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夢阮輕笑一聲,就這麼一眼掃過去,她也看不出像不像啊!不過想想她認識的人,也沒有哪個能淪落到這份上,想來也就是跟誰有些相像吧。這樣想着,陶夢阮也沒有費心去觀察,收回目光,望着運河上往來如織的船隻,豫州就是這麼發展起來的啊!
「豫州看着繁華,但如今已經到了頂了,那有本事、有遠見的人家,已經在慢慢往外地遷移,再過上幾十年,想來又回到從前的樣子了。」司連瑾突然感慨了一句。
陶夢阮翻閱過一些地理志,知道豫州從前只是個小地方,十多年前長河改道,運河也重新疏浚,才有了如今的地理優勢,進而繁華起來。豫州繁榮的快,但僅僅是經濟發展的快,隨着豫州經濟發展起來,許多問題也慢慢地凸顯出來,最明顯的,就是土地和人口的失衡。在江南許多圍湖造田的,可運河是官府疏浚開挖的,誰敢圍運河去?長河發一次水就淹死無數人的,誰敢在上面動土?地面空間狹小,良田都用來建房子修街道了,別的物資可以由外地販運而來,糧食和蔬菜卻越來越貴,偏這兩樣都是民生所需。
「會凋敝下去嗎?」陶夢阮從樓上往下看,街道有些狹窄,有兩輛馬車湊到一起,讓不開了,當街就吵了起來,城市建設也跟不上啊!
「這個不好說。」司連瑾搖了搖頭,「若是長河不改道,豫州雖然狹小了些,但慢慢的總能找到適合他的一條路子。而若是長河改道了,你也知道,運河本來就是連接長河的,必定也要跟着改道,倒是沒有了航運拉動,凋敝下去也是必然的。」
長河是天朝北方第一大河,河水泥沙大,改道雖不是家常便飯,十幾二十年也會有那麼一兩次。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也無能為力,何況這個時代還沒有那麼高的科技水平,能讓百姓少受災害,就是萬幸了。
陶夢阮點點頭,如今還是繁華如錦,轉眼說不定就是過眼雲煙,多少有些感觸。
下午陽光柔和了些,司連瑾便帶了陶夢阮和孩子,一道出去散散步,順便吃飯。廖媽媽以為小公子太小,豫州風大,到了下午也不能帶小公子出去吹風,開口要勸,司連瑾自己抱起孩子,道:「我司家男兒,日後都是要習武的,哪能吹不得風曬不得太陽!該從小適應才是!」
廖媽媽沒有話說了,陶家是書香門第,養孩子也格外精細些,看着陶夢阮和司連瑾帶着這么小的小公子往外跑,廖媽媽是不贊同的,只是同陶夢阮一樣顧慮着七八月天熱雨多,才沒有說話。一路上廖媽媽都細心照料者,就怕讓這么小的小公子受了委屈,好在珉哥兒養得好,年紀雖然小身體卻不錯,一直都十分精神。司連瑾這話她不贊同,但做奴婢的也沒有反駁主子的,看向陶夢阮,希望自家姑娘阻止了姑爺的任性妄為。
陶夢阮倒是覺得也沒什麼,聽說前世她滿月之後,她娘就跟着父親忙生意去了,外婆帶着她日日往藥房裏廝混,她也長得好好地,安撫的看了廖媽媽一眼,道:「沒事的,我們兩個人看着呢,能有什麼是,小孩子也得接受陽光雨露的滋潤嘛!」
廖媽媽氣了個仰倒,還陽光雨露滋潤,小公子又不是小花小草,風吹日曬還不得生病!只是陶夢阮和司連瑾都這個態度,廖媽媽也沒轍了,只得由着他們將孩子抱了出去,自己連忙拿了東西跟在後面,生怕缺了什麼委屈了小公子。
這幾天天氣一直晴好,氣溫也上升得很快,尤其相比運城的位置,豫州偏南,自然氣溫也更高一些,他們早上從船上下來的時候,雖然還不晚,但已經有些熱。不過大約臨水而居的緣故,豫州早晚溫差也有些大,這個時候吹着涼風,走在外面十分涼爽。
司連瑾的長相走到哪裏回頭率都不低,但如今抱着個孩子,有姑娘家看一眼,也就遺憾的收回了目光。陶夢阮很滿意這種效果,也沒提出把兒子接過來自己抱着,這么小的孩子,能擋桃花也是不錯的。
司連瑾帶着陶夢阮在垂柳依依的運河邊看了看風景,另外一家有名的酒樓吃飯。他們出來的晚一些,酒樓人也少了些,等他們吃過晚飯抱着孩子回去時,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與午間熙熙攘攘的場景有些不同,這個時候在街上走動的大多是晚飯後出來散步的,悠閒的說這話,有的還在街邊擺了一桌棋局,倒有些小鎮悠閒適意的感覺。
