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夢阮嫁到靖國公府的第十天,頭一次以靖國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出席宴會。元亭長公主的在府里辦了個小宴,邀請各家去賞花。
如今正是三月里山花爛漫的時候,大戶人家宅子裏都有專門整治的花園果園,到了季節邀人賞花,除了交際之外,也是各家相看媳婦的好機會。元亭長公主是當今皇帝嫡親的妹妹,當今皇帝登基之後,兄妹兩個感情依然很好,自然有無數人巴結着長公主一家。
安氏對這次賞花宴很是重視,元亭長公主一家聖眷正隆,長公主的長子才剛剛及冠的年紀,與司連瑾一樣,供職於集賢殿,也是品貌絕佳前途無量,雖然已經定親了,但二公子舒明義正是議親的年紀,長公主辦這一場賞花宴,自然也有相看兒媳婦的意思。安氏想給司連珏定一個高門媳婦,也希望女兒嫁得好,雖然她更重視司連珏這個兒子,可女兒嫁得好也是兒子的助力,而舒家也算一個很好的選擇。
陶夢阮雖然是世子夫人,但既是新婦又是小輩,跟着去也就是慢慢認識人,積累人脈,府里姑娘少爺們的婚事自然是安氏這個當家主母操心的。司家姐妹幾個,除了已經出嫁的大姑娘,年紀還小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司羽然和司安然也就差了一歲。司羽然是楊氏想要她參加選妃,耽擱的,司安然剛十四,是安氏挑剔着還沒有定親。
司老夫人年紀大了,這樣的宴會叮囑了陶夢阮等人幾句,也沒有跟去湊熱鬧的意思。府里備了兩輛馬車,安氏帶着司安然坐了一輛,陶夢阮就跟司羽然坐在一起。楊姨娘在幾個姨娘當中出身算好的,但嚴格的說也沒有資格管兒女的婚事,可安氏擺明了不管司蒙和司羽然的事,靖國公和司老夫人也就默許了楊姨娘替兒女操辦,可即便如此,楊姨娘也只將心思放在司蒙身上,根本忘了還有司羽然這麼個女兒。
陶夢阮看司羽然安靜的坐在對面,都有些同情這個小姑娘了。當娘的將兒子當個寶,女兒卻連根草都不如,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楊姨娘忙着操持司蒙的婚事,還要硬生生耽擱女兒的姻緣,陶夢阮覺得,若是她處在司羽然的位置,一氣之下說不定還要給楊姨娘和司蒙找些麻煩。
司羽然一向安靜,見了陶夢阮也只是問一聲好,沒有更多的話,陶夢阮也看不出這個才十五的小姑娘心裏想些什麼。雖然是小姑子,但陶夢阮也沒打算跟司羽然和司安然多要好,不說別的兩個人刺蝟一樣的防備着她,她就沒有熱臉貼上去的心思,反正一兩年的功夫,兩人也都該嫁人了。
公主府是長公主出嫁時先皇賜下的府邸,陶夢阮早就聽說過長公主府的奢華雅致,如今親眼看到,還是有些驚嘆。司安然從陶夢阮面前走過,不陰不陽道:「知道大嫂小門小戶來的,如今進了國公府還是收斂些,別在外面丟人!」
司安然這話說得不輕,旁邊的人都看過來,安氏微微勾唇,停了腳步,還想補一刀,卻聽得陶夢阮淡淡道:「美麗的東西當然應該欣賞,三妹妹覺得不對嗎?」
「……」司安然不好接話了,她要說公主府的東西不值得欣賞,長公主哪怕氣量大,對她怕是也沒有多少好感,若說值得欣賞,那她對長嫂的態度就有問題了。旁邊往來的可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若留下這樣的印象,對她影響自然不好。
「安然年紀小,一向心直口快,大郎媳婦不要怪她才是。」安氏原本等着陶夢阮反駁,陶家底蘊確實不差,可人丁單薄,總體來說還是弱了一層,更何況跟靖國公府相比。卻沒想到陶夢阮既不反駁,也不與司安然相爭,卻轉而抓司安然的空子,與之前得到的消息卻不大一樣。
陶夢阮微微側目,心直口快,也就是說司安然說的是對的,只是措辭不好?陶夢阮似笑非笑,安氏一心想着司連珏代替司連瑾的位置,自然不遺餘力的貶低她,順便再抬一抬司安然的身價。然而,她憑什麼覺得自己會如她的意!
