人,在宣詔的時候聲音需有最基的洪亮吧?然而葉府就這麼大點地兒,剛才她確實沒有聽到前院有宣旨的聲音傳來……這趟宣詔,未太不正式了吧?
其實莫葉奇怪的地方是事實,但在葉府上至大小姐,至一個雜役,都不會覺得這該讓人覺得驚奇的場景有什麼好感嘆的。葉老爺一大早就被從宮裏發出來的一架轎送去宮裏,這樣的事情頭幾次在大傢伙眼裏還覺得新鮮,時間久了次數多了,也就沒什麼特別意思了。
剛才葉諾諾之所以緊張,是不確定今早所謂的『宮裏來人』,是不是等於像往日那樣來了一架轎。畢竟最近一段日,駐京官員自審大事未畢,沒準真有什么正式的黃裱聖旨到達,那府里一應閒雜人等和女眷都還是必須迴避示敬的。現在葉正名走了,今次詔令的詳細也就清楚了。
「哈哈哈哈!」走到後院中央的葉諾諾忽然大笑一聲,仰頭看了一眼天東還沒升多高的朝陽,她活動了一臂膀,又道:「爹不在家。」…
莫葉知道出她口的這四個字里藏着個什麼意思,她偏就裝木訥,沒說一個字。
小玉也沒有再陪葉諾諾拌嘴,也沒像莫葉那樣閒看天邊雲彩,眼尖的她看見剛剛引葉老爺去迎詔的那個門回來了,她連忙喚近他,詢問了幾句。
不管葉老爺是不是像平時那般照例入宮,作為近身侍婢,總是該關心一聲,確定一的。簡略交談了幾句後,小玉點了點頭,放那門走了。
那門回了一趟葉府為他安排在宅內的屋舍,沒過多久出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這身衣服比他剛才穿的那套可要光彩了點。
一個使喚家丁。大白天的換衣裳,小玉對此卻無質疑,她推測是這家丁要出府去帶什麼信兒,並不準備再問。這也是葉府生活細節中習慣了的一個組成。
沒成想,那門丁自個兒向莫葉走近,看來是有話要說。
門行至莫葉跟前三步站定,躬了躬身,然後說道:「莫姑娘,我家老爺剛才離府時讓小的給您帶句話,他已修,這便由小的帶去給您在京都的朋友,倘若我家老爺午回不來,您的朋友具體會在未時來接您回去。請您屆時做好準備。」
回東風樓的日期莫葉早有心理準備。只是聽這家丁一稟。她有些感動於葉正名行事的細緻入微,在他匆忙於自己的事時,心裏仍能清楚記得別人托辦的事。或許這也是他能成就一位名醫所必備的素質吧。
「麻煩你了。」莫葉微笑着沖那門點了點頭,目送他躬身告辭。
那門說予莫葉的話,在場其她兩位姑娘當然也都聽到了。提到莫葉要走的事情,不知葉諾諾想到了什麼,居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湊過來催促求她幫忙抄字帖。
而因為那門的話,小玉倒是再次想起了莫葉到來後的這兩天,後廚兩個大媽一直有聊起,以至於她也有些懷疑了的問題。
但當小玉正要說出她的這份疑惑時,三人各懷的心緒都被突然從前院跑來後院的丫鬟小丫打斷了。
葉府沒有女眷,葉諾諾稍大一點就住到女學去了。葉正名身在宮中太醫局述職,也常常是一整天都耗在了那裏,因為這一需要服侍的需求有些異於別人家,所以府上也只聘用了兩名丫鬟。
而在這兩人當中,小玉長時間近身服侍葉大小姐,近兩年時間裏常常處於『外派』狀態,常留在府里的丫頭也就只有小丫一人了。
一所大宅,總是需要個好使喚又心細的人打理着的。小丫身世簡單,青春活潑,雖然是葉府體僕人皆知的膽小鬼,但服侍主人家的時間久了,也漸漸擔起了府上一半瑣事的知曉監管權了。
一驚一乍的小丫出現在大傢伙面前,作為大小姐的葉諾諾並不覺得奇怪。在這方面,小玉的態度也已隨了大小姐。
看見小玉一溜兒小跑過來、站住腳步後又微微喘息着的樣,三人當中,也就莫葉覺得有些詫異。但她很快看見其她兩人那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又記得葉諾諾好像跟她聊起過府里另外一個丫頭的膽小事跡,於是她也就什麼都沒表示。
當然,她亦沒有表現出一派像另外二女那般疑似睥睨的姿態。
「大小姐,小玉姐姐,你們沒聽說嗎?」小丫喘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在打招呼時因為情急忽略了一個人,連忙又向莫葉躬身喚了聲:「莫小姐。」…
葉諾諾遲疑了一,眼中忽然浮上一絲戲謔,說道:「我想你『聽說』的事一定跟我爹無關,否則你不會跑得這麼慢啊。」
站在她身旁的小玉聞言已是低眉含笑。看來這對主僕倆平時沒少因為膽小的緣故,與這位喚作小丫的府里另一號大丫鬟開玩笑,一種在選擇趣味上的默契已然養成。
「呃……那倒是真的。」小丫面色一窘,她當然也不難聽出大小姐又在拿她說着玩兒。
滯聲片刻後,她忽然一嘆,沒有在意葉大小姐的話,只是緩緩說着自己跑入後院來的用意:「我聽那隨宮裏出來的轎一起來的內侍官說,二皇殿又病倒了,後來又聽柱哥說,他聽到那內侍官跟老爺說話時,提到二皇殿這一次似乎病得很重啊。」
