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玉虛峰頂。
大雪已停,陰雲散去,露出一輪清冷冷的寒月。寒月弧底,一小小少年坐在崖邊,抱着膝蓋愣神,正是長生。
而在他的腳下,一張泛着紫色雷光的無形大網掛在山壁上,威勢之強,連那獵獵罡風都退避三舍。
這張雷網,他從沾手即落,到累死累活的攀登十丈,再到勉強登至山腰,到今天已經如履平地。
不僅如此,母親臨走時還給自己設置了諸多關卡,每天必闖,每闖必撲,就這麼過了整整一年。
效果非常明顯,以前的長生太過柔和,女相稍多,現在眉目間蘊了幾分銳氣,就像一柄出鞘三寸的絕世寶劍,奪目逼人。
「唉……」
長生忽然嘆了口氣,摸了摸在這一年裏唯一陪伴的朋友,道:「小青,你說母親喜歡我麼?」
「嘶嘶!」
青蛇化成尺長的身軀,盤在他懷裏,吐了吐血紅的信子。它並非天生靈種,比不了蛟、金蟬、人參精等物,完全是小齋用靈藥堆起來的。
所以進展相對較慢,神念模糊,不曉得如何理解。
「呵呵,母親或許是喜歡我的……」
長生也沒指望它回答,自言自語道:「可父親把我送到這裏,本是交由母親教導,結果人都失蹤了,留我一人孤零零的在山上,我又說不準了。
我本想跟着父親修習劍訣,結果九如搶先一步,我今年七歲,也該做決定了。」
他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其實不想決定也不行,這一年來,身體已經被雷光淬鍊,無形中有了根基……母親長得跟天仙似的,怎麼這麼腹黑?還是小姨可愛一些,咦?」
長生目光一凝,遠處有點嫣紅正以極快的速度飄來,在天地一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說曹操曹操到!
他連忙起身,只見那點嫣紅很快到了近前,然後就是槓鈴般的笑聲,「喲,大外甥,坐這兒找大螞蟻吶?」
「……」
長生翻了個白眼,第三千五百零八次懷疑起這位小姨與母親的血緣關係,畫風差的忒大了!
不過他也覺得非常親近,滿滿的人間煙火味兒,特沒距離感。當然他受父親教導,不能失禮,端端正正道:「見過小姨,今天怎麼過來了?」
「一年期滿,我來接你回山。」
刷!紅裙落雪,艷若桃李。
算一算,江小堇也有三十六歲了,容顏未改,氣質卻輕熟了許多。從喜歡捉弄人的熊孩子美少女,變成了喜歡捉弄人的攻氣大姐姐。
「可是母親當初說,讓我獨自回山。」長生是真的怕他媽,誒,這話好像罵人。
「獨自個屁!快去收拾收拾,一會就走!」小堇一巴掌扇在他頭上。
「哦……」
長生委屈又開心,顛顛跑下玉虛峰,回到古觀。
其實也沒啥收拾的,就裝了點崑崙土特產,換了身黑色法衣。他對此地毫無留戀,只是可惜母親沒看到自己登頂的那一刻——隱隱期盼着能得到幾句鼓勵。
「小青,這一年謝謝你陪伴。」
他在庭院中與青蛇告別,不舍道:「我走了,你又是孤家寡人,要不要隨我回山?胖叔可是很想你呢。」
「嘶嘶!」
青蛇搖搖頭,又往前拱了拱,催促他快些啟程。
長生也沒強求,被小姨抱着遠遠遁走,回頭望時,青蛇已經化成一條令人驚恐的巨蟒,盤在古觀門前,繼續等待主人歸來。
…………
「胖叔!」
「吱吱吱!」
一團毛茸茸肥成球的灰影從樹梢躍下,在長生的肩膀上又蹦又跳。小孩子有些受不住,臉上卻掛滿了笑,「胖叔你又胖了,你這肚子到底怎麼長的,吃那麼多都不會爆的。」
誒,沒錯。
顧璵稱松鼠為胖兄,因為這是他的引路人,所以晚輩也當尊敬——其實應該叫胖大爺,但是叫不出口。
而青蛇呢,只是小齋的寵物,無所謂稱呼。
長生跟它嬉鬧一陣,又跟白蘿蔔打招呼,然後跟龍秋聊了半天,最後才見到九如。大人們似乎很忙,露了一面就消失不見,長生回山也沒引起多大的轟動。
此刻,清心廬的居室內。
倆小孩面對面坐着,一個比一個嚴肅。九如先問:「爸爸媽媽到底幹嘛去了?」
「不太清楚,好像去了大雪山那邊,而且非常危險。」
「我也問了很多人,姑姑小姨都不告訴我!」
九如異常惱怒,哼道:「他們總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其實知道了又能怎樣?就是不知道,才會胡思亂想。」
「也是我們實力太差,幫不了忙……」
長生同樣鬱悶,隨後也問:「聽說你遇襲了,到底怎麼回事?傷好了麼?」
「斷了幾根肋骨,肺被穿透,內傷大出血,左臂也斷了。」
