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和牛妖兩人聊了很多,大半都是牛妖在緬懷過去。這個東皇太一的大王因為自己的多疑和氣量的不夠,一刀斬傷了東皇太一。
那個忠心耿耿的妖族就此離去,等到再出現於牛妖面前的時候,已經與後來的天帝帝俊成為結拜兄弟,以無人能擋之勢掃蕩了牛妖曾經所在的那一處地方。並以那裏為基礎,開創了日後掌控天界的天庭。
所有人都以為強勢歸來的東皇太一會報復昔日牛妖的那一刀,然而他並沒有,依然對牛妖極為尊敬。甚至還與牛妖保證,若他不願歸降天帝,可保住他地盤不失,成為國中之國,只是不得再擴大地盤。
而最讓牛妖感慨的是稱呼,無論是強勢歸來之時,還是日後成為東皇太一的時候,那個本叫昭明的妖族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是恭恭敬敬的以大王相稱,完全沒有東皇太一該有的強勢。
那份尊敬並非是虛情假意,而是真情實意,無論牛妖對他做了什麼,他始終都將當年的救命之恩記在心中。
以至於當年的妖族都在暗中說其實天庭有兩個天帝,一個是真正的天地帝俊,另一個就是無冕之帝牛妖,因為只有他們能讓東皇太一以屬下之禮相待。
若繼續留在天庭,牛妖不說權勢滔天,但絕不會有人敢對他不敬。只是他心高氣傲,不願意接受那些本不該他所得的東西,所以最終選擇了離開天界,到了南海。
這選擇說不得對和錯,失去了很多,但也因此避開了最後的巫妖之戰,躲過了殺生之禍,一直生活到了現在。
「嘿,老頭子!」蚩尤突然一笑:「東皇太一真有這麼尊敬你嗎?我怎麼感覺好像是你自吹自擂啊?」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一直那麼尊重我!」牛妖搖頭說道:「但若非他這麼尊重,你娘早被他斃殺了。東皇太一一輩子仇恨巫族,他娘就是死在巫族手中,所以從來不曾放過任何一個巫族。」
「雖然不知道他之後是否還有放過巫族的記錄,但就我所知,你娘是他放過的第一個巫族!有時候想想,當年他若沒放過你娘說不定還是件好事,這樣老子就生不出你這麼個禍害來。」
「禍害也是你的種!」蚩尤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站了起來看着牛妖說道:「爹,我要走了,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與九黎部落的賭約是乾坤弓,如今弓已經拿來了,下一步就是去九黎部落讓他們兌現承諾。蚩尤雖然熱血,但並非頭腦簡單之輩。
所謂的賭約,也許是敷衍,因為那些人覺得他無法完成這件事情,所以不吝嗇立下這麼一個賭約。可一旦發現蚩尤真正完成之後,若不想兌現,那就只有動手了。
即便是如今有了歿旭幫忙,此方九黎部落之行恐怕也是腥風血雨。
牛妖看着遠處大海久久無言,等了許久,見沒有反應,蚩尤正要離開。
「既然想做,那就好好的做!」牛妖突然開口慢慢的說着:「這麼多年,我對你要做的事情冷嘲熱諷,並非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覺得這所謂的王做起來其實並沒有意思。」
「天帝帝俊看似高高在上,卻是連與自己妻兒在一起的時間都沒有多少,以至於十個太子荒於管教,最後犯下彌天大錯。」
「雖然說十個太子的確該死,但畢竟血濃於水,若換做是我哪還管那麼多。可帝俊只能忍着喪子之痛,一個個的約束部下,嚴禁他們為太子報仇。這就是天帝,為了所謂的大局,普通人都可以做的事情,他卻不可以做。」
「東皇太一強絕天下,但他也過的並不愉快。他一生為仇恨驅使,想要快意恩仇,卻又擔心拖累妖族。看似狂妄無邊的他,其實在很多時候都要忍耐一些難以忍耐的事情。」
「相比之下,我倒更羨慕修羅,想怎樣就怎樣,反正有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可惜他最後也是淒涼。」
「我沒有參加最後一戰,但修羅隱、天帝死,十大元帥死的只剩一個,那一刻的東皇太一必然是孤獨的。至高無上的位置總是寂寞,你想當王,真想過這些了嗎?」
蚩尤微微一笑:「任何情況我都想過了,不管什麼在等着我,我都敢面對。」
牛妖點了點頭,又是開口說道:「當年砍昭明的那一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痛,幾乎成了心魔。這是我的教訓,你也要引以為戒。你爹我雖然沒當過所謂的帝皇,但也曾做過一個小小的妖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切記不要犯為父這樣的錯誤,自毀江山,壞了自己的肱骨之臣。」
蚩尤點頭:「孩兒定然牢記在心,以此為鑑。」
牛妖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雖然你爹我修為不高,但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了,這天下的局勢並非如表面的看着這麼簡單。」
