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26)、在京都,有一個厲害的郎中
不過,醫師醫德高尚,不能完全表示其心性亦完美。
太醫局這九位御醫雖然都是曾由皇帝陛下親自監審後,御筆批就,在當世醫界,這九人獲得最高官方評價,擁有很高的地位,但他們也因為這種榮耀限定了工作的範圍。
長期在一個崗位上幹活,哪怕當初晉位時受到如何嚴苛的審核,如今總還是有人容易生些精神惰性,犯點小錯。
相比較於職權繁複、表裏多變的官場,有這九名御用醫師坐鎮的太醫局,只要技術上不出問題,如今的工作性質算是越來越簡單了。
太醫局眾人中當然會有幾人身銜不低的品階,但這是不具有實權操作性的榮譽官銜,御醫不謀政事、不參策略,所以在這次官員自審事件中,太醫局成為朝中過審全過程最快的一個部門。然而審核工作結束後,九位御醫里還是有兩位出了問題。
一人因為有較長一段時間在醉心於某種能滿足男人需求的藥物,而受到皇帝的書面警告。不過他沒有丟官,只是被罰俸半年,兼受禁閉之罰,在家修身養性一個月。
雖然受到處罰,但這位御醫好似並不如何悲傷。
面對被查到的那段日子裏發生的事,他是得承擔因私丟公之責。不過,當他自個兒回想起那段日子,還是會覺得太清閒,都是太清閒惹的麻煩。
幸而他的這種失職並未造成什麼工作上的損失,反而因為皇帝這麼一查,事情抖開,他倒不擔心將那藥丸賣出去的路子。那小丸子如果能換成銀子,被罰掉的半年俸祿就顯得太輕了,誰叫那東西在世間是存在必然需求的呢?
只是他也清楚明白,近段時間自己的確要收斂點,他正好呆在家再琢磨琢磨,爭取讓那丸子的配方更成熟點,不能砸了御醫的招牌。
還有一位御醫,因所犯的事獲了重罪,下場比較悲涼。
這位御醫私自將太醫局御藥房裏放陳了的珍貴藥材轉手拿出去賣,儘管這些藥材本身也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壞掉,他拿這些快要變成垃圾的陳藥到黑市上換點錢,看起來問題是不大的。可是,陳藥會降低藥效,甚至藥性改變,使用起來很可能會毒害病患,並且他這種竊藥轉手的行為,已經等同於賊,並且還是在皇帝家的藥庫里做賊,十分重視御醫品行的皇帝當然不會輕饒。
考慮到這位御醫也曾在朝中幾位重臣病急時出過力,減少了國朝人才的損失;而他竊藥轉賣的原因是家裏出了問題,急需要用錢他才出此下策;面對這一情況他沒有用收取賄賂的方式度過他家裏的難題,皇帝陛下對這位御醫的處罰嚴格里終是留了份情面,雖然直接罷黜他的官職,但卻沒有讓他吃牢飯,也沒有剝奪他在民間行醫的資格。
這其中的玄妙之恩,那位御醫也是明白和感激的。
一身本領不必局限在皇宮內施展,作為擁有醫師強悍實力的他來說,或許遊走在民間行醫,可以讓生活更滋潤一些。然而他若是既被罷官,還要下獄,那他本來已經遭了橫禍的家再失頂樑柱,就等於徹底廢了。
除了這兩位犯事被罰的御醫之外,準確來講,太醫局一共九位御批醫師里,還有一位醫師也犯了事,但他並未受到任何處罰。
從規章上來講,太醫局御醫只能是為皇親王嗣和朝中大員看診的,但葉正名在做這些事的同時,還保留了御筆受封之前的一應習慣,為許多京都百姓治療疑難雜症。…
為此他去過京都很多街巷民舍,醫治的病患里甚至還有乞丐,當然這些乞丐被他治好後,大多也振奮起了精神,去謀了份雖然依舊低賤,但能為自己餬口的辛苦工作。
葉正明的這項行為無私利民,然而在太醫局裏,眾人一想到他是專職負責照料二皇子殿下的身體健康的醫師,再想到他行出皇宮後,所面對的那些病患的身份,太醫局裏的眾人心中都會禁不住升起一絲複雜情緒。
皇帝知道此事,二皇子也知道此事,在京都述職四年以上的官員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此事,因為此事是葉正名在領受御用醫師官位頭銜之前,就已經做得非常多的事。
所有病患在醫者眼裏都是一樣的,他們只是生病了的人,不能接受治療很可能就只會是病重身死的結果。即便是權傾天下的皇帝,他的權力也不能直接讓這些陷入生命困境裏的人們康復。但是葉正名的病患群里,二皇子當然與那些貴賤不一的京都居民不同,是連想像一下的擺在同一平線上,也是不可能的。