陶夢阮淡淡一笑,道:「是啊,三妹妹才十四,我做嫂嫂的哪能與她計較。」
「……」安氏臉色微變,十四歲可不小了,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十二三歲就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免得叫人看低了去。
「我瞧着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不進去嗎?」陶夢阮將安氏的臉色看在眼裏,也不理會她瞬間轉冷的目光,只淡淡的問道。她可不擔心安氏回去告狀,這些時日她也看出來了,靖國公和司老夫人早就習慣了安氏對其他子女明明白白的打壓,她說什麼話,兩人也不大放在心上。至於今天的事會不會影響司羽然和司安然,呵呵,那兩人也沒安什麼好心,她管她們去死!
安氏不可能眾目睽睽之下跟陶夢阮分辯,陶夢阮嫁了人了,娘家的小弟才九歲,完全不受什麼影響,所以陶夢阮根本不怕人家有什麼不好的印象。可她不同,她兒子女兒都在議親呢!尤其是司安然,今天這一出,難免叫人覺得司安然衝動不夠沉穩,若是為嫡長子相看的,自然會有些考量。
安氏本來就是板着臉的嚴肅模樣,有了這一出,臉色更加板正了些,見了元亭長公主,陶夢阮就細心地發現長公主臉上不太明顯的不喜。
元亭長公主的次子確實在議親,長公主今年的賞花宴用了心,確實是存了為次子相看媳婦的意思。原本安氏請娘家嫂子幫忙透過些意思,元亭長公主也思忖着靖國公府門第家風都是好的,那姑娘雖是繼室所出,但也是國公府唯一的嫡女,也算過得去。只想着印象了安氏一向嚴肅板正,為人有剛硬強勢,家中長媳性子綿軟,若是叫弟妹壓下去了反而不美,這才存了親自看一看的意思。
安氏雖然對長公主挑揀的意思有些不滿,但也捨不得這門親,出門之前特意囑咐了司安然收斂一些,沒想到司安然一來就忍不住去招惹陶夢阮。發生在公主府門前的事,陶夢阮她們進來之前長公主就得了消息,得知司安然在外頭就故意為難長嫂,長公主沒見到人就先給她打了個叉,連娘家長嫂都不敬重的,到了婆家能妯娌和睦?至少在娘家她跟嫂子還沒什麼利益糾葛呢!