街上人少了些,珉哥兒鬧着要陶夢阮抱,陶夢阮就把孩子接了過來,趁着天色還沒暗下來,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客棧外面是,掛在地平線上的太陽還散發着橘黃的光暈。司連瑾一面走,一面拿手指逗陶夢阮懷裏的珉哥兒,以至於反應也慢了半拍,有人從角落裏衝出來抱住司連瑾的腿時,司連瑾頓了片刻,才抬腳將人踹開,只聽那人痛呼一聲,道:「表哥救我」
陶夢阮看那身形有些眼熟,再聽這聲音也十分耳熟,只是那臉上糊了一團黑,完全看不出模樣來。而大約是對方身上沒有內力的緣故,司連瑾也沒有什麼緊張的情緒,皺着眉盯着衣擺上一團黑乎乎的手印,十分嫌棄的模樣。
「憐、憐兒,你沒事吧!」人摔在不遠處的石板路面上,一名瘦削的男子從客棧後門的方向跑過來,抱住倒地的人喊道,兩人都是髒兮兮的一團黑,完全看不出模樣來。
陶夢阮稍微回憶了一下,喊她表姐或者表妹的倒是不少,但叫司連瑾表哥的並不多,除了安家和司連瑾兩個姑姑家的,梅家不在京城,也就是因着太后的緣故,幾個公主和皇子,加上寧陽郡主兄妹幾個。這樣篩選了一圈,陶夢阮倒是想起來了,微皺眉道:「憐雅公主?」
陶夢阮聲音低,但憐雅公主倒得不遠,也聽到了,身子僵了一下,推開抱着她的男子,上前沒敢再抱司連瑾的腿,道:「表哥,我是憐雅,我知道錯了,求你帶我回京城吧!」憐雅公主不敢說破自己的身份,流落到豫州來,他們雖然落魄到街邊行乞,誰也認不出她的模樣來,但也聽了許多閒話,她跟人私奔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甚至有人私下裏閒話說她這樣的人就該沉塘,免得壞了皇家的名聲。
憐雅公主一直不大聰明,從小到大不知闖了多少禍,可她也是愛惜自己的性命的,聽着別人議論,她更害怕自己被人抓了去,直接沉塘了去。淪落到這個地步,她後悔的時候已經跟着身邊的人藏在貨船里,遠遠地到了豫州,別說是她,便是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怎樣回到京城去,身上的錢財花光了,就連客棧酒樓的殘羹剩飯,他們都只能等地頭蛇的小混混吃過了,才能分到幾口。
司連瑾跟幾位皇子還熟悉一些,而公主,他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靜雅公主一個罷了,憐雅公主他沒什麼印象,看了陶夢阮一眼,見陶夢阮點頭,才向身後的護衛道:「把她帶回去!」
「憐兒」見司連瑾要帶走憐雅公主,還愣在原地的男子連忙喊道,「你、你要跟他們回去?你不要我了?這段時間雖然清苦,但我們相依為命,沒有陰謀算計、沒有禮儀約束,你不是一直嚮往着這樣的日子嗎?」
「……」陶夢阮看向她剛剛差點忽略了的人,兩個滿身泥污,都已經看不出形貌的落難鴛鴦,男的不說,憐雅公主已經瘦得不像樣子,這樣的日子真的只是清苦而已嗎?你確定公主殿下說的沒有陰謀算計、沒有禮儀約束的幸福日子真的是這個樣子嗎?陶夢阮突然覺得,這個人不大像閔家的紈絝子弟啊!
「你胡說!誰喜歡這樣的日子了!」憐雅公主聽到男子的話,細弱的身子居然掙開了拽着她的護衛,指着男子道:「都是你騙我,你說離開京城,我們可以浪跡江湖,做一對瀟灑的俠侶,可這就是你說的俠侶嗎?連乞丐都欺負我,搶我的飯食吃,要是知道江湖是這個樣子,我情願一輩子關在京城的籠子裏!」
男子瞪圓了眼睛,道:「你、你幾時變成這樣的俗人、庸人!世上都是因為多了你們這樣的俗人、庸人,才會變得如此的污濁不堪!本公子才不屑與你們為伍!」說吧,竟一甩手十分瀟灑的去了。
便是司連瑾都呆了片刻,讓男子的一番話給震住了,等再看時,人已經走開了,旁邊的護衛倒是一根直腸子,請示司連瑾的意思,道:「世子,是否需要將他抓回來?」
司連瑾看了一眼瀟灑的身影,這麼走出去,也不知能活多久,但要不要抓回去,拐帶皇家公主,不管真相如何,皇帝都不可能放過他,看了憐雅公主一眼,搖頭道:「算了,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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