二皇子依賴和喜歡葉正名的醫術手段,皇帝也相信葉正名的醫德,那些知道葉正名這些違背常規的事的官員,也十分默契的幾乎一致的不談此事。事態發展成這樣,除了因為皇帝曾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隱晦的警告過他們,不要隨口閒聊宣揚此事,也因為葉正名以非御醫之身份,去過他們許多人府上幫過他們。
一些生活里常見,而且容易反覆弭患的疑難雜症,在一名醫術精湛的御醫診斷後,都能極快的得到有效治療。病體康復是所有病患都希望看到的治療結果,而縮短病癒時間和降低服藥周期,是葉正名帶給這些病患的另外一種福音。
京都居民都知道這座都城裏,有一個厲害的郎中,他似乎能力有限,對於一些重症疾患沒什麼辦法,但他同時又是能力非凡的,那些名醫不屑於親手診斷,但又時常煩擾尋常百姓的病痛,只要他出手,絕對是藥到病除。
在只過普通生活的百姓心裏,某些要命的大病降臨於身時,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會悲觀的認為,這是劫數,而非疾病,能否治好都是飄渺的盼求。在近乎無望的結果和漫長地服藥以及忍受病痛折磨這些困擾面前,放棄治療重症的百姓還是有不少的。
煩擾京中百姓的還是那些小病雜病,對此他們的需求也是最大的,偏偏這些病症不怎麼受某些名醫的重視,輕縱於診治。在這個大環境下,葉正名的行醫施藥,讓他在那些身份地位不高的病患心裏,鍍上了一層醫聖的光輝。
然而提及葉正名真正的身份地位,這些心中對他存着最實誠敬意與感激的病患則是非常無知的。他們只知道京都有個不太被名醫們推舉,但在他們心中無比尊敬的『醫聖』葉相,卻不太熟悉太醫局裏有個同受二皇子和皇帝器重的御醫葉正名,當然不能考慮到這二人的家似乎是近鄰,根本不知道這兩人實是一人。
這除了皇帝那邊封口極嚴,還因為葉正名自己心裏也很清楚。
他不求名望,他只喜歡看到病患康復後健康的氣色,以及關心病患的一些人欣然的神情。他也不缺錢,雖然祖上已經放棄逾百年的經商歷史,他的個人生活也樸素非常,但他祖上的部分底蘊還在。他以及他的後代三世全都只吃飯睡覺不幹活,這些雖然只是昔日葉家一小部分家底的存積,也足夠他們生活得滋潤。…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的是什麼,他不會為了自己不想要的,而失去擁有想要的東西的機會。所以他這邊的口風也把得極嚴,治病不留名,一定要留的話,留的也是老早就棄用的一個名字。
可正是因此,他在民間的口碑德行反而在愈積愈厚,只需要一個突破口,就會全面爆發。而這次全體官員自審事件,正是造就了這個突破口。
許多從未想過醫聖那種身份的普通百姓,幾乎在那個消息傳出到民眾間時,同一時刻記住了『葉相等於葉正名,即等於御醫』這件事。它就像吃飯之前需要拿筷子那麼簡單的邏輯,也是那般的深入到記憶里。而且,只怕是葉正名此後一二十年不再行醫,那些受過他恩行醫治的人也還得記他個一二十年。
但這一結果不是葉正名想看到的,因為他不知道那條從皇宮裏游出來的信息,在民間遊走一圈後再游回皇宮之中,那位龍椅上的尊者會不會從今天起,就開始嚴肅的對待此事,擺明相關文書,勒令自己禁止在民間的一切行醫活動——儘管,陛下早就知道此事,並且一直在放縱他自己。
對於此事,皇帝自己也是有些心煩的。
此番自審事件驚動範圍太大,一時倒忘了太醫局裏那位的事。看如今的事態,他必須要做出一些什麼決定來,但他又有些擔心那位的心意。
那個人曾說過,如果陛下禁止他游醫民間,他會不惜代價的罷官。
皇帝不想為此事與葉正名起爭執,作為一國之主的帝王,他本可以不必讓自己如此被動,可是葉正名對於他來說,不只是一個人那麼簡單。
每每想到葉正名代表的葉家,代表葉家經商百餘年,將所有積蘊融為血液,從昭國還只是一面王旗時就開始澆灌這枚新國朝地種子,換來的卻是滅族重罪,皇帝的心情便沉重起來,沉重到無力用自己的權力去責罰這葉家唯一存在的旁系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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