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楊長同,眉眼猶帶稚氣,可經過這兩三年的改變,着實是今非昔比。
便是他走在路上,遇到以前村子裏頭的那些舊人,怕是他們都不敢認的。
別說他們,就是劉氏,估計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樣大的改變吧?
當然了,要是沒有楊長英,沒有她前一年的武力鎮壓,沒有這兩年來學堂先生的悉心教導。
楊長同真的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改變。
看着坐在那裏氣度愈發沉穩的楊長同,楊長英的眼底湧起幾分的自豪:
這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
可以說,沒有她的到來,就沒有現在的楊長同。
她不圖楊長同日後做出什麼大事兒,她的目的還是當初那個剛來時的想法,只要這個人平平安安的,別讓人瞧着憎惡,有着屬於自己的做人底線,原則,能夠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她就心滿意足了,現在,楊長同已經照着她的心思這樣長。
楊長英真的很開心。
不是自己的心愿達成的開心。
而是那種楊長同終於能成材,沒有走上歪門邪道的慶幸,高興。
看着楊長同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眼臉的詫異、甚至是惶恐,楊長英抿了抿唇,輕輕一笑,「怎麼着,對自己沒有信心,或者說,不敢下場?」這是激將法呢,她看着楊長同,又語重心長的對着他解釋道,「你放心,不管你這次是考好還是考壞,都沒什麼關係,你還小,我只是想讓你去感受一下那種氣氛。當然,姐姐希望你盡力,儘自己的全力。」
說了這麼多,經過了剛才的緩和,楊長同的心情已經平復。
他看着楊長英,重重的點頭,「姐,我聽你的,年後就去考。」他的眼裏晶晶亮,全是自信的光芒,「我可是老師都誇過的,怎麼可能會考的差?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考好的。」
這次只是考一個資格。
而且楊長同真的還小,所以,不管他考的怎麼樣,都不是問題。
楊長英真的就是想讓他去體驗一下罷了。
聽了他的話,她微微一笑,「那你這段時間好好用功,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不能荒廢了。」
「姐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看着他眉眼裏頭的自信,楊長英微微一笑,點頭。
待得楊長同走人後,楊長英扭過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一臉憂色的劉氏,楊長英想了想,笑着走過去,伸手扶了劉氏走進屋子裏頭,看到她的手有些涼,知道是在外頭站了一會兒,估計把她和楊長同姐弟兩人的對話都聽到了耳中,不過楊長英也並沒有在意,只是幫她手裏塞了杯滾燙的茶,看着她輕輕的啜了兩口,楊長英微微笑,「娘可是擔心我們剛才說的事兒?」
「那個,顏兒,考試那麼難,你弟弟他行嗎?」
劉氏本來是想說考試做什麼呀,他們現在不缺吃不缺喝的,就這樣過多好?
讓楊長同多學幾年,多認識幾個字兒。
到時侯就可以跟着女兒出去跑生意,做點什麼事情。
再過上兩年,她給兒子娶個媳婦,給她生兩個孫子……
到時侯她就能享受天倫之樂了。
多好的事呀。
那個考試……
劉氏倒不是完全擔心楊長同考試不過或是什麼的,她只要一想到之前的那個男人成了秀才,卻娶了別的高門大戶的女子,拋棄了他們母女幾個,劉氏心裏頭就本能的不想讓楊長同去考這個試啊,在她的眼裏頭,就是因為成了秀才,所以那個男人才拋家棄子,不要她們母女的……她看向楊長英,「這個考試的,咱還是不考了吧?」
「娘是擔心同子考不過嗎?娘放心吧,我就是讓他下場去休驗一下那種氣氛,並不指望他考什麼的。」
楊長英雖然不曉得劉氏的心思,不過看着她眼底閃過的一絲懼意,她還是溫聲輕語的哄着。
自家娘竟然害怕楊長同考試?