九如生性兇猛,指着肋下給他說明位置,跟着又變得很悲戚:「對方是個人仙級的高手,為了保護我,五位師兄師姐戰死……」
「那人突破大陣,闖進山門了?」長生大驚。
「不是在山上,我那天去西邊的天門嶺獵熊,回來的路上,在西麓的一處密林里……」
九如咬着嘴唇,不願再提。她的傷勢早已痊癒,表面看不出有什麼影響,其實一股火全壓在心底,足以銘記終生。
同時也非常後悔,如果自己沒有偷溜下山,或者帶着護身玉佩,姑姑和小姨就能第一時間感應到,可惜沒有如果。
「那查到人了麼?」
「不清楚,他們也不告訴我!」
一提這茬,九如就愈發氣惱,隨手一拍,結實的藺草蓆都被抓破一個大洞。
「沒事,總歸有報仇的機會。」
長生安慰了幾句,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劍訣練的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進展順利。」
九如頓了頓,倒也不心虛,直視着對方眼睛,道:「我知你也想學劍訣,但我既然先行一步,那便是我的。」
「我那時還在猶豫,你比我堅定,自然是你的。」
倆孩子真是不得了,這種事情都能直直白白的說,且不帶一絲虛假。
長生嘆道:「父母親各傳一脈,我們天生便要繼承道統,你修劍訣,我當然修雷法。其實雷法也很好,就是母親那裏,唉……」
「不要介意,只要你達到她的標準,肯定會改變的。」九如一本正經的拍了拍他肩膀,顯出幾分滑稽。
「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喜歡我呢?因為姓氏麼?如果我們換一換,你姓顧,我姓江,或許就會調轉過……」
「噓,不許胡說!」
九如忽然變得很嚴肅,打斷道:「小姨跟我講過,當初取名字的時候,就有過這種想法,但不行,江長生可是大忌!」
「為什麼是大忌?」
「我也不懂,小姨還說,以後要是碰着戴黑眼鏡,穿高腰褲的大修士,千萬不能招惹,見之立避!記住了麼?」
「哦!」
長生不明覺厲,狠狠點了點頭。
倆孩子一年沒見,心中想念,嘴上卻傲嬌,誰也不傾述。聊了一會兒,很快就進入最熟悉的相處模式。
九如嗖地跳出門外,持劍一指,喝道:「顧長生,來打一架吧!」
「打就打!」
長生受了一年酷刑,心性也有變化,隨之躍了出去。剎時間,庭院裏噼里啪啦的好不熱鬧。
內山無人,只有胖兄抱着前爪,農民蹲的pia在樹梢上,往這邊瞧了兩眼。此時此景,依稀有些熟悉。
嘖嘖,怕不是要修真骨科,那可是天長日久啊。
…………
前山,大殿。
龍秋和小堇坐在上首,難得一起露面。唐伯樂、曾可兒、鄭開心、游宇、王蓉、陶家姐弟等真傳、核心弟子分居左右,殿內風格雄渾古樸,弟子們寶氣光華,威勢不俗,倒有些大派氣象。
顧璵是去年初走的,如今過了一年,已是仙歷十七年。
春節將近,鳳凰山也照常例活動,嗯,沒錯,就是尾牙。
不過今天一開始,不是總結,負責境外聯繫的曾可兒先扔出一個炸彈:「教廷被攻陷了四大教區,死傷無數。昨天教皇公開認罪,為千年來被迫害,被驅逐的那些教派道歉,承認他們的身份存在。
據埃內斯說,都是德魯伊教的棄徒所為,而且皆是被靈魂碎片污染的傢伙。」
「……」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但遠沒達到震驚的程度。教廷神馬的,管我們屁事,沒代入感啊!
「既然知道是誰幹的,那就追捕唄,有什麼可說的?」王蓉奇道。
「那些棄徒詭秘莫測,行蹤不定,可能學會了什麼法術,埃內斯竟然找不到人,而且菲奧娜表示不插手。」
「她什麼想法?」游宇皺眉。
「不支持,不反對,甚至期待看到那些棄徒能做到什麼地步。」
「唯恐天下不亂啊!」
「那女人腦子瓦特了麼?」
「wow害人不淺,我一直以為德魯伊是善良守序,熱愛大自然的。」
「大自然是真愛,善良守序就未必。人家向來好戰,行事古怪,拿我老家的話說就是……」
「嘚兒!」
「……」
龍秋與小堇對視一眼,道:「西方的事,我們暫時不便插手,倘若菲奧娜太過袖手旁觀,我們也不得不幫她清理門戶。」
此事暫且揭過,跟着是負責商務的席軍,他跟曾可兒一樣,上來也扔了個大炸彈。
(這個月沒!有!斷!更!成就達成,撒花~\(≧▽≦)/~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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