聽小丫話里提到二皇病重,葉諾諾已經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情,並且眼底也漸漸浮現出憂心神情:「泓哥哥的身體一直是那麼虛弱,一不留神沒照顧好,就會病倒。太醫局裏那一群人每天都在想辦法,但總沒想出個真正良妥的法。」
說到這裏她長嘆了一聲,然後雙手合什,微微抬頭看向晴朗而雲淡的天空,又說道:「如果真是他上輩犯了什麼煞……至少在今生,泓哥哥是一個好人,願神靈多庇佑吧!」
也許在當世。葉諾諾不會是唯一一個用這樣親近的稱謂稱呼二皇的人,但她絕對是敢為人先的那個人。這除了是因為在葉諾諾的性格里,多了一份尋常女沒有的東西,還因為二皇就是支持她常帶公主偷溜出宮去散心、並還給予保護力支援的那位宮中『內應』。
他二人之間有一種奇特的情誼。是外人不常道亦不可理解的。
相比較於葉諾諾的淡淡憂愁,小玉在從小丫這裏得知二皇病重的消息後,她表現出來的情緒則有些過於沉重,是既驚又憂的。
忍了忍後,她還是沒能忍住的急急問道:「現在這個季節,不熱不寒,殿怎麼會突然病重呢?」
「嗯……」小丫不知道小玉為什麼忽然緊張起來,低着聲回了一句:「老爺進轎前也問了那內侍官,聽他說,好像是有個宮女沒服侍好。」
葉諾諾微微搖頭道:「據我所見。華陽宮不會有不中用的內侍。並且。如果說有人多手雜出現的問題,泓哥哥身邊不是還有個貼身侍候的宮女麼?如果不是受身世所限,她可算是個人物。她心細如髮。更可貴的是忠心似鐵。」
小丫含糊了一聲:「我剛才說的,也只是從柱哥那兒聽到了些**兒,並不能說是確鑿。」
小丫平日生活的主要活動範圍都是在葉府裏面,極少出府遊逛。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見識面很狹隘,才會對她聽來的宮中訊息十分好奇,豈料她所好奇的事在葉諾諾眼裏已趨尋常。所以當她跑來找大小姐,準備着再在她這兒多打聽一些消息時,才發現葉大小姐根沒深入關心這件事兒。
小丫伸食指颳了刮巴尖,想了想後又道:「前些日臨着春啟節時,不是有個外邦使臣越海來訪麼?還帶了些外邦特產。貢獻給皇帝陛。那幾天老爺晚歸時也跟廚房王大媽說起過這事,因為皇帝把使臣帶來的貢食賞賜了一小份給他,所以他讓王大媽烹食了。聽老爺說,那貢食是海里的魚類製作而成,王大媽烹好後,在廚房裏聞着那味道,可鮮了……只是貢食賜來時,大小姐恰好前一日就回女學住去了,沒嘗到。」…
「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外邦使臣貢獻來的特產,二皇吃後就出了問題。」
小丫的話才剛說,小玉緊跟其後就有些煩躁地道:「真是大意,這些海外產的東西,在烹給皇殿食用時,難道沒人先試嘗過麼?」
「哪有你說得那麼誇張,敢情他邦貢來的是毒物?」見小玉情緒浮動還蠻大,葉諾諾便提醒了她一句,「說到試嘗,這規矩宮裏早就有了,沒準那貢品早在到達宮中時,就被皇帝陛拿出來順便招待了那位使臣大人了。只是泓哥哥每天都要喝一罐湯藥,也許是正巧犯沖了吧!畢竟沒人知道與他喝的藥犯沖的食物到底有多少種。」
「可是……使臣已經走了有幾天時間了,為何直到今天才出事?」小玉終於意識到自己情緒上的反應大了點,雖然她還有質疑,但語氣已經不如剛才那樣衝勁足了。
「我明白你在質疑什麼,但藥食相衝不是一個單方面的問題,相衝的果可以是多種因素造成。」葉諾諾鬆開了合什的手掌,隨手玩着自己垂在肩上的小麻花辮,想了想後又道:「沒準是時辰上沒把持好,有的藥跟食物來同食問題是不大的,但中間要隔開一段時間,例如早上傍晚分開吃可以,但擺在一桌上就不成了。」
葉家家主身是一位名醫,服侍了他幾年的丫鬟小玉耳濡目染,對這些基的藥食常識也是熟悉的。她不難理解葉諾諾所說的道理,但她在聽了這番解析後,沒有立即出聲應和,而是微低着頭,陷入了沉默,看樣她還是有些放心不。
目視着小玉的沉默,葉諾諾倒是忽然心生另一種好奇,問道:「小玉啊,你何故緊張如斯?」
小玉忽然抬頭反問:「大小姐,你為何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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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籬大弟要出山……咳……是要還俗,要正式出場啦,我忍了好久才寫到這個環節,自己也是非常滴期待!至於為什麼如此,我就不劇透了。時間跨度有點大,就補充說一,如果排輩分,還俗後的溪心算是女主的師伯了,這兩個之間是不會寫出言情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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