為什麼呀。
心裏頭存了這個疑惑,楊長英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就開口問。
慢慢來……
楊長同回頭卻是就和自己的先生說了,如今他的先生已經換了兩個,現在的先生姓陶,是他很喜歡、很尊敬的一位先生,當他把楊長英的話說給陶先生時,陶先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點頭,「你姐姐說的沒錯,這次你可以下場去試試,至於考的中不中的,倒是其次了,你可以用心去感受一下那裏頭的氣氛,回頭仔細想想,然後再決定要不要走這條路。」
他看着楊長同,語氣凝重、慎重,「科考這條路,很辛苦,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而且還要有大毅力。」
「先生,弟子我……」
楊長同張嘴就想着,弟子已經準備好了這些,陶先生卻是對着他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都別說,你先聽你姐的,到時侯咱們再談。」
「是,弟子遵命。」
待得看到自己的弟子一臉認真的走遠,陶先生搖搖頭,眼底閃過一抹惋惜。
這個弟子有一個好姐姐。
若是這個姐姐是個男兒身……
他搖搖頭,又是一聲輕嘆,可惜了啊。
因為過了年就是春闈,楊大老爺也是要準備下場的,所以,這段時間他也是趁着年前這最後的一段時間走動,拜訪着鎮上的幾名老秀才,自然,最後一伙人也和陶先生等人遇到了一起,陶先生一開始並不知道楊大老爺就是楊平程,對着楊大老爺還是有幾分欣賞的,見過幾次面,交流過幾回之後,便漸漸的開始了交流,當有一次偶爾說話時,陶先生自然而然的就說起了自己的弟子。
當然,他對於楊長同這個弟子還是很喜歡的。
楊長同聰明,而且又乖巧,肯認真學,更是收斂了之前所有的叛逆和浮躁。
這樣的學生在這個小鎮上真的沒幾個。
他一開始的時侯並沒有說楊長同的名字,只是看着楊大老爺笑道,「我有一個小弟子,過了年也是想要下下場,走個過程的,這小傢伙極是聰明,過幾天我帶他過來走動走動,還望楊秀才別藏私才是。」他是想着讓楊長同過來多在這些人面前刷下臉,然後讓他們多少指點一下楊長同也好啊。
這就是大家都想拜個老師,還想拜個有責任,有能力的老師的原因。
能給弟子鋪路呀。
楊平程自然是笑着點頭,「陶兄這樣說可是折煞我了,您的弟子自然是好的,我可不敢擅教。」
「哈哈,那咱們就這樣說定了。」
一番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各自交流一番便告辭離去。
陶先生回去之後就把正要傍晚回家的楊長同給喚了過來,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行弟子禮,陶先生很是開心,「同子,為師過幾天帶你去見幾個人,是明年下場的秀才,都是些有學問的,不遜於為師,你見到後切不可淘氣,需以執師禮,可記得了?」
「弟子多謝老師。」
這是老師在提點自己呢。
楊長同如果是才進書堂的那個孩子,自然是不懂這些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在學堂讀了好幾年了,雖然他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是,家裏頭有個楊長英呀,為了防止他讀書讀成一個傻子呆子,楊長英可是沒少費盡心思的,時不時的還要讓周國宏帶着他出去走走,知人事,懂世情,所以,楊長同對於這些人情往來是心裏很有數的,這會兒一聽陶先生的話,立馬就道謝,感激。
陶先生看着他這樣的規矩,也是很高興。
又幫着他佈置了不少的作業才放他回去。
回到家,楊長同很是開心,顧不得用晚飯,一頭闖進了楊長英的屋子裏,「姐,姐姐……」
「這是怎麼了,乍乍呼呼的?」
屋子裏楊長英正在算一筆賬呢,聽到門外頭楊長同的呼叫,手裏的筆一頓,立馬就被打亂了心思。
又要重新算了。
她搖搖頭,索性把手裏頭的筆丟到一側,賬冊也推開,抬眼看向門口的楊長同,「有什麼高興事兒嗎?」
「姐,我們先生說,過幾天要帶我去見幾位秀才呢,說請他們指點我。」說到這些的時侯,楊長同那是滿眼全是笑意,高興的直蹦,楊長英坐在一側看着直搖頭,真真還是個孩子呢,就這麼丁點子事兒也值得他高興成這樣兒?她示意八角去給楊長同倒茶,然後,她則衝着一臉開心的楊長同笑着揚揚眉,「坐下來說話。」
「姐,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不好?」楊長同向來是個敏感的性子,雖然他高興,但他卻並沒有忘記去注意楊長英的態度,看到她竟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歡喜之後,坐在椅子上的楊長同不禁也跟着在心底深處湧起了幾分的忐忑,「姐,是不是這樣不好呀,要是真的不好的話,我明個兒就和先生去說去……」
「同子,你現在已經不小了,你又馬上就要去赴考,不能這樣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得有自己的主意。」楊長英隨口說了幾句自家弟弟,看到一側八角已經退了出去,她端了手邊的茶盅輕輕呷了兩口,揚眼看向楊長同,「你說的事情的確是值得高興,姐姐也是真心為你高興,可是同子,有件事情你心裏頭得有個數兒才行的。」
「什麼事情啊姐姐?」楊長同覺得自家姐姐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凝重呀。
難道說,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兒?