「龍鳳大劫的時候,都以為這天下風雲是真龍、鳳凰和麒麟三族在攪動,但直到最後道魔之戰天下人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魔祖在背後推動。」
「巫妖之戰時,人人都覺得是天庭妖族、巫族和仙族在互相挑起紛爭,尤其是到了最後天下的主角就變成了巫妖兩族。」
「但昔日巫妖之戰爆發前,東皇太一來找過我。儘管只是隨便坐坐聊聊,但我能感覺到他心中的不安和擔憂。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強的近乎沒有對手,三清聖人聯手為戰被他擊敗,洪荒第一人巫族大祭司也死於他手,十二祖巫提及他的名字都要變色。」
「能讓他感覺到不安和擔憂的存在,必然驚人而可怕。如果我猜的不錯,巫妖之戰可能也是有人在暗中推動,浮於在世的強者都是被人利用了。強如東皇太一都隕落了,可想一般。」
「每個時代都會出現一批領袖天下的強者,而每個時代的結束,都是以這些強者的隕落而告終。你與東皇太一的某些性格有些相似,你們都是那種不怕對手強大的敵人。為父擔心的,是那些背後的人。」
「就好像這個時代一般,這天下戰火不斷,你爭我奪的,但又有幾人想過,縱然你是統一了九州,也還會要被人壓在頭上。」
蚩尤眉頭一皺:「老頭子,你說的是昊天大帝嗎?當年刑天大巫能做的事情,孩兒也能做到。」
牛妖搖頭:「昊天大帝雖然號稱天地之主,可真正強大的是六個聖人啊。他們號稱天之使者,替天行道,忤逆他們就是忤逆老天。若想尋你事頭,只需給你安一個逆天行事的名頭,亦可以用大義的名頭來對付你。」
「甚至他們都不用親自出手,自然會有人來幫他們做事。你若想繼續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記得此事,提前防備。」
蚩尤一聽,立刻不解的問道:「老頭子,以你的見識怎麼會想到這事情的?」
牛妖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沒這見識的,不過機緣巧合,曾有一個西崑侖的道人路徑此處。有故人引見,相談甚歡。談到此處說了一些,我感覺極有道理,所以記在心中。」
蚩尤點頭:「孩兒定會記在心中。」
牛妖將酒瓶中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看着眼前這個比他還高大的兒子,凝視許久,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傷感:「你會變得很強,甚至會強的跟東皇太一一樣,但你沒辦法一輩子保護我和你娘!」
「爹!」蚩尤喊了一聲。
牛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的身份意味着我是不可能去巫族的,你與人相爭難免會有仇家。你越強,他們就也沒辦法奈何你,到時候我和你娘就成了你的弱點所在。」
「你舅舅這次的事情其實我早已預料到了,只是擔心你回來後會找不到我們,所以想賭一賭等到你回來,結果賭輸了。」
「九黎尚且不過是個一般的部落就已經如此,日後當你與十二姓巫族對上的時候,情況更加危險。」
「所以你這次走後,我和你娘會離開這裏,落腳之處尚不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只有連你也找不到,你的仇家才更不會找到。也許,你這一走,我們就是永別了啊,孩子!」
「我……」
這一次,蚩尤沒有再回答的那麼乾脆,渾身一僵,面色雖然平靜,但捏緊的拳頭以及因為吞咽口水而上下滾動的喉嚨,都說明了他心中的糾結,難以決斷。
從此不見父母,這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情。可要麼天下,要麼親人,此刻的他似乎必須做一個決斷。
牛妖擺了擺手:「這個時候再做決斷已經晚了,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帝功成江山血。王者的事,選擇了開始就是不死不休。」
「你能有雄心壯志,我很高興,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不過能不能成功,其實我和你娘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走吧,去給你娘道個別吧,日後自己好好保重!」
拍了拍蚩尤的肩膀,牛妖轉過背慢慢的走開了。
噗通一聲,蚩尤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爹,你和娘……日後也請多保重。」
話音一落,頭已經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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