安氏不知長公主心裏已經有所決斷,想說兩句好話,探一探口風,但她早已習慣了嚴肅不將情面的表情,說好話也說得有些僵硬。長公主對司安然沒有了意思,提了兩句就叫人帶靖國公府一行人先去園子裏看戲,意思自然是十分明顯了。
司安然對舒明義沒什麼心思,但她看不上別人跟別人看不上她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司安然臉色不好看,又不是那能忍的,出了門便堵着氣走開了。安氏也有些惱,又不好追着女兒去,向司羽然道:「去看看你妹妹,她要是有什麼閃失,看我怎麼收拾你!」
司羽然低着頭,微微抿着唇,她自然不願意替安氏去看着司安然,她是庶出,出來走動的機會不來就不多,不在外面走動讓人認識她,去看着個不懂事的丫頭,她失去了表現自己的機會,誰會替她考慮她的未來?只是,安氏不能支使陶夢阮,陶夢阮不開心了頂回去也不算什麼,她卻不行,父親不關注,母親只是個妾室,誰能替她做主。
「還愣着做什麼!」安氏見司羽然不動,臉色更沉了些。
「是,我這就去!」司羽然嚇了一跳,連忙答應下來。心裏卻是冷笑,心知長公主府的這門親事基本上沒得提了,安氏心裏不爽自然拿她出去。可她招誰惹誰了,憑什麼就得處處受氣,帶着人往司安然跑開的方向追去,走了沒多遠就坐了下來,壓根沒打算費心費力去看着司安然。
陶夢阮也沒有跟安氏一道,安氏走動的自然是同輩的貴婦,她不樂意帶着陶夢阮走入那個圈子,走了幾步便向陶夢阮道:「你們年輕人哪裏願意跟着我們一把年紀的說話,你自去尋你姐妹說話吧!」
陶夢阮哪能不明白安氏所想,卻也不在意,點點頭就走開了。
陶夢阮對於安氏不帶她並不在意,她身份擺在那裏,她不與人結交,別人自然也會與她結交,這點小絆子也算不得什麼。本來陶夢阮不是個傻的,又有人主動結交,她身邊也並不冷場,然而,慕雨蓮踏着香風在她旁邊坐下之後,旁人便都走開了。
陶夢阮扯扯嘴角,給慕雨蓮倒了杯水,道:「你幾時來的?長公主也不怕你將這宴會冷場了?」
慕雨蓮笑着接過茶杯,道:「我哪有那本事啊!進了狼窩感覺怎麼樣?」說着還頗為隱晦的將陶夢阮上下打量了一回。
陶夢阮扯扯嘴角,臉上居然還有些熱,一定是穿越之後遇到的都是含蓄的人,慕雨蓮反差太大了。
慕雨蓮見她的模樣,嘖嘖嘆了兩聲,道:「姐姐這樣的美人,奈何被司連瑾那樣的豬拱了啊!」
「……」司連瑾那樣的絕色都能稱為豬,妹子,你將來是打算老死家中嗎?
「我對這個世界的男子已經絕望了,」慕雨蓮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所以……」
「我給自己取了個法號叫明空,小夢兒以為如何?」慕雨蓮手托着下巴,白皙的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哪有半點萬事皆空的樣子。
「你就別禍害人家佛門了。」陶夢阮暗自翻了個白眼,「我總覺得你生錯了地方。」
「那你覺得我該生在哪裏?」慕雨蓮說什麼出家的話,確實是胡說的,但最近母親忙着給她相看人家,人家又嫌棄她的性子,她總覺得煩悶得很。母親拿趙家的呆妹子跟她比較,說人家呆妹子都定親要嫁人了,她一個大才女憑什麼嫁不出去?慕雨蓮覺得委屈,若是她也遇上那麼個呆子,她也嫁了啊!偏她認識的一個個都是狐狸一般精的。
「我覺得你就想那山寨的女大王,那就簡單了,看上誰直接搶回去做壓寨相公就是。」陶夢阮隨口玩笑道。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我不會武功啊!」慕雨蓮一個大才女,自然是聰明的,「有了,人家都比武招親,我也可以擺個棋局招親嘛,誰輸了我就嫁給他!」
「……」陶夢阮險些一口茶噴慕雨蓮一臉,虧這個姐姐還記得她一隻臭棋簍子,不過要輸給她,大約比贏了她不知要難多少倍。吐了口氣,陶夢阮嘆道:「你若是嫁不出去,慕夫人會不會上門跟我拼命?」
「放心,我不會告訴娘,這個法子是你想出來的!」慕雨蓮頗有義氣的拍拍陶夢阮的肩膀。
「謝謝啊!」
慕雨蓮坐了片刻,便走開了,陶夢阮記着葛氏提過替葛婧注意一些,也留意了些旁人提起的情況,不過沒坐多久,就有人過來尋她,道長公主有請。
陶夢阮有些不明白,長公主此時尋她做什麼,想到不知跑到哪裏的司安然,和隨後追了去的司羽然,微微皺起眉頭,不是這兩人惹出什麼事來吧!