楊長同這樣想着的時侯,耳側,楊長英悠悠然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耳側響起來,「那個人,也是個秀才的。」
那個人。
那個人!
幾乎是瞬間,楊長同便反應了過來,楊長英嘴裏頭的這個人說的是誰。
他的臉色一黑,眼裏多了抹戾氣,「姐,你提他做什麼?咱們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的。」
那個人啊。
只要想到那個人,楊長同就覺得自己好像一處沒地兒撒氣的猛獸。
那股子兇悍氣息被他硬生生的憋在心裏頭。
憋的他整個人好像要爆炸。
可他卻還是只能忍。
此刻,他原本是並沒有想到那個人的,卻被楊長英這樣隨口的一提……
楊長同覺得自己的眼都要紅了。
他瞪着楊長英,「咱們和他沒關係,沒有一點關係!」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也是這樣做的,咱們和他,當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順着楊長同的話,楊長英語氣隨意而散漫的點頭,這話她說的是真的,她怎麼可能會想着和那樣一個人渣有關係?甚至,她都想自己親手去了結了他!
可是,不行。
深吸了口氣,楊長英看向一臉憤怒,恨恨不平的楊長同,搖搖頭,「看看,你不過是聽到他這個人的消息,聽到他的名字就氣成了這樣,不冷靜成了這樣,如果說,你在外頭見到了他呢,你會怎麼樣,難道,你還能去打他嗎?」
「姐,我又不去找他,我怎麼能遇到他?」
楊長同覺得楊長英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那麼幾年都過來了。
自己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他一回的。
當然了,其實一開始的時侯楊長同就在心裏頭打定了主意,要是真的遇到了那個男人,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拳頭狠狠的打他一頓,然後問問他,自己這個兒子哪裏不好,他不認。自己的娘幫着他服侍爹娘,教養兒女,哪一點做的不好,他憑什麼不要?
可是好像老天爺知道他的心思,故意不成全他似的。
就是不讓他遇到。
一回都沒有。
直到現在,楊長同是真的憋氣的不得了。
這會兒一聽楊長英的話,自然是忍不住了,他看向楊長英,「姐,咱們能不能別提那個人?」
真是的,提到那個人就倒胃口好不好?
回頭要是讓他遇到,他非弄死他!
楊長英瞪了他一眼,搖搖頭,「你瞧瞧,之前還說自己長大了,穩重了,這回頭就急成這樣……」知道楊長同也不過是針對楊平程這麼一個人,所以,楊長英也不想過多的說他,只是瞅着他嘆了口氣,「你和你老師出去,你覺得,會不遇上他嗎?」
「到時侯,你要如何做?」
「難道說,看到他的那一剎,你要如同現在這樣,直接和對方翻臉?」
楊長同的臉一下子變的鐵青:
那個人,也是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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