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大戰過去一年多,顧璵想起來還連連後怕。若非雲牙子出手,光憑他和盧元清兩個神仙,真就對付不了羅雪菩四人。
這也是夏國修行界的最大短板:靈氣復甦還不到三十年,缺乏時間沉澱,基數夠了,但骨子裏的血脈和認知,包括上限戰力,以及真正對大道的追求堅持,都遠遠不足。
從先天到人仙,需要十萬經驗;從人仙到神仙,需要一千萬;從神仙到地仙,大概就是一個兆……
難度呈幾何上升,不是一個簡單的名詞就能概括的。天資、努力、資源、機遇等等,缺一不可。
縱觀全國,老一輩的有龍秋、小堇、張守陽、晁空圖、鍾靈毓等人,後輩有長生、九如、唐伯樂、鄭開心、何禾等等。
這些都是最有可能達到神仙,乃至更進一步的,但這個可能性,也只是相對而言。就像龍秋,本來計劃好好的,結果一時不慎,就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途。
話說顧璵出關後,現世清平,幾個下界的神仙或躲或藏,再不敢在夏國搞事。
而對他來講,需要關注的東西越來越少,衍化人間是頭等大事,還有小齋的巴山派,然後便是對幾個後輩的培養。
他幾乎將崑崙清空,全部攆到了幻界裏,一來集中力量辦大事,二來對修行也會有所感悟。
…………
有個概念都聽說過,叫史前時代。
史前分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和新生代五個時期。地球的形成,約在50到46億年前;約在39億年前,出現了原始的海洋;約在34億年前,開始有了生命。
而直到新生代的末期,約200—300萬年前,才誕生了毛茸茸的猿人。
顧璵沒法力,也不可能衍化這麼久。幻界在本質上就是個開掛的私有地圖,他在道家世界觀的基礎上,儘量保持生物環境的發展規律,已是難能可貴。
白日,陽光刺眼。
隨着空氣一陣波動,一行十幾人出現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還沒等站穩,就聽九如嚷道:「這裏好熱啊!」
「這又不是****什麼?」
陶通隨口作死,馬上就被陶怡暴打,求生欲使得他連忙改口:「哎呀果然好熱,起碼比現世高了二十幾度。」
「我們那邊是春末,南方最高溫也不過二十度左右,此處氣候異常,晚上可能會有極寒。」安素素道。
「管它呢,反正對我們沒影響。」
九如照例風風火火,問:「姑姑,您是自己行動,還是和我們一起?」
「先分頭看看。」
「那我們保持聯絡……開心師兄,照顧好姑姑!」九如認真道。
龍秋聞言,不禁笑了笑,已經淪落到讓晚輩關懷的份上了。
「開心,走吧。」
她的聲音比平日更加柔細,面色憔悴蒼白,輕飄飄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是!」
鄭開心則大袖一揮,一股凶煞之氣平地湧出,隱隱有一隊強軍在虛空列陣,殺威凜凜,又轉瞬消失,正是那些猖兵猖將。
金蟬依舊變作一個小女孩子,與其分立左右,好似龍秋的弟弟妹妹一般。
暫不管那些後輩如何,單說這邊。
龍秋仍是一身青衫,仙姿飄逸,邊走邊打量四周景致。
山峰遍佈,裸岩漸漸稀少,五顏六色的地衣寄生在石縫裏,正頑強的攻城略地。不遠處,則是一條寬達百里的神奇大河。
河面從沿岸到中心,顏色逐漸變深,河心的一大片更是漆黑如墨,船不能行,鳥不能渡。
「……」
龍秋走到河邊,略頓了頓,身形一晃就到了河心。
「姐姐/師父小心!」
童男童女嚇得要死,連忙跟過去。
「我還沒這麼弱不禁風。」
小秋在河面上輕輕踩了幾圈,凌波微步,飄忽若神。河心處是漆黑深幽,萬物不可浮的重水,卻對她毫無作用。
「哥哥說,一月前這裏還只有地衣和浮游,不想此番進來,已經出現了更高等級的生命。」
她手掌向下,五指張開呈蘭花狀,再往上一提。
嘩啦!
一隻碗口大的銀色水母就捉在了手裏。
水母也屬浮游,但這隻明顯不同:傘狀體肉肉黏黏,好像章魚的身體觸感,細且密集的觸手不斷蠕動,長滿了肉眼不可見的口器,用來呼吸和吞噬,體後還有排泄孔,正是一套完整的循環系統。
「這東西不錯,你們記錄下來,讓哥哥捉一隻回去。」
她隨手丟給鄭開心,足尖一點,又飄過了河。
鄭開心也認真琢磨了一番,記錄在玉簡中,準備報給顧璵——因為除了他,沒人能從幻界裏拿東西出去。
仨人就這麼走走停停,小秋時而說兩句話,但大多時候都在沉默。
她曉得自己的毛病,所以抓緊一切清醒的時間用來思考,惜字如金,而在旁人看來,就是越來越沉鬱。
衍化的人間界比陰土還要大,仨人走了許久,龍秋終於停住腳步,道:「我已見此界瑰麗,也仔細推演過哥哥的方案,覺得非常可行。
蠱傳自上古巫覡之術。
巫,蠻荒起始,溝通天地鬼神,乃萬法之本。巫覡祭神,神從道來,祭祀自然之精,風水地火雷霆雨露,無所不包……蠱也是其中之一。
上古天地妙化,孕育靈蟲,威力無雙。後來勢衰沒落,蠱漸漸成了人工培養。我這路子,倒像追根溯源,重尋上古巫覡的妙法。
哥哥衍化人間,恰似上古時候,萬靈初生,藏有無盡寶物。你們要好好珍惜,只可遠觀,不可干涉褻玩,違背自然發展……」
龍秋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麼多的話,聽着有點像遺言,但鄭開心明白,一個字都不敢遺漏。
「對了,此界有沒有名字?」她忽問。
「還沒有。」
「叫人間太簡陋了,與現世難以區分,待我下次醒來,為它取個好名字。」
龍秋笑了笑,又喚道:「金蟬!」
「姐姐……」
金蟬慢慢走近,心中猶疑,結果見她神色莫名一變,雙目開合之間,竟露出詭異貪婪之色,不禁心中一抖。
「姐姐,得罪了!」
金蟬不敢磨蹭,趕緊施展顧璵傳授的法決,又抖出一張符籙,穩穩印了上去。
「你!」
龍秋的憤怒在一片金光中迅速消散,眼眸也黯淡空洞,好像失去了靈魂。
金蟬則化做一點流光沒入體內,片刻後,她又重新有了光彩。
「唉……」
鄭開心輕嘆一聲,邁步領在了前頭,「走吧!」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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