人多,陶夢阮也不好多問,過來尋人的確實是長公主身邊的丫頭,不過陶夢阮還是留了個心眼,走過的路都用心記着,不過這回是她多心了,不多時到了一個安靜的小院子,長公主和安氏都在。
陶夢阮上前見禮,長公主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陶夢阮微微側目,長公主和安氏臉色都不好看,不過長公主招呼她沒什麼怒氣,看來不是針對她的。
陶夢阮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兩個丫頭並一個婆子陪着司羽然一起出來了。兩個丫頭是司羽然的丫頭,那婆子確實公主府的人。長公主點了點頭,那婆子退到一邊,陶夢阮注意到,司羽然換了一身衣裳,頭髮上還帶了些水氣,只簡單地挽起。
陶夢阮想到兩種情況,要麼,司羽然跟誰發生了什麼,不過時間不夠,而且若是發生了什麼長公主的態度恐怕更加糟糕才是。所以,應該是第二種,落水了,然後被誰救起來了,人在這裏,那個救人的,應該是公主府的人。
長公主看了安氏一眼,又看了陶夢阮一眼,看向陶夢阮的目光要柔和多了。從長公主的角度,司連瑾比起半大孩子一樣的司連珏,前途光明多了,安氏不掩飾她的野心,可長公主並不覺得司連珏能夠壓倒司連瑾坐上世子的位置,所以對陶夢阮,她自然是願意結個善緣的。而對於安氏,圈子裏大約沒有幾個能喜歡她的性格和做派,尤其長公主是宮裏出來的,她前腳拒絕了安氏的意思,後腳司家庶女就纏上了她兒子,長公主難免多想一些,目光落到司羽然頭上時,就多了些涼意。
司羽然縮了縮身子,三月的天還有些寒涼,被長公主冷眼一看,司羽然心裏便有些懼意,也生了些悔意。長公主眸光冷了冷,但想到舒明義剛才說過的話,臉色依然不好看,卻鬆了口,道:「其中什麼緣由,什麼起因,本公主也不想問了。既然司二姑娘跟犬子有了肌膚之親,改日本宮會派人上門提親。」
安氏聞言看向司羽然的眸光便如淬了冰渣子一般,本來她並沒有一定要跟公主府結親的意思,但公主府看不上她女兒,卻在短短的時間裏就定了另一個庶女,叫安氏一口氣喘不順,瞥見司羽然有些驚喜的目光,道:「公主言重了,羽然一個庶女,怎麼能配得上貴府二公子,我瞧着,讓她做個貴妾便是。」
安氏的話叫司羽然臉色一白,庶出,是她一輩子的硬傷,哪怕豁出名聲臉面去爭取,也要被貶為妾室。貴妾,再貴的妾,也是妾,永遠不是正妻。
陶夢阮看向司羽然,司羽然去追司安然的時候,陶夢阮覺得她不大可能真的去守着司安然。不過這種聚會,自然到處都有人看着,不是有心設計,自然出不了什麼事。不過,陶夢阮原本覺得司羽然會設計司安然,沒想到最後卻是司羽然出了事,看樣子,還是司羽然主導的,看來司蒙的婚事要推到明年了。
元亭長公主自然不願意娶一個庶女進門做兒媳,可司家門楣不低,便是庶出,也是國公府出來的,先定了個家世不弱的貴妾,哪家還願意將女兒嫁入公主府。長公主心裏氣惱,連帶對安氏的厭煩都更多了幾分,吐了口氣,道:「公主府不是那刻薄的人家,沒有逼好好地姑娘做妾的,此事本宮自會與司老夫人商議。」
長公主不會讓司羽然做妾,陶夢阮是早就想到的。舒家本是寒門起家,幾代的積累才到了如今的家業,當初先皇將長公主嫁到舒家,就是看中舒家家風良好,且早就定下,男子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若是舒明義還沒娶妻先定下個貴妾,舒家的好家風就這麼破了,長公主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只得忍着氣,認了